大陸歷一○七七年四月十七日,開蘭大軍抵達梵心城,在輕松消滅少許反抗勢力的抵抗後,三十五萬大軍圍在城下,隔著高聳城牆,與城上的納斯達守軍對峙著。
那一天,天氣晴朗,溫陽高懸,陽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從開蘭軍這裡看去,視線很是開闊,遠遠的還可以望見寬闊洶湧的巴斯拉河。
克利姆王子一身亮得耀眼的鎧甲,英姿颯爽,騎著高頭大馬,現身於全軍陣前,面含微笑,打量著這一座偉大的城市。
“這可是納斯達先人一百多年的心血啊。”在他身旁的埃瓦笑著說。
克利姆點了點頭,道:“不錯,梵心城實在是壯觀,以我們三十萬大軍之眾,擺在它的城下,卻依然顯得有些渺小。說實話,就算是我們的紅雪之城,只怕也比它稍遜一籌。”
埃瓦看了看他,笑道:“不過它很快就會是殿下的了。”
克利姆聞言,放聲大笑。
埃瓦待他笑聲稍止,道:“殿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克利姆微怔,道:“埃瓦叔叔,有話請說。”
埃瓦道:“我們破城之日,你最先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麽?”
克利姆先是默然片刻,然後斬釘截鐵地道:“進皇宮。”
埃瓦微笑,但眼睛深處卻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道:“殿下,到時你已是希麗婭公主的滅國大敵,你怎麽面對她呢?”
克利姆輕輕歎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不再說話。
埃瓦眼見年輕的王子表情在一瞬間便由晴轉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岔開話題,道:“根據我的判斷,梵心城內守軍目前應該僅有八萬人左右,而且還包括了鄧肯手下潰敗的軍隊。去年納斯達帝國在瑪咯斯會戰慘敗,為了維持邊境軍力,巴茲迫不得已在梵心隻留了五萬人。當時他可是萬萬想不到會有今天的,哈哈哈……”
克利姆臉色立刻好了起來,接著說道:“不錯,如今我們開蘭大軍長驅直入,在北方防線之後,一路上竟沒有遇到什麽像樣的抵抗,看來納斯達帝國氣數已盡了。”
埃瓦把手往梵心城一指,刹那間從他壯實的身體中冒出了指點江山的氣魄,道:“梵心城內守軍不足為懼,倒是現在納斯達各地武裝紛紛勤王,卻是有些頭疼。”
克利姆不以為然,道:“埃瓦叔叔,以我看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幾日我們也遇到了幾股勤王部隊,結果還不是被我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埃瓦卻搖了搖頭,道:“不然,一些小股部隊自然不足為慮,但我擔心的是蒼雲集團。”
克利姆哼了一聲,道:“那個暗黑法師?”
埃瓦點了點頭,道:“不錯。眼下納斯達帝國最後的精銳之師,蒼雲集團。若我們消滅了蒼雲集團,那這個傳承數百年的納斯達帝國就是真正滅亡了。”
克利姆眼前忽然浮現出去年巴茲壽誕之夜,他在納斯達皇宮清心湖畔,見到的那個黑袍男子。
那一個喧鬧、歡快、美麗的夜啊!
那時,有滿天的繁星,一顆一顆,晶瑩剔透,如今想來,都落在了清心湖裡。
因為,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邊,有一個光彩奪目的女子,就如明月一般,令群星都失去了光彩。
而那黑袍男子,卻像是光明之外的黑暗,不曾引人注目,卻依然存在。
她和他,就仿佛是光明與黑暗的對峙!
心裡這般想著,克利姆淡淡道:“好啊,我倒很想和這個暗黑法師較量一下。他應該也往梵心來了吧?”
埃瓦微笑道:“是,根據我們的情報,蒼雲集團已傾巢而出,全力回援帝都梵心,算來也就在這幾天到了。”
克利姆下意識地向西方看了一眼,遠處的地平線上,空空蕩蕩:“真希望他能來的快一點,我都等急了呢。”
埃瓦笑著拍了拍王子的肩膀,目光卻向梵心城看去,悠然道:“別著急,殿下,有人比我們還急呢!”
※※※
城牆之上,納斯達帝國皇帝巴茲披著披風,在群臣的簇擁下,走上了城頭,其間還不時地咳嗽幾聲。
跟在他身後的是三個王子,然後是以拉凱爾和拉曼為首的文武眾臣,看著巴茲的身影,他們眼中都有擔憂之色,只是,誰也沒有辦法勸住執意要來的皇帝。
蒼老而隱約有些顫抖的手,扶上了梵心的城牆,高處的風很涼,吹在臉上,卻寒在了心裡。
巴茲深深地呼吸,他的目光依舊銳利,眼望著城下大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過了好一會,他才打破了沉默,道:“開蘭的主將是埃瓦吧?”
