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周圍非但沒有同情,全是看笑話的目光,孫顰兒頓時沒了理智,破口大罵了一聲,揮著粉拳就要往落銀身上砸去。
月娘忙將落銀推到身後來,怒視著孫顰兒道:“你再如此胡攪蠻纏,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話是有些中氣不足的,但卻滿滿都是護女心切地口氣。
李方氏也抱著蟲蟲站了過來,幾人這麽一站,氣勢倒是十足。
落銀站在她們身後,心裡升騰出感動來。
然而孫顰兒還沒有來到跟前,就被人攔住了。
而且攔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母親。
“娘,我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你不幫我出氣也就算了,還攔著我!你是不是我親娘啊!”孫顰兒失控地大喊大叫,亂踢亂揮著,簡直沒有絲毫女兒家該有的模樣。
“你給我住嘴!我看我真是把你寵壞了!”見孫顰兒如此撒潑,孫夫人臉上越發的掛不住了。
這不是背地裡,這裡這麽多人看著呢,她家裡也是做生意的,明面上做的太說不過去,是會影響生意的。
現在她萬分後悔,當時不該存著看她們好欺負的的心思,沒有在事情的最開始攔住孫顰兒。
孫顰兒年紀小,現在又在氣頭上,哪裡能明白母親所想,心裡越是難受偏偏母親還這麽訓斥自己,孫顰兒腦子一短路,一時間乾脆撇開孫夫人的手,徑直躺在地上撒潑起來。
“胭脂你不舍得給我買。我被人打你也不給我出氣!你根本不疼我!”
……
眾人簡直要看傻眼了。
就連落銀和李方氏幾人都樂了。
孫夫人的臉更別提有多精彩了,一時也是氣的不行——她怎麽就養了這麽一個任性胡鬧的女兒啊!
強忍住要扇她幾巴掌的衝動,她一彎腰將孫顰兒給強行提拽了起來,再不由孫顰兒分說掙扎,將人硬拽出了鋪子去。
這臉可是丟大發了,傳到自家男人的耳中定得又叱責她們娘倆成日在外頭給他丟人了……
眼見此,周圍的人笑的更厲害了。
“上回在觀音廟這孫小姐還鬧了一出兒呢,你們聽過沒?”
“是不是險些把觀音像給砸了?哈。她鬧得還少嗎?怪不得及笄半年多都沒有媒婆敢上門呢……”
“誰家要是娶了這樣的媳婦,可別指望過清淨日子了!”
“可不是……”
眾人眼見著那作死的母女倆漸漸走遠,也都陸陸續續地散了,隻想著這幾日是又有了茶余飯後的談資和笑柄……
“你們也快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了,今天真是晦氣。”花掌櫃甩著手帕,往櫃台後走去,一臉的不悅。
月娘也道:“咱們走吧。”
遇到了這檔子事,今日或許真的不該出門的。
李方氏邊替懷中已經停止了哭泣的蟲蟲擦著眼淚。邊道:“那就回去吧。”
“嬸子的臉受了傷,更得買些好的脂粉來遮一遮了。”落銀卻不急著走,看向那花掌櫃。道:“方才你給那倆人看的脂粉。給我們包上兩份兒。”
掌櫃一怔,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那可是十兩銀子一盒,不是十文錢。”
落銀從錢袋中掏出二十兩銀子來,放到她眼前的櫃台上,道:“給我們包起來吧。”
“……”花掌櫃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好大會兒才回過神來,尷尬地道:“我這就給你們包起來……”
竟然出手這麽大方,比那為了十兩銀子磨磨唧唧的孫家母子好多少倍啊,她可真不該以貌取人,方才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日後可得長個記性才行!
李方氏和月娘卻過來為難地道:“銀兒。這東西是不是太貴了一些……真的要買嗎?”
“不然還是別要了吧。”
落銀看向她們,道:“銀子都給了。哪兒有不買的道理。二娘和嬸子一人一份兒。”
“可還真沒用過這麽貴的東西……”二人不由苦笑。
幾人拿著包好的胭脂水粉出了鋪子,月娘才一臉不解地道:“方才那掌櫃的不是跟人說全京城就那一盒嗎,怎麽……說拿兩盒便拿兩盒出來了呢?”
落銀聞言不由笑了笑,道:“她那樣說是為了讓人提升買到這僅有的一盒的優越感罷了,實際上這話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了。”
不過也是一種常見的營銷模式罷了,既然是好東西,她怎麽可能隻備下這一盒的貨呢。
月娘了然地點了點頭,回頭朝店鋪裡又看了眼。
……
雖然有了這麽一出鬧劇,但畢竟沒有吃虧,而且後頭又跟看笑話似地,幾人逛了一圈兒下來,不悅的心情便都如數散去了。
最後又給葉六郎和南風添了套新衣新鞋,眼見著日頭偏中,琢磨著也該做午飯了,這才回了家。
幾人說笑著,快回到家的時候,遠遠地卻見自家門口站著人,走近了些,才看清原來是葉六郎和南風。
“你們怎麽穿成這樣?”
