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爸說抽煙的才是爺們，有恩不報的那是孬種！”

　梁曉站起來，向李澤寧豎起拇指，“你們爺倆夠豪氣。不過我還是不習慣抽煙。”他苦笑著把煙掐了，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箱。

　“哈哈……我爸就是這樣的人。他認為對的就是對的，認死理。其實煙抽起來感覺也不錯，心煩意亂的時候還能分神安神。沒事的時候叼根煙也顯得自己挺酷。”李澤寧彈彈煙灰，“你還真是為了一個女人學藥啊?什麽樣的女人能值得你改變初衷?你女朋友?”

　“不是。”梁曉搖搖頭，兩個人繼續沿著小路朝前走，前面是哪裡並不重要，只是想走。

　“她不是我女朋友。呵呵，我女朋友現在也在北京。哪天有空的話帶給你看看。她算是我朋友吧，一個很堅強的女孩。”

　“生病了?所以你學藥?慢性病?”

　“你為什麽猜是慢性病?”

　“要是一般的病你應該去學臨床了。”

　“呵呵，”梁曉給李澤寧一拳，“可信這次你猜錯了。心臟病……開刀手術現在基本沒事了。但是開刀，則寧，你能想象用刀子把整個胸骨切開的樣子嗎?胸口上長長的一條刀疤，一直延伸到脖子。”

　李澤寧皺著眉頭縮縮脖子，沒有說話。

　“腿上也取下一解血管作心血管搭橋用。”梁曉繼續說著，“你能想象嗎?手術後腿一勞累、一被凍著就會變腫，胸口肩膀的神經也經常疼痛。更何況一個女孩子因為傷口沒有辦法穿可愛的裸露多一點的衣服，也不能穿裙子。”

　一片梧桐樹也飄落到梁曉的腳下，他彎腰把它撿了起來，“澤寧，這一切很殘忍吧。”

　李澤寧默默的點了點頭，心情沉重。

　“手術永遠不是最佳的選擇阿。所以我學藥。若真能研究出那些神話傳說中奪天地之造化的神奇丹藥，世間不少了很多苦難。”

　“呸，你還是去吃汞吧，還丹藥呢。”李澤寧讓梁曉似是而非的說法逗到了，“不過你竟然沒愛上那個女孩，還真是神奇。”

　“愛不愛，難說阿。”梁曉不想再去討論這個話題，他把葉子從手中松開，讓它再次緩緩的飄落到它最終的歸所。

　兩個人孤落的走在小道上，周圍已經沒有了行人。12點了，人體的生物鍾提醒著它的主人進食的時候到了，草叢間、樹陰下親密的愛人都不見了，愛情的威力還是要讓步與生物起源之時就銘刻在基因深處的食欲。

　“去吃飯吧，我請客。吃完飯我們去龔偉老師家坐坐。我知道你肯定去過他們家。”

　“嗯。”

　……

　高校老師的待遇未必見得非常的好，至少從龔偉家的房子就可以看出。一棟看上去似乎是上世紀80年代建造的樓房，外牆已經有不少地方剝落，灰白的水泥牆體上留存著調皮的孩子用紅色粉筆寫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跡——王小磊愛甜甜，甜甜也愛王小磊。

　梁曉看著這字跡不由自主的想起鈴子，隨即搖頭苦笑，差異太大了。希望之後的失望，其實若沒有那一份希望，鈴子這個小姑娘到也不是那麽的令人厭惡。

　梁曉隨著李澤寧蹬上4樓。樓梯走道傾陡昏暗，雖然現在才是下午2點多，但已經讓人不得不隨時注意著腳下。

　“龔老師救了那麽多孩子，除了獲得一個幾近虛無的榮譽，什麽都沒有。而那些被救的人，卻沒有幾個來老師家看看。可笑啊可笑……這就是世道！梁曉。”在龔老師家門前，李澤寧如此對梁曉說。

　梁曉拍拍他的肩膀，歎息一口，“至少還有你。不是嗎?收拾好心情，別垂頭喪氣的。”

