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聽得桌下的戴思旺心中一懍。
戴思旺所訝的並不是此老高明的眼力,而是那種駭人的心智!單憑高奈被自己所驚後的微象,就知高奈言有恍惚,此老當真思慮縝密,察情入微,難纏的令人不敢想象。
“當真什麽事都瞞不過你老人家!此人能武之高,乃在下平身僅見!呃…所見過的人中,怕也只有公主與您方可比擬吧,五百精英竟留不下他一根汗毛。放眼法默,也只有剛來‘左詩星’的戴思旺能辦到!”
高奈語氣肯定的難以置信,聽的戴思旺心下鬱悶不已。
“古老鬼的門徒?老朽這幾年隱身草野,現下的毛頭小子都作反了,哼!”二狼主不屑的冷哼。
高奈憂心忡忡的接道:“您老貴體初愈,想會此子不必過急吧!”
“儒王還是多多留意‘血吻’吧……”尖細的聲音去遠,想是舞空出殿了吧。
戴思旺心罵“卑鄙”,高奈這家夥確不可小覷,顯然他也只是懷疑自己,並不肯定。竟懂得將計就計,來一招“借刀殺人”,倘若這要面子的老家夥真找上左詩星,後果嚴重!心下發急,恨不得立刻趕回左詩星。
殿內靜默片刻,一個低沉的笑聲道:“儒王這一招確是漂亮,以此老的為人,戴思旺不用咱們出手,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哈哈!”
“哈哈”
眾人一陣轟笑。
“哼!戴思旺!呵呵,不過那個渾進宮來的人確是高明,眾卿切莫大意。”高奈冷笑道。
“那不過是太子的一個漏網之魚罷了,最後還不是懾於儒王的龍威,逃遁了嗎?儒王放心就是。”言詞極是輕蔑。
高奈聞狀不言。心內實知道那人高明的可怕,自己對他的讚譽實沒有過份之處,也不是他們所想的一樣,只是激起那老鬼的好強之心罷了。但自己初露鋒芒,豈能在眾人面前弱了名堂?
就在高奈有些尷尬之際,殿內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稟主上,‘血吻’已有眉目了!”
此言一出,眾人笑聲一窒,殿內抽起了難以壓製的急促呼吸聲。
“好!在哪發現的?快帶本王過去!”高奈深吸口氣,激動道。
“在太子…….”
聲音漸遠,想是高奈一眾人迫不急待的舞空出殿了。
戴思旺靜待須臾,發現他們確是走遠了,於是也撲出後殿……
這時,天已微亮,戴思旺當下哪有機會多探片刻?自是心急如焚的返回藏艦處,駕艦直撲左詩星……
戴思旺駕艦飛赴左詩星的途中,就知大事不妙,照說目下已進入通訊的有效域空了,彭斯等人應會報告搜尋的最新進展,但自己發回去的訊息竟沒人回復,難不成“二狼主”真的找上門了?!
當戴思旺回到白村的宅邸時,出乎意料,彭斯、白村、曼塔等人一個不缺,正在大堂內驚恐的盯著磁化桌上的一隻長方體金屬盒,大小恰好可以躺下一個成年壯漢。個個臉色慘白,一副大難臨頭的調調。
見戴思旺從宇艦上飄下,白村行同走屍般的迎出大門,抬頭看了戴思旺一眼,複又慚愧的低下頭,再也不敢多看戴思旺一眼。
見白村眼內尤自掛著淚痕,戴思旺心裡作了最壞的打算,緩緩道:“白將軍,葉總參可有音訊?”
白村渾身不自禁的一顫,雙膝一軟,“嘭”地一聲跪在地上,抬起頭時早已老淚縱橫,悲泣道:“元帥,屬下對不起您……”
“嘭嘭……”堂內彭斯等人早已跪了一地!
戴思旺虎目內精芒一爍,緩緩的掃了低頭一聲不發的眾人一眼,一步步的向堂內行進。
掃了盒子內物什一眼,立馬深吸了口氣,淡淡道:“大家都起來吧。在何處找到的?”
金屬盒內的物什是兩條血淋淋的下肢,是自活人身上硬生生的撕下來的。斷肢旁還有一張署名“冤家親啟”的天訊存盤。
眾人相對一眼,誰也不敢答話?
“彭斯?!”
