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旺不能置信的脫口驚喜道:“小老頭！?”

　愛莎聞言大感啼笑皆非，怕也只有戴思旺才敢當面直呼“聖武”古東林為小老頭吧。她是當真迷糊了，古東林身上有哪一點可與“小老頭”這樣的稱呼沾上邊的?他外表看起來隻得四十來歲的模樣，無一根白發，上唇還留著濃密的小胡子，配上神采飛揚的兩目，高隆的額角，實是相貌堂堂儀表非凡，既有不羈的草野氣息，又有大師的醉人風范。

　古東林聞言一苦，笑罵道:“你這小王八蛋，現在混出點名堂，是不是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裡了?”

　“呵呵，是不是小旺來了?”

　精舍內轉出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黑發黑瞳，就算是一身粗布麻衣，也難掩其文雅高貴的氣質，滿臉慈祥，腰上還圍著條花布圍布，露濕著兩手，想必她正在下廚。

　“四嫂！?您怎麽也來了?”

　戴思旺扭頭一瞧，大嚇一跳道。言罷別有深意的瞟了古東林一眼，目光中滿是我知道的神色。

　古東林背手來到石桌前坐下，微笑不言。

　四嫂款款地步下台階，臉上滿是慈母般的溫柔。

　“四嫂都有六七年沒見小旺了吧，小旺都長這麽高了，呵呵，這孩子怎麽還穿著一身盔甲，快脫下來，四嫂給你收起來，待會吃完飯再穿上。”

　戴思旺忍不住的像當年一般調皮道:

　“四嫂您可別誤會了，這可不是換酒喝的，待會要還我的啊。”話雖如此說，但還是依言解下外著的薄質淡黃色宇戰甲，露出內著的白色武士服。

　想當年古東林常遣戴思旺這“小鬼頭”拿家當到四嫂開的酒店中換酒喝。

　“這孩子?”四嫂嗔怪道。

　古東林招呼道:“來吧，陪我老人家坐坐。”

　愛莎一聽哪敢造次，聞言忙不迭的畢恭畢敬道:“愛莎不敢，不打擾古爺爺與四嫂了，愛莎還是告退吧。”

　四嬸笑道:“小莎還是來幫四嫂吧，這麽多年了，四嬸都不知道小旺的口味了，呵呵。”

　“是！”愛莎恭敬道。

　當下愛莎消失在精舍後。戴思旺仔仔細細地打量古東林幾眼，虎目中泛起濃烈的孺慕之情，賊笑道:

　“好了，你這模樣唬誰呢，不要再裝了，你這小老頭越來越能幹了，四嬸這麽賢慧的人，在家酒賣得好好的，還是逃不出你小老頭的魔爪，終於被你拐到手了，呵呵，是不是不久就要成為我的師娘了。”

　古東林孩童般地露齒一笑，賊兮兮道:“你小王八蛋不要亂講，現在還沒有到手呢，這次帶她是出來旅遊的，以抵欠她的酒債，娘的，你小王八蛋現在發達了也不買點酒給我老頭喝。”

　古東林現下哪有先前宗師的風范，完全是一副色迷心竅的老流氓模樣，以他現在這副鳥樣要是傳出去保管讓所有人都要為之絕倒，想必任他們想破腦袋瓜也不會想到“聖武”有這麽一面。

　戴思旺就像是回到了從前，又罵娘道:“娘的，少來這套，你小老頭不會偷酒喝啊。”

　古東林聞言老臉一苦:“你這小王八蛋以為我老頭不想啊，你小子走後，一去不回，村中還搞起了什麽保衛隊，抓住可是要坐牛車示眾的。”

　真懂說笑，這世上有誰能活捉得了他“聖武”。

　戴思旺沒好氣道:“少來這套，現實我可不上你當了，什麽慫恿我上地球看美女，原來是想擺我一道，還有這勞啥子東林軍團，你來了，我可不幹了，你自己收拾去。”

　古東林攤攤兩手，耍無賴道:“我老頭有說過什麽嗎，這還不多是你小子自己願意的，怪得誰來?先說好了，什麽東林軍團可不關我事，我現在有要務在身，正忙著追你四嫂。”

　戴思旺拿他沒轍，無奈威脅道:“這一局算你得意，不過，小心我像以前一樣破壞你的好事，哼哼！”

　兩人同時扳起臉孔，相對一眼，旋又忍不住的哈哈暢笑起來，一切不言中，院子中洋溢著濃濃的親情。這一老一少，可說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真豪傑了，古東林自不用說，戴思旺現下也是聲威凌駕宇內，穩居繼宇內七星之後宇內最傑出的能武宗師寶座。