站在三個王子身後,至今仍是帶罪之身的老將鄧肯向前一步,道:“是,同行的還有開蘭王子克利姆,但行軍作戰的主將應該還是埃瓦。”
巴茲點了點頭,目光仍停留在城下開蘭軍營中,只見開蘭大軍整齊有致,人馬來往頻繁但絲毫不亂,顯然是訓練有素之師。
巴茲輕歎了口氣,道:“果然是身經百戰的名將!”頓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回頭道:“我們的援軍情況如何?”
大王子克裡斯汀答道:“回稟父王,各地勤王之師正源源開來,只是一來人數太少,二來沒有統一指揮,除了先行到達已進入梵心城協助防守的部隊外,近期到達的援軍都被開蘭軍擊潰了。”
巴茲臉色一沉,不過沒有發火,就連說話的聲調都沒有變化,淡淡道:“蒼雲集團呢?”
克裡斯汀皺了皺眉,過了一會才道:“夏爾蒙公爵的蒼雲集團也已回援梵心,而且是全軍盡出,現在距離梵心城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巴茲掃了兒子一眼,道:“就這些?”
這時,二王子烏勒卻在一旁冷冰冰地道:“大哥,不知夏爾蒙公爵昨天距離梵心城有多遠?”
克裡斯汀臉色一變,正欲開口反駁,但一接觸到巴茲的眼光,立刻控制住了自己,低聲道:“其實夏爾蒙公爵昨日就已到達,但不知為何,他下令蒼雲集團全軍在離梵心城一日路程之地整整休息了一天。”ト王子希拉爾插口道:“父王,以兒臣看來,蒼雲集團一路之上都在急行軍,士兵必然疲憊不堪,現在只怕已是強弩之末。就算勉強來了梵心,也是元氣大傷,只會便宜了開蘭賊子。所以夏爾蒙公爵定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令全軍休整,讓士兵們恢復體力。”
巴茲靜靜地聽完希拉爾的話,笑了笑,又向克裡斯汀道:“那現在呢,蒼雲集團行動了嗎?”
克裡斯汀的臉色更難看了,半晌才道:“據探子最新回報,蒼雲集團仍然沒有行動。”
文武眾官頓時私語聲起,議論紛紛,竊竊之聲,不絕於耳。
烏勒陰沉著臉,向巴茲一拱手,道:“父王,形勢很明顯了,夏爾蒙不是心懷不軌,至少也是意圖不明。梵心城如此危急,他竟然視若無睹,請父王聖裁。”
希拉爾冷冷地道:“二哥,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
烏勒怒道:“我亂說話?那個暗黑法師心中要是真有父王,又怎會讓蒼雲集團按兵不動,停滯不前?”
希拉爾嘴一撇,不屑道:“兵家大事,士卒為本。若不等士兵們恢復體力,便貿然前來,那才是庸才一個。”
烏勒更怒,正要咆哮,卻聽巴茲喝道:“住口!”
眾人一時噤若寒蟬,頓時安靜了下來。
巴茲銳利的目光在三個兒子和他們身後的官員臉上掃過,一時之間,竟無一人敢和他正眼相視。
大風凜冽,吹得心都冷了。
年老的皇帝緩緩的,緩緩的轉過身去。
他蒼老的臉,此刻如岩石般僵硬。
他炯炯的眼,卻在無人看見處,有了不盡的失落。
時光,如流水般在身旁逝去,
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是曾經的榮耀,
還是未來的不朽?
遠方的地平線上,
一片空虛。
青天蒼穹,
白雲蒼狗,
悠悠而過。
隱約中,那一個黑色身影,那一雙黑色的眼!
“傳我命令,全城守軍戒備,準備迎擊開蘭攻城。”納斯達帝國皇帝的聲音在城頭回蕩,“另外,派信使立刻前往蒼雲集團軍中,對夏爾蒙公爵傳我口喻:梵心危急,但一切情形,皆由卿自行決定!”
眾皆啞然,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的拉曼更是全身一震,但眼中除了驚訝之外,卻另有了一分敬佩。
烏勒回過神來,急道:“父王……”
巴茲一揮手,打斷了兒子的呼喊,再不言語,負手站立在城牆邊,昂首看天。
從背後看去,這站在城頭,負手而立的皇帝,竟有凜然不可仰視的氣魄。
※※※
蒼雲集團軍營。
在臨時搭建的大帳內,蒼雲集團的主要將領和希麗婭公主、特雷斯王子齊集一堂。
艾爾文臉色脹的紅了,但竭力控制自己,向暗黑法師道:“大人,末將再次請求發兵,眼下開蘭大軍已圍住梵心城,形勢極其危急,我們不能再等了。”
暗黑法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阿利耶卻和顏悅色地向艾爾文道:“艾爾文大人。”
艾爾文轉過頭去,道:“什麽事?”