“元帥…是在…在白將軍的門口發現的!”彭斯囁囁道。
戴思旺拾起盒內的存盤,輕輕的蓋上盒蓋,看眾人仍舊長跪不起,於是微笑道:“大家都起來吧,此事本帥心中有數!”
眾人聞聽大傻,抬頭看時,戴思旺已轉身行向內進,昂挺高大的背影還是如前一般瀟灑……
夜幕已拉,眾人在大堂內準備了晚餐,就等戴思旺出來了。戴思旺自從進入內進後,就一直沒有出來,期間就隻白村進去過一次,眾人也不敢進去打擾他,只在堂內默默的望著豐盛的晚宴猛咽口水。
又等了個把時辰,曼塔實在忍不住了,輕輕的推了推立在身旁的彭斯。彭斯聞狀伸手比了個準將的手勢,將眼一瞪,指向戴思旺所在的內進。
曼塔立馬老臉一苦,趕忙兩手亂搖,縮身不迭。彭斯一把抓著曼塔的衣襟,狠狠的推向內進門口。曼塔可憐兮兮的回頭打量眾人時,發現這幫混球皆把頭轉向一邊,一副不關我事的可惡調調。當下沒法,隻好硬著頭皮舉手扣門。於是堂內響起了清脆的扣門聲。
敲了半晌,門內並無回聲,眾人一楞。曼塔終於恭聲道:
“老大,晚餐準備好了!”
情形依舊。
彭斯終也忍不住上前恭聲道:“老大,您休息一下……”靜待片刻,彭斯心感不妥。推門進去,房內哪有半絲鬼影?
彭斯也是個將帥之才,乾咳一聲打斷眾人的吵雜聲,冷靜道:“白將軍,老大叫你進去問了些什麽?”
白村不敢放肆,趕忙恭聲道:“屬下進去時,元帥正在研究右詩星上一處叫‘澗奇’的地方,並問了一些關於‘澗奇’的事,僅此而已。”
“好!大家簡單的準備一下,我們立刻拔艦‘澗奇’!”彭斯肅容道。
新昌山區,地處法默“右詩星”的南半球,崇山峻嶺,綿亙萬裡。而“澗奇”只不過是一個點綴罷了。時值仲夏的夜空,飛行於茂林上空的戴思旺,仍感覺到空氣中蒸騰而起的水汽,浩宇中的星點在水汽中看上去也顯得格外生動,使人不禁產生遨遊太空的遐想。
可又有誰能想到,就在這樣一個氳氤夜空下,自己正去赴一個不能不去的死約會呢?戴思旺心下輕歎,老葉確是命懸‘狼神會’手中,其實不用“血吻”推波助瀾,“狼神會”也不會放過自己。從自己掌過東林軍團的那一刻起,就料到會有今天,目視好友一個個離自己而去,自己再也不能承受失去老葉的打擊了……
驀地,一聲清悅的鳴音響起,戴思旺心下一懍,自己由於對葉青的安危患得患失,致使心神失守,實仍大忌。當下略一定神,心神浸入“四方歸用”的能武至境,感官立刻成倍的加強,方圓十裡內的一靜一動莫不了於胸端。
放眼四下一掃,發現自己正處身於兩座雄山的峭壁之間,壁立千仞,直露著黝黑的石肌,濡濕溜滑,猿猴難攀,腳下有一條白亮清澈,寬約百公尺的淺溪,就是在夾壁強勁的山風下也倔強的奏著流逝的叮咚聲。
離已約一裡處,有一道鐵索大木橋橫鏈在溪流之上。此時,正有一白衣女子,背對戴思旺,雙手舉於胸前,陣陣清越的鳴聲就自此間汨汨的流淌而出。合著她的音符,溪流仿也更歡快了,天地間生機盎然。戴思旺雖不知她是用何種樂器奏出的,但那種天地渾為一體的音樂造詣,縱是傲塵出俗的戴思旺也聽的暗讚不已。
緩緩的向前迎上,距她一百來丈時,音符突地一沉,聲漸轉柔,纏繞綿延,仿似深閨癡女獨對窗前攬鏡自憐,正自幽歎歲月無情,容顏如水而逝,空有滿腔柔情向誰述?