　戴思旺臉色一正道:“咱們說點正事吧。”

　古東林呵呵一笑，雙目泛起看通看透的懾人光芒，油然道:“世上之事，大小不分，循一而生，取一而終，歸乎一體。”

　戴思旺氣苦的笑罵道:“我敢發誓要是你小老頭用這個態度去泡四嫂，保管被四嫂掃地出門。”

　古東林哈哈一笑，兩目內神光湛然，再無半絲猥瑣之象，笑道:“事物、世情之動人，循乎一心，你小子說說什麽才是人生最終的追求?”

　戴思旺聞言一愕，沉思道:“倒真被小老頭難倒了，我想應該是心情舒暢吧。”

　古東林笑讚道:“果然被你小子摸到點門道，我還以為你小子會回答是泡沙利小子的愛莎，哈。”

　戴思旺聽的直翻白眼:“你小老頭不要口花花啊，我才沒你那般好色！”

　這時，愛莎端著一盤香氣騰騰的萊肴出來，瞧她神色畢恭畢敬又有些受寵若驚，想是沒聽到古戴兩人的談話。要是古東林這老兒不願意，以他近神的功力，就算愛莎坐在這老色狼對面，保管也聽不到隻字半語。

　愛莎這時也與戴思旺一樣，已解下戰甲，露出內著白色裝女武士服，益加顯得臉如凝脂，嬌軀婀娜多姿，嫵媚動人，可惜她臉上畢恭畢敬，顯得十分拘束。想想也是，能為古東林端菜哪是何等的榮耀，傳出去保管天訊台立馬要邀請愛莎座談。

　古東林抽動了下鼻子，笑讚道:“你四嫂做的菜果然一流，色、香、味俱全，惹人食欲啊，呵呵。”

　愛莎聞言玉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愛莎孝敬您老人家的。”

　古東林聞言一愕，戴思旺忍不住大笑道:“踢到鐵板了是不?哈哈，看來你老頭好久沒吃過四嫂做得菜了，還想在我面前瞎吹。”

　以古東林的才情與能武，他的反應哪會慢得了，呵笑道:“嗯，是我老人家誤會了，原來是徒弟媳婦做的，小旺真是好眼光，愛莎是個不錯的孩子！”

　戴思旺聞言差點從石凳上跳起來，愛莎則是嫩臉通紅，羞澀難當。

　戴思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般，大聲報復道:“小老頭我看你這次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可不要怪我壞你好事啊。”

　“愛莎你小姑娘也不要害羞了，沙利小家夥那兒，我老人家一話就成，擇日就給你倆完婚生孩子。”

　“小老頭！?四嫂！我告訴你啊，您上次家中少了一條被單，是這老家夥指使我乾的。”

　“好了，也不用謝我老人家了，這是我老人家應該做的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

　兩人不顧愛莎在場，當下隻想要對方服輸，愛莎先前還臉紅紅的，這時卻仿是見到人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似的，隻懂呆呆地看著這一老一少兩位宗師小兒般的鬥嘴，瞧這兩人現下臉紅脖子粗的，哪有半絲宗師的影子，盤兒托在手中硬是半天沒放下來。

　“好了，見面就吵架，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不知何時，四嫂已托著酒盤出得門來，瞧她神色一點都沒有怪兩人的意思，臉上還是一派睿容華貴，像極慈祥的母親。

　“哼！四嫂來得正好！您上次少了一套貼身小衣，就是這老家夥親自上門偷的。”

　古東林聞言大驚，忙不迭的否認道:“你個小王八蛋，這是造謠！純屬謠言！絕對沒有什麽小衣，只是一件花格襯衣！”

　四嫂聞言為之氣結，對這一對活寶的爭吵像是早已習以為常似的，苦笑道:“好了，不要吵了！你們看，都把小莎嚇著了！”

　兩人聞言停嘴一打量，果然，愛莎正忙著舉起衣袖擦嘴角垂下的口水。她一時呆眼，竟看得流口水了！這被兩人一瞧立馬又是玉臉紅透，兩活寶卻像幹了件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似的，相對又哈哈大笑起來。