“你們身上這衣服打哪兒來的呀?”李方氏和月娘訝異道。
葉六郎哈哈笑了兩聲,拍著胸脯道:“這是我們鏢局發下來的衣裳,怎麽樣,夠氣派吧?”
說著,還跟南風二人轉了個圈兒,展示了一番。
惹得李方氏和落銀幾人笑了起來。
蟲蟲更是拍著巴掌,學著葉六郎的口氣道:“氣派,爹爹和南風哥哥都好氣派!”
笑罷,落銀適才問道:“鏢局發下來的?這麽說來,你們已經找到活計了嗎?”
“是啊。”
“說來這件事情還得多謝徐公子呢。”
“怎麽?是徐公子給介紹的活計嗎?”月娘問道。
“說來話長。你先開門兒吧,進去再跟你們細說。”葉六郎道。
月娘這才想起來開門這事兒,笑著點頭去開門。
進了廳裡,李方氏就迫不及待地探聽具體的情況。
葉六郎坐下來,笑道:“今日我們打聽出來這裡的一家大鏢局‘萬順鏢局’要鏢師和趟子手,我琢磨著我跟南風會功夫應該可以,便過去了。誰知道那管事兒的一聽我們是剛來京師的,便試也不讓試。直接就說不行。”
這也好理解,鏢局裡招的人至少是要穩定的,走鏢更是不容閃失,初來乍到的外地人難免給人靠不住的感覺。
“那後來呢?”
南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接著葉六郎的話道:“當時我就挺不服的……找了那麽多地方都是這個說法兒,我說要找他們鏢局的大當家說話,那人不同意,三言兩語的就吵了起來。”
李方氏一個指頭戳上去,責怪道:“你呀。什麽時候都是個沒腦子的,真動起手來,又是在人家的地盤兒上。你豈是他們那麽多人的對手!不是自討苦吃嗎?”
“娘。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也是一時氣不過啊。”
葉六郎笑了笑,“嫂子你也別怪南風了,他就那脾氣,長大些就好了。”這才又道:“後來我們就見徐公子跟他們大當家的一起走出來了,原來徐家往外地輸運的茶葉都是走的這家鏢局,是這鏢局的大主顧。徐公子聽我們是來找活乾的。便從中間說情作保,那大當家的見我跟南風功夫又不錯,便親自點頭雇用我們了。一人發了這套衣裳,還說讓我們明日便去鏢局跟鏢——”
原來是這樣。
落銀點頭笑笑,“也真是巧的很。遇見了徐大哥。”
不然這麽好的活兒,只怕是落不到葉六郎和南風身上了。
“徐公子真是又幫了咱們一回啊。”李方氏道。
幾人點著頭。正如葉六郎那回說的,徐折清真是他們家的貴人。
殊不知,徐折清亦是覺得,落銀也是他生命裡的大貴人。
幾人又問了些關於鏢局的事情,才知道這家鏢局在祈陽很吃得開,是赫赫有名的,幾十年的招牌了。
“那有談月錢的事情嗎?”李方氏後問道。
“葉叔跟著走幾趟鏢便能轉為正式的鏢師了,一個月五兩銀子。我……那大當家的說我年紀小易衝動,暫時就先當著趟子手,一個月五錢銀子……”南風說到這裡,有些訕訕地低下了頭去。
趟子手跟鏢師的區別,是很大的。
“五錢銀子也不少了。”月娘安慰道。
落銀也說道:“那大當家不是說你易衝動嗎,讓你當趟子手也是想磨練磨練,等你心性成熟一些,升做鏢師也是早晚的事情。有什麽好喪氣的?”
“銀兒說的對。你也該好好磨練磨練了。”李方氏笑著說道:“能找到這麽好的活計已經不錯了, 你就別挑三揀四的了,放寬了心跟著你葉叔好好乾!”
被幾人這麽一通安慰,南風心裡頓時就鬥志滿滿了,仰起臉拍著胸脯保證道:“嗯!我一定好好走鏢,爭取早日成為鏢師,一個月也拿五兩銀子!”
“哈哈……”
幾人不由得被逗笑,點頭誇讚他有志氣。
“淨顧著說話,都忘記做飯的事兒了,都該餓了吧,我去做飯。”月娘笑著說道。
李方氏和落銀也跟著一起去廚房幫忙。
“今個兒高興,多炒倆菜,再整點酒兒!”葉六郎揚聲說道,聲音裡滿是高興,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在白頭山的時候,他曾經認定自己下半輩子就會那麽活著了,從來沒有奢望過,有朝一日還能這麽坦然地活在陽光下,有一份正經的活計,來養活家人。
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