音符怨如情淚,戴思旺心生感觸,一時間也陷入音階難以自禁……
“唉……”輕歎聲起。
“戴郎啊,奴家舍不得你呢。”
戴思旺心生感應,轉頭向後看去,正有一清瞿老者,雙手背後遠遠的踏溪而來,此人身量極其高瘦,一身灰色的武士袍,獵獵的響於山風間,頷下掛須,鷹鼻深目,神情從容不迫,悠閑的像某位下凡的星宿。正是戴思旺在儒王后殿有過聞聲之緣的“二狼主”。
戴思旺苦笑道:“安莎小姐如此客套,戴某愧不敢當啊!”
“戴郎可知你是第一個使奴家心動的英雄嗎?奴家長這大,還是初次讓一個陌生男子看到奴家的真面目呢。”
“狼魅”安莎終於轉身了。
戴思旺直覺眼前一亮,縱使集一切溢美之詞,也難形容安莎的美貌於萬一。此姝年約二許之間,眉黛如畫,瓊鼻朱唇,黑發如瀑,最讓人難忘的是她那對勾人魂魄的秀目,黑瞳內異彩漣漣,仿似集天地鍾靈而生,身段玲瓏,**修長。既有小苔的天真無邪,洪雪芬的溫柔體貼,又有鄧露的倔強冷傲,如此奇異的氣質令她的美麗又升華至另一種境界,鄧露等人與之一較也要相形見拙。既使知其是屠殺張村的凶手,戴思旺也不禁怦然心動。平凡的夜空仿也在那一轉身間,變得不真切起來了。
戴思旺喉節一動,佯裝色眯眯道:“安莎小姐確是貌美可比‘脫衣舞娘’啊,呵呵。”
安莎聞言玉臉一紅,朱唇一嘟,撒嬌道:“討厭了,戴郎取笑人家了。”
跺腳妖嗔間,身影已迅捷的向戴思旺射來,白裙與長發共飄,神情像極投懷送抱的癡情MM,但這東東可一點都不好玩,就在她玉手輕翻間,一片竹葉暴射戴思旺胸口而來。
戴思旺終於知道方才流淌出如此美妙音符的樂器了,那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竹葉罷了。
竹葉如電般射至戴思旺身前五丈處,驀地一顫,糜碎為淡不可察的青霧,奇跡般的繞著戴思旺旋舞而起。就在這一爆間,戴思旺感到空間倏地一暗,自己身遭十丈內的空氣,仿似一下被抽空,周身仿有一條看不見的巨龍在盤旋,情形詭異莫明。戴思旺心下輕震——“煉神訣!”
輕叱一聲,運手成刀,狠狠的切向“龍頭”的位置。
“轟!”
爆聲響徹雲霄,戴思旺心下不禁大訝,這“巨龍”的能量松散無力,竟是徒有虛表,自己一切之下竟虛不著力,空有巨爆聲而無能量溢起。
這時,“狼魅”安莎已閃身而上,左手軟若無力的向前輕揮,被戴思旺震退的“巨龍”倏地冒起爍眼的藍芒,由一股微察其色的龍形能量,幻化成一條真正的藍色能量巨龍。凶猛的向戴思旺面門噬來,神乎其技。當與“蛇之篇章”有異曲同工之妙。
身形一動,玉手舞起。空中立馬浮起了隻隻手影,有若玉蝶翩舞,落花繽紛,招式全視戴思旺的破綻而作,法度自然,無一絲可循之跡。隻隻手影舞動間,伴起了可怖的“嗤嗤”能量吸附聲。運招若此,當已臻出神入化的大家之境也!
戴思旺確像對滿天的手影視若無睹般,身影輾轉靈動如蛇,運手成刀,大開大闔的左劈右斬,能量滯於手端隱而不放,看似毫無章法,實是對付“煉神訣”的不二法門。雖說混沌能也有融不同能量屬性的特性,但那是在經脈內才成,自問還達不到像此姝般把能量散於空中,通過莫明的手法,形成一個黑洞般的能量場。
見對手能在“煉神訣”的強大壓力下竟能應付自如,安莎芳心暗驚。老實說,眼下並不是除去戴思旺最好時機,值此東河勢危的當兒,戴思旺實是對付“合縱軍”的重要棋子,就此斬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此子智比天高,能武又堪稱年青一輩中的第一高手,自從與他略一交手後,就知此人不除,必將成為“神會”的心腹大患!