　敲門，門開了。

　“張姨。”李澤寧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親切的叫著開門的那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她盤著頭，眼睛有些浮腫，穿著淡色的樸素衣衫。

　“澤寧阿。快進來。這位是?”張姨指著梁曉問道。

　“阿姨好，我是澤寧的同學。”梁曉謙恭的彎腰回答道。他對龔偉是真心的尊敬。

　兩個人走到屋子裡把手中的水果等物品放下，張姨瞪了二人一眼，不住的責怪二人生分的帶東西來。待招待了二人在屋內坐下，她忙著到裡面給二人洗水果。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梁曉才有機會打量屋中的一切，屋裡的文化氣息異常的濃烈，誇張點形容就似撲鼻而來的書香之氣。李澤寧告訴過梁曉張姨也是一個大學老師，教的是歷史。夫妻二人皆為大學老師的家庭，文化氣息想不弄似乎也難吧。

　從客廳梁曉能通過半開的門隱約的看見一間小書房的擺設，全是書，滿滿的數個書架，這一點讓梁曉很羨慕，他家也有許多許多的書，那是他和他父親花了很大力氣收集的，但和那間屋子的一比，似乎頗有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媽，誰來了?”臥室裡，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隨即走出一個14、5歲的小姑娘，瓜子臉，丹鳳眼，小嘴，白白的皮膚扎個馬尾辮。臉上還有幾顆小雀斑，更添幾分可愛。

　“李哥哥。”女孩看到李澤寧高興的一跳，幾步跑了過來，“我就知道你這周要來。”

　李澤寧親昵的摸摸她的腦袋，像一個長輩對待一個小孩。梁曉一撇嘴，才不過大人家3歲而已，就在這裡充大人。奧賽集訓的時候他還調皮的跟個猴子似的，現在竟然老成若斯。磨難和災難的確是促使人成長的最佳催化劑。

　“佳佳，這個是我的同學，梁曉。你可以叫他梁哥哥。”

　“梁哥哥?好別扭阿。我可以叫他曉哥哥嗎?”佳佳斜著頭望向李澤寧。

　“當然可以阿。”梁曉呵呵的笑著從挎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比卡秋”，“哥哥給你的禮物哦。”

　“啊——”女孩興奮的一把接過禮物，“比卡秋耶，我最喜歡比卡秋了！謝謝小哥哥。”女孩拿著玩具，快樂的笑著拿給媽媽看去了。

　李澤寧用肩膀撞了一下梁曉，低聲問道，“你小子什麽時候買的玩具?我怎麽沒看見。”他有些羨慕梁曉能這麽快得到女孩的歡迎，當時他讓女孩叫他哥哥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和時間。

　“你買水果的時候啊。我就去旁邊的精品店逛了一圈。”梁曉聳聳肩，對他的“嫉妒”不以為然。

　“靠，你哄小女孩可真有一套。”

　這話怎麽聽都酸溜溜的不像好話，梁曉給了李澤寧一肘子，打得他彎腰叫苦不迭，“明明是你小子笨，小女孩其實最好哄。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長得比你帥拉。我這形象一看就是英雄人物。你呢，”梁曉用鼻子噴出一口不屑之氣，“你這樣子一看就是演漢奸壞蛋的。”

　“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麽嗎?”李澤寧齜牙咧嘴，張著爪子就要掐死梁曉。

　“做什麽?你放一萬個心，憑你身上這點小肌肉，你打不過我的。”

　“我現在特想殺了你，免得你這個中國的漢伯特禍害廣大的婦女兒童。尤其是兒童！你這雙色眼阿，褻瀆了多少兒童純潔的靈魂！漢伯特、漢伯特，死漢伯特！”李澤寧裝模作樣的低聲叫罵。

　“你丫又嫉妒了，你什麽時候能把心眼放大點呢?”