　小菜非常簡單，只有四盤山野菜:竹筍、野芹、黃花、蘑菇，但吃起來卻別有一番清香與甘爽，特別是在這余霞滿天，倦鳥歸林的時節。古戴兩人對酌而飲，四嫂與愛莎則甚少動筷，對愛莎來說，她能坐在這裡已是激動非常，也許她父親“銀河戰父”也沒有陪侍古東林的幸運，而四嫂則笑咪咪的看著兩人指天罵地的亂彈琴，時不時為戴思旺夾菜，滿臉的幸福與慈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普通的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在用餐，戴思旺就像是那遠鄉歸來的遊子，向父母親得意的說起自己的得意與奮鬥。

　“呀！四嫂，這是什麽酒啊?這麽辛辣難以入喉的！比起您老人家的‘舞清風’差太遠了。”

　“你個小王八蛋，這可是我老人家親手釀的，發酵火候是差了點，不過也算是我老人家的酒啊。”

　越與古東林接觸，愛莎越感受到他對戴思旺那海般深的關懷與寵愛，雖說他口中始終離不開“你個小王八蛋”，但其中的深情與摯愛，就連愛莎也強烈的感覺到了，心中對這絕代宗師除了敬畏外，又多了一種小女兒般的孺慕之情。古東林的一舉一動都是發自內心的，毫不做作，態度親切絕沒有一種拒人於千光年之外的冷傲，真是難以想象就這一樣父親般慈愛的人，會是左右河內大勢的高人，一個動作，就使恆加斯基的全盤計劃士崩瓦解。

　四盤小菜哪擋得住戴思旺狂風掃落葉般的吃法，不片刻幾乎就被他一個人掃個精光，古東林與愛莎就連筷子都沒動過。

　戴思旺怎怎嘴調皮道:“好了，結束戰鬥了，你小老頭還有什麽要交待我的，不會是光叫我來吃飯的吧?呵呵。”

　古東林失笑道:“你要走誰攔你，省得我老人家整天不得安寧。”

　四嫂眼中掠過一絲不舍之情，強笑道:“那四嫂就給你去拿盔甲吧。”她也是不強留，戴思旺大了，再也不是以前在海灘上光著股臀戲水的小子，自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戴思旺再問道:“真的沒事交待我嗎?”

　古東林笑道:“你現下羽翼已豐，我老人家十分欣慰，只是要記得戰爭是把兩刃劍，從來都不言誰勝誰敗，希望你這小王八蛋能活著為我老人家送終。”

　戴思旺罕有的輕聲道:“你……”就這一字出口，就覺得自己已話塞，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時，四嫂手捧戴思旺的戰甲出得門來，而愛莎也已重新著上戰甲，風姿颯爽的跟在她身後。

　四嫂親自為戴思旺穿上戰甲，就連戰甲上最微小的細節她都不放過，擔怕哪裡沾上點灰塵似的。戴思旺這一穿上戰甲，肩寬腰窄，立馬顯得威武逼人。

　“四嫂，我走了，您要多保重啊。”

　“放心的去吧，你師傅他都老成精了，沒事的。”四嫂鼻子微酸道。

　戴思旺扭頭瞧向一旁背手傲立的古東林，恰值古東林也目光炯炯地打量著他，兩人目光一對，戴思旺張了張口，硬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當下擁抱了四嫂一下，毅然轉身踏上左側的石徑小道。

　“古爺爺，四嫂，愛莎走了……”愛莎已是兩目通紅，忍不住要哭了。她知道古東林見過戴思旺後， 就要走了，也許這輩子再也無緣見到這凌駕宇內的能武宗師與善良的四嫂了。

　五六年沒見古東林與四嫂了，短暫的相聚後又是離別，戴思旺心內的酸楚與離愁可想而知，一下子從幸福的雲端跌到現實中來，紫魔艦隊橫呈邊哨星，這一戰將決定到整個大局的走向，作為東林元帥的自己實是身不由已。心內不禁想起了古東林的哪句話。

　“什麽才是人生的最終追求?”

　這看似一句簡單的話，實則意義深遠，戴思旺現在感受深刻，古東林也用一頓不是飯的飯向自己作出了明示，那就是幸福！在那一刻自己卻是感受到了幸福的偉大與動人，人生追求的就是幸福，不必大魚大肉，幾樣最普通的山野小菜也成，幸福原本就存在於平凡的生活中，幸福也不是一種可以久存的東西，她時刻都會消失，這就需要自己的一顆心去把握。

　在這一刹那，戴思旺終感覺到古東林的偉大與驚世的智慧，這世上誰能像他那樣時刻都生活在幸福之中呢?

　地面艦披著初夜的星光，直射邊哨星第二軍用泊艦場，艦內的戴思旺與愛莎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