阿利耶從容道:“眼下我軍處境並非很好,一切都要慎重從事。公爵大人他並非不想救援梵心城,只是一來我們一路急行軍,士卒疲憊;其次我們蒼雲集團在兵力上比之開蘭仍處於劣勢,匆忙趕往梵心城只怕凶多吉少。”
說到這裡,阿利耶明亮的眼睛仿佛不經意地看了略顯憔悴的希麗婭姐弟一眼,又道:“但是梵心城我們是一定要救的,你該不會懷疑夏爾蒙大人他對納斯達帝國和陛下的忠心吧?”
艾爾文一驚,接著立刻感覺到屋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來,其中有希麗婭公主關心的眼神,還有傑夫和半獸人族長傑拉特的,但隨後他便感覺到了一股寒意,那綠瞳女子妖異的目光,冷冷地看著他,仿佛凍住了他的心跳。
在那短暫的尷尬後,希麗婭公主悅耳的聲音打開了局面,只聽她笑道:“阿利耶大人,你可真是會說笑話。以我看來,艾爾文大人他一直都是夏爾蒙公爵的得力部下,更是我們納斯達帝國的忠臣良將。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只不過是憂心梵心城的局勢,應該不會有其他的意思,夏爾蒙大人,你說是吧?”
公主說了話,夏爾蒙自然不方便再不回答,一欠身,道:“公主說的是,其實我對艾爾文的心情是十分理解的,絕不會怪他。”
希麗婭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大敵當前,我們可不能自亂陣腳。不過,夏爾蒙大人,說起來我們昨日到達此處之後,就再沒有前進,眼看梵心情勢日漸危急,我想你應該要給我一個解釋?”
暗黑法師深邃的目光在希麗婭美麗的容顏上打了個轉,道:“殿下,其實剛才阿利耶說的也是我所憂慮的,我們自然不會不行動,但貿然前去,只怕於事無補。”
希麗婭深深吸氣,白皙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衝動,但暗黑法師敏銳地發現到她的嘴角有輕微的抽搐。只聽她道:“哦,那我倒要聽聽大人你可有什麽計劃了嗎?”
暗黑法師眼中深處光芒一閃,似乎是什麽東西悸動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有說,反而合上了口,同時眼角看了阿利耶一眼。
阿利耶笑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然後向希麗婭公主微笑道:“殿下,其實一路之上我們幾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事,而且艾爾文大人也是一直有份參加的。”說著,他轉頭向艾爾文道:“艾爾文大人,是嗎?”
艾爾文皺著眉,點了點頭。
希麗婭瞄了一眼艾爾文,還未說話,身旁的特雷斯王子卻已忍不住了,道:“那你們想出了什麽好辦法了嗎?”
阿利耶歎了一口氣,道:“沒有。”
特雷斯頓時失色,希麗婭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阿利耶看了一眼暗黑法師,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又道:“兩位殿下,我們商討之後,覺得帝都梵心城地處巴斯拉河中遊平原地帶,除了梵心城堅固城牆之外,周圍地勢開闊平坦,最多只有少數幾個丘陵和小高地,難以用奇兵偷襲,否則必定會被開蘭察覺。但若以堂堂正正的實力對戰,就算加上梵心城守軍,我們在兵力上仍是劣勢。所以一時之間,夏爾蒙大人才難以做出決定。”
希麗婭目光忽然變得如刀鋒般尖銳,道:“如此說來,各位大人可是怯戰了?”
眾人色變,只有青瞳臉色毫無變化,回頭看了暗黑法師一眼。
他蒼白的臉上,有微微的冷笑。然後,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暗黑法師向青瞳望來,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在那後一刻,綠色的眼睛卻退縮了。
“青瞳,禰怎麽了?”忽然響起的不合時宜的問題,意外的出自特雷斯王子的口中。
這時,誰都看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暗黑法師嘴角的冷笑在刹那間凝固了,一陣無形的寒流片刻間充斥著這個房間。然而,那年輕的王子的眼中,竟似乎只有一個人一般,他很關心地道:“你怎麽了,咦,你的臉色更難看了,該不是生病了吧?”