　“靠，你心壓根就沒眼了，心室心房全堵死了，整個就是一石頭心臟！腐爛的色心！”

　大鬧一回，兩人都笑的舒心許多，把來這路上的沉悶之氣一掃而空。

　……

　“澤寧，其實這樣快樂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是嗎?我也覺得我變了……這一年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

　“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比較順眼。沉重阿、酷阿一類的名詞我自個佔有就行了。就像裡面一樣，我就是流川楓，你呢還是老老實實的當惡搞型角色櫻木花道吧。”

　“切”李澤寧堅決的豎起中指鄙視梁曉凸(-_-#)，“你小子也變了不少啊，以前整天愁眉苦臉，然後就是抱著寶貝手機來回晃蕩。”

　“人總要變的嗎。我們可不是那種逆天強人，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我們而改變，我們就只有被這個世界改變了。不過你不覺得現在的我更順眼了嗎?”

　“呸，變得更陰險了。以前還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個漢伯特，現在要仔細觀察才能確定你是漢伯特了！”

　……

　歡笑中，一切都顯得很和睦，除了這個家庭中少了曾經的那個笑的很和藹的男人。但無論是梁曉還是李澤寧都不曾把這裡當作陌生的場所。龔偉，這個在他們生命裡無比重要的男人走了，他們會留下來。

　因為，有恩不報是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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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十一過後就進入了正常的大學學習階段。大一的課程多是基本理論，例如高等數學、基礎物理、馬哲、毛概之類，梁曉學得不甚有趣，卻也不欲逃課，每日捧著幾本從圖書館龐大的書海中淘出的藥學相關書籍，在課堂上自學。

　之所以不逃課去更安靜的自習室，是因為逃課也是會上癮的。如果今天找了一個借口，明天就會有另外一個借口。借口是無窮無盡的，就像吸食了海洛因，其結果就是越陷越深。而且梁曉對自己的自律能力並不是那麽的放心。在一種規律的生活中，人或許能夠自律，但一旦生活自由隨意了，很多東西就被拋棄在身外，人也變的懶散了。

　6個人的宿舍裡一開始就有了4台電腦，在學校中也算得上少有了。電腦在大學的生活中甚少擔當學習的助手，多數是玩樂的工具罷了。一時還上不去，除梁曉外的幾個人就連上局域網，一天到晚的打CS。梁曉的電腦有時候也會被強迫佔用。

　說起幾個人的CS水平，還真不是吹的。老五高中的時候就曾經組過戰隊，在當地CS圈內也小有名氣。他一旦拿起AWP，宿舍內其他數人皆不敢出現在他的視野內，稍一冒頭就看見一屏幕的血花和仰天躺在地上的屍體。後來，經過其余人的暴力表決，老五被迫發誓不再用狙。

　林家輝是這幾個人中CS玩的最濫的人，不過丫忒勇敢，無論何種情況他都是衝在最前面的敢死隊員。當然，他的下場也頗為可悲，總是被奸笑著的老五用AK射殺。不過在之類的小地圖上，喜歡衝鋒的他偶爾也作出過頗驚人的戰績，一把來福槍，近距離亂噴，威力著實駭人。

　梁曉他們對面寢室住的是臨床的學生。那一屋子有兩個長發三個黃毛，貿然進去絕對會以為走進了藝術系的寢室。那六個人也的確夠藝術，買了架子鼓、電吉它搞起了搖滾樂隊。沒事的時候就把家夥帶到房頂上，不知道從哪裡撤的電線，幾個人就又敲又打的一陣狼嚎。也因此梁曉他們的這棟宿舍樓成為校區內最著名的一棟樓，因為每個去食堂吃飯的人，都要親身感受一下他們搖滾的威力。

　梁曉自個對搖滾樂隊的興趣比對CS戰隊濃厚一些，沒事的時候還往他們宿舍跑跑，抱著木吉它學著彈幾個小調。因此和他們也混的比較熟悉，成為了該樂隊的編外成員。

　這日下午，梁曉背著書包自習歸來，剛走上3樓的就聽見張濤高嗓門的叫罵。急忙快步趕過去，果然，他們寢室的和對面那間寢室叫罵了起來。

　梁曉在旁邊聽了一會，吵架的原因無非是吉它聲吵了張濤他們的自習而已。

　張濤:“操，你們這夥長頭髮的家夥。玩搖滾早晚玩到吸毒嗑藥得艾滋！”

　對面某長發男:“你們這些玩CS的家夥才是暴力野蠻沒有頭腦，純粹是新時代的納粹！”

　……

　梁曉鬱悶無比，他CS、搖滾全都玩，那他成了什麽樣的人呢?想了想梁曉還是沒有往宿舍走，再去自習室看會兒書吧。

　一直在一邊沒有說話的石磊走到梁曉的身邊，“不進去?”