歷嘯激昂而起,鷹鼻深目的“二狼主”終於動了。不動則罷,一動身影有若經天長虹般,渾身爍著白色的光華,電般的向戰團射來,經天之處,空氣就如水浪般的向兩旁避讓,撞上崖壁又激退而回,響起“咈咈”的沉悶聲,氣勢駭人至極。
此老未加入戰團,戰況已變,戴思旺隻感有一股霸地的能量衝背而來,激的護體能一陣激蕩。僅存的一點優勢立馬煙消雲散。
安莎裙角一揚,招式又變,左手倏地握上“巨龍”的尾部一抖,龍形能量一縮,立馬幻成一條“長絲帶”,迅猛的向戴思旺卷來,絲帶翻騰間,原先放出的擬化蝶、能量花,迅速的貼在絲帶上。絲帶飄飛,玉臉嬌豔,確是美不勝收!
但戴思旺可覺得一點都不好玩,先前此姝未臻全功,擬化出的能量蝶,也只是配合著“巨龍”相得益彰罷了,但能量一幻,依附在長帶上的能量蝶形,光華大亮翩然欲起,能量更趨厚實,實則是安莎的殺著所在。心下卻凝然不懼,左手屈指成爪,猛然抓向撞胸而來的帶端。
能量相較,絲帶蕩起折紋。果如戴思旺所料,抓上帶端時,原本依附的長帶上的能量蝶,驀地翩起撞來。
戴思旺早有準備,渾身金芒一爍,遊出百來條粗若尾指的能量蛇。
蛇蝶相撞,周遭星光四溢,迭爆頻傳。但“二狼主”何等功力,就在兩人各展奇招間,已騰身射到,一拳凶猛的向戴思旺背門擊來。應其氣勢所懾,此時的戴思旺已無暇言他,混沌能聚向左腳,後踢而出……
一個蓄勢而發,勢如破竹,一個背腹受敵,在功力相差無幾下,高下立判……
“轟”地巨爆,戴思旺應拳拋跌而起,嚴陣以待的混沌能,一**的衝擊入體而來的能量,但“二狼主”上甲子的修為豈可輕侮,能量在左腿相撞間,早已失去知覺,胸口又被兩只能量蝶趁機而入,口角一張,灑下滿天血霧,已是身受重傷。身影不自製的向左邊山壁撞去。
一擊奏功,二狼主更是得勢不饒人,身影一挫後,又激進而上。
“蓬”地巨響,戴思旺已撞上堅鋼般的山壁,狂暴的反震力,震的他直冒金星,可氣苦的是,在山壁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烙印後,身影又反彈而回,恰如投懷送抱般向二狼主迎去……
安莎見狀身影一滯,秀目亮起了難明的憐惜……
正當戴思旺下意識的凝聚余力,暗歎“玩完”的時候,山壁驀地一爆,從內射出一道“藍光”,閃電般的向二狼主射來,氣勢悍然。
變生肘間,二狼主心下大駭,當下哪有余暇對付到手的戴思旺,身影硬生生的一窒,內息一轉間,“藍芒”已至。
爆炸聲轟起,高明的來人已借著反震之力,團身一旋,挾起戴思旺向崖頂衝去。
此時,崖頂又騰起十來個身影,向衝上的安莎兩人兜來。
就這一耽擱,“藍芒”已挾著戴思旺沒入山巔的密林內不見…
戴思旺直覺耳際生風,努力睜開眼睛,就見到一張慘白的俊臉。心下苦苦一笑,嘶啞的打趣道:
“盤兄好啊, 呵,咳…咳……”
盤度聞聲也不答話,鋼牙一咬,舞空更疾。
良久,盤度終也力竭,雄軀一顫,嘴一張,熱血噴的懷中的戴思旺一頭一臉。放下戴思旺,環目一掃,氣喘道:“戴兄確是死不該絕,要不是得到一個好友的通知,盤某也不會來此。”言罷,隨手抹去嘴角掛下的鮮血,狀甚不以為意。
“呵…呵,咳……盤兄不會…是說笑吧。”戴思旺迷惑道。
“嗯,這個人也是戴兄的好兄弟。”
戴思旺聞言更是迷糊。
盤度輕笑道:“葉青已安全,呃……”話還未完,遠方天際已有光影逸來,想是那十來個人還不足以纏住安莎兩人片刻。
盤度起身斷然道:“戴兄往此走上百裡,必有人接應,法默不宜久留,戴兄速往先葉,一切自知……”
聲音漸傳漸遠,盤度已舞空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