青瞳幾乎是聽到了冥冥中暗黑魔獸在耳旁狂吼了一聲,那殘忍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她嘴唇動了一下,卻沒有理會特雷斯,而是向暗黑法師看去。
如果,
有那麽一雙眼睛,為我而癡狂,
那就看我一眼,
就一眼吧!
讓我為你而背叛命運,
讓我陪你去沉淪黑暗!
永不回頭!
她妖豔的淡綠的眼光,停在了暗黑法師的臉上。
只是,她沒有看見暗黑法師的眼睛。
夏爾蒙靜靜起身,神色中一派從容,走到希麗婭公主身旁,深邃而明亮的黑色瞳孔中倒映著她一個人美麗的身影,道:“公主殿下,你且放心。蒼雲集團從上至下,絕無怯戰之人。只是事關重大,我要慎重從事而已。”
希麗婭冷笑一聲,道:“夏爾蒙大人,你的慎重時間也太久了吧?”
夏爾蒙神色不變,道:“殿下,請息怒,我想陛下他老人家一定會理解我的。”
希麗婭哼了一聲,道:“父王若是看到你在如此情況下還在這裡閑談,定然不會容你。”
夏爾蒙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忽聽門外傳來聲音:“眾位大人!”
阿利耶走到門口,低聲道:“什麽事?”
門外一個士兵道:“梵心城來了信使,說是有陛下口喻給夏爾蒙大人。”
眾人一驚,夏爾蒙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進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士兵,往屋中眾人掃了一眼,徑直走到夏爾蒙身前,行了一禮,道:“大人,陛下有口喻給您。”
夏爾蒙道:“說吧。”
那士兵站直身子,朗聲道:“陛下道:梵心危急,但一切情形,皆由卿自行決定!”
夏爾蒙身子一震,旁邊的希麗婭更是吃驚,連臉色都變了。
一時間眾人的眼光都看著暗黑法師。
夏爾蒙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那士兵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暗黑法師再不說話,也不看眾人反應,隻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那裡是梵心城的方向嗎?
他蕭瑟的背影,在這一刻,似乎更是孤單了。
※※※
大陸歷一○七七年四月十八日,清晨。
太陽還沒有升起,巴斯拉平原上還飄蕩著迷霧,只有那聳立的巨大城池,如巨人般巍峨。
昨天到達的開蘭軍,並沒有立刻攻打梵心城,在埃瓦的指揮下,開蘭大軍有條不紊的在梵心城前結營扎帳,休養生息起來。
廣闊的平原上,淡淡的薄霧裡,隱約傳來了遠處村莊的雞鳴。
新的一天,開始了。
開蘭軍主將埃瓦走到大帳外,伸了個懶腰,貪婪地吸了一口晨間清新的空氣,隻覺得似乎有股淡淡的甜味,直透入心間。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叫過身邊的衛兵,問道:“克利姆殿下起來了嗎?”
那衛兵道:“殿下他很早就起來了,現在已經去了軍營前方。”
埃瓦點了點頭,轉過身,也向軍營前方走去。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那年輕王子的背影,昂著頭,望著那座城池。
埃瓦笑著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什麽呢?”
克利姆吃了一驚,回頭一看,見是埃瓦,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早啊,埃瓦叔叔。”
埃瓦點頭,道:“怎麽一大早就跑到這裡來想心事啊?”
克利姆臉一紅,道:“哪有此事,埃瓦叔叔你說笑了。我是想好好看看這座梵心城,等一會不知會有多少開蘭將士為它而戰?”
埃瓦忽然看了看西方,道:“不一定的。”
克利姆不解,道:“什麽?”
埃瓦道:“殿下,我們昨天就說過了,其實梵心城裡守軍不足為慮,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西面勤王的蒼雲集團。按我本意,是先和蒼雲集團決戰之後,才輪到是否攻城的問題。”
克利姆醒悟,道:“難怪昨天你並沒有讓我軍包圍梵心城,而是在梵心城前遠處安營,原來是想和蒼雲集團先行決戰。”
埃瓦點頭道:“不錯。其實包圍梵心城在現在並沒有太大意義,納斯達朝廷要是想逃,早就跑了。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還堅守梵心,無非是舍不得這座帝都,更說明他們對其南方力量已不抱希望,現在隻憑借著梵心城想創造出一點奇跡,另外就是寄望於各地援軍,特別是蒼雲集團的到來。”
克利姆忽然有些感慨,道:“說起來真是世事無常,去年巴茲壽誕之時,我到梵心為他祝壽。那時納斯達帝國如日中天,不可一世,巴茲更是趾高氣揚,沒想到隻短短半年,卻成了這窮途末日一般的景象……”
突然,西面方向,那片霧的深處,隱隱傳來了一陣馬嘶。
埃瓦臉色微變,轉身向那裡看去。
那片朦朧的迷霧背後,仿佛有著低沉鼓聲,伴著心跳,“咚”地一聲,敲了一下。
開蘭大軍仍很鎮靜,營地之內鴉雀無聲,只是所有的人,或停下了工作,或拿起了武器,向西而望,一股殺意,隱隱升騰。
逐漸的,一陣低低的喧嘩從西面響起,片刻之後,有一匹快馬迅速馳來,來到埃瓦和克利姆的身前,馬上士兵滾鞍落馬,疾聲道:“大人,西面發現了納斯達軍部隊。”
埃瓦眉頭一皺,但眼睛卻亮了起來,與克利姆對望了一眼,道:“對方情況如何?”