　“吵的心煩。你不去拉架?”

　“算了，讓他們吵吧，兩邊反正打不起來。吵吵也好，讓他們都收斂一點。最近一段時間的確鬧的太凶了。”

　“不怕班導找你麻煩?”

　“又不是高中，怕他們幹什麽?”

　“你回去嗎?”石磊點了點頭，梁曉就把書包扔給他，“我出去走走。”

　掏出手機，撥了微微寢室的電話，漫步在校園的中。耳邊是微微甜甜的聲音，聽著她事無巨細的一點點講述她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梁曉感覺到了幸福。微微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微微，我想搬出去住了。”梁曉輕輕的說，一走出宿舍樓的大門，這種**頭就像春天的蔓藤一樣不可抑製的在梁曉心頭瘋長。

　“搬出去住?為什麽呢?”微微的口氣仿佛很困惑。

　梁曉細細的給她講述了宿舍中的事情，歎了口氣，“我覺得還是搬出去住比較好，能有一個比較安靜的環境作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我也要搬過去嗎?”微微的聲音細的像蚊子一樣。

　“呃——”梁曉一愣，隨即苦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深處也有這樣的“邪惡”思想呢。歲男人的身體，哪能不渴求女性，只是他一直沒有說，或許是出於憐惜，或許也是有一些顧忌吧。

　“就是怕我媽知道了要罵……”微微聲音更小了，梁曉能想象的出現在的她滿臉通紅的可愛模樣。

　“微微，你愛我嗎?”

　“愛。”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我也愛你，微微。很多事情，讓它順其自然吧。”

　掛了和微微的電話，梁曉又撥了鈴子的手機，鈴子接電話的時候笑的正歡，旁邊不少男男女女的聲音，嘈雜的利害。

　“喂！誰啊！”

　“我，梁曉。”

　“誰?”

　“我是梁曉，你在哪裡?”梁曉鬱悶的想翻白眼，看來還是過去一趟吧。

　“梁曉阿，我在酒吧呢。過來玩吧?”

　梁曉記下了地址，向校門走去。

　“喂，那個……你……”剛走沒幾步，就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梁曉稍稍回頭一看，夕陽斜照在一個女孩披肩的長發上，長長睫毛也灑滿了金色的陽光。梁曉一瞬間有一些眩暈。不過很快他就回過了神，仔細一想，這女孩原來是音樂協會的那個。梁曉心中本就有些煩躁，遂對女孩聳聳肩，指了指校門的方向，示意自己有事，隨即離去。

　蘇菲心中一陣氣惱，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無奈的跺了跺腳。這個叫梁曉的男孩怎麽就那麽不知好歹呢?入會的時候就稀奇古怪，沒有考鋼琴等級卻彈得一手好鋼琴。蘇菲自己取得鋼琴級已經很多年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按理說學鋼琴的人都要有些儒雅的風范吧， 可這個男孩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孤傲冷漠而且難以接近。蘇菲現在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加入音樂協會，卻連協會的活動都不參加。第一次協會活動的時候她專門的在人群中找尋過這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結果隻得到了失望。今天幸運的碰到了他，自己主動上去招呼，誰知道又碰了一鼻子灰……

　狠狠的咬著牙的蘇菲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注意這個男孩，因為他的與眾不同嗎?

　不遠，正被抱怨的梁曉剛剛坐進出租車中，一向不太注意公告欄的他根本就不曾知道音樂協會有過那樣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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