士兵道:“回稟大人,因為有霧遮擋,看不清對方全軍,但從接觸到的前鋒部隊來看,應該是大部隊。”
埃瓦點了點頭,道:“敵軍可有向我們攻擊?”
士兵道:“沒有,應該是敵我雙方無意間的接觸,隻發生了小衝突,敵軍便被我軍西線部隊迎頭痛擊,退了回去。現在西線戈武將軍請示是否追擊?”
埃瓦斷然道:“敵情不明,不許追擊。傳令下去,全軍嚴守本陣,不得擅自出戰,待日出霧散,再做打算。”
那士兵應了一聲,向二人行了一禮,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埃瓦轉頭向克利姆笑道:“殿下,你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克利姆露出笑容,看著西方,忽爾回頭,向埃瓦問道:“埃瓦叔叔,我軍既有優勢,為何不追擊?”埃瓦微笑道:“殿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軍雖有兵力優勢,但敵情不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那暗黑法師在以前的戰爭中,從月亮山谷到玉山城,再到克頓城戰役,幾次用奇,可知其擅長使用奇兵,不可不防;”
ァ捌浯危如殿下所說,我軍既有優勢,那就不必冒險追擊,待霧散之後,看清敵情,在從容決戰,以正統兵法對之,勝算可期。殿下以為如何?”
克利姆臉有敬佩之色,道:“還是埃瓦叔叔英明。”
埃瓦失笑,拍了拍王子的肩膀,道:“這些不過是我多年用兵的一些經驗之談,不足掛齒。不過現在連我也有些著急了,真想馬上天開霧散,見一見那蒼雲集團的真面目,會一會那名滿天下的暗黑法師!”說罷,二人對望一眼,相顧大笑。
※※※
薄霧如輕紗,流連於平原之上,拂過了草尖花瓣,凝成了晶瑩露珠,剔透動人。
遠遠看去,如少女雪白衣裙,伴著婀娜身姿,輕輕晃動。
霧的另一端,暗黑法師手持暗黑法杖,安靜佇立。
在他四周,滿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只是,仿佛是無意識的,每一個人都離他有一段距離,在這場地中央,露出了一塊圓形空地。
他一個人,孤單獨立,望向前方。
過了一會,艾爾文匆匆趕來,走到夏爾蒙跟前,行了一禮,道:“大人,敵軍並未追來。”
夏爾蒙眉頭一皺,旋又如常,淡淡道:“埃瓦身經百戰,果然不易犯錯。你傳我命令,讓半獸人軍團和蒼雲軍團都撤回本陣,不必埋伏了。”
艾爾文點了點頭,但臉上還是掠過了一絲失望,轉身離去。
夏爾蒙看在眼中,知道他對這場戰役並無太大信心,所以看到這詐術失敗,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
暗黑法師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但神色絲毫不變,一派從容。
※※※
最初的一縷陽光,照在了梵心城頭。
值勤的士兵深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用初升太陽的溫暖,驅散昨夜的春寒。
然後, 他的目光穿過了在陽光下漸漸稀薄的晨霧,向城下看去。
那一片片整齊肅殺的軍隊,分成兩端,隔著一段距離,中間還有稀薄迷霧,彼此對峙。
晨風吹來,軍旗飄飄。
士兵怔住了,屏住了呼吸。
然後他大聲呼喊:“蒼雲集團,是蒼雲集團來了,我們有救了!”
聲音如離弦之箭,破空而出,打破寂靜,回蕩在梵心城頭。
這在片刻前還似乎沉睡的城市,已然驚醒。
人們的眼前,都浮現出那一個黑色身影。
當聞訊趕來的巴茲和文武百官站到城頭,向下眺望時,陽光已完全驅散了晨霧,天高雲淡,微風徐徐!
多麽晴朗而美好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