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小 北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在翻《追憶似水年華》。盡管我很早以前就在學校看完了這本書。我記得那個時候還和林嵐在一起,我們一人買了一本,而且是不同的版本,她的是藍色的封面,我的是白色的封面。我記得那個夏天,我們經常躺在學校的樹陰下面看這本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那個時候的陽光格外明亮,如同穿透青春的那種清澈,讓我覺得很幸福。
林嵐走後沒多久,姚姍姍就和我分了手,我記得分手的那天她對我說,她說顧小北,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你心裡面隻有一個林嵐,既然這樣,我們發展下去沒意思。但你要記得你傷害了我。我點點頭,我說好。姚姍姍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拿咖啡朝我潑了過來,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以前她也這麽潑過林嵐,我突然體會到了林嵐當時的痛苦。周圍有很多人,可是我卻覺得一個人都沒有。姚姍姍說得很對,我沒有給任何一個人帶來幸福,我對她們的縱容,其實帶給了她們最大的傷害。我閉上眼睛,突然就看見林嵐憂傷的臉,那是我曾經愛了六年的臉。
之後不久就聽說姚姍姍找到了一個廣告界很有名的大老板,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從電視上不斷地看到她拍的廣告,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小明星了。我覺得這樣也好,這才是她一直追求的幸福,我給不了。
其實林嵐走的那天我去找她,我就是想告訴她我還愛她,可是她顯然已經不愛我了。我發現自己當初的一些想法很幼稚。我一直很聽她的話,她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喜歡寵她,縱容她,溺愛她,我心甘情願地把她的脾氣慣壞。她說分手,我就說好,我想等到有一天她不生氣了,她會回來,我依然可以抱著她,站在北京的冰天雪地裡看風景。可是當有一天,我卻突然發現,她已經走了很遠,再也回不來了,也不願意回來了。因為她的身邊突然多了個陸敘。
陸敘的死給林嵐帶來幾近毀滅的傷害,這個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去找她,因為我知道,在陸敘死後,她一定要人照顧,要人保護。可是她拒絕了我,還給了我一耳光。
那一耳光讓我清醒了,我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犯著多麽愚蠢的錯誤。
後來我去深圳找過林嵐,可是,我看到她和一個男的在一起,那個男的開著車去接林嵐下班,林嵐坐在車裡微笑,很幸福。我站在街的轉角,心裡想,林嵐終於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了。我想她再也不需要人照顧了,她可以抵擋那些她曾經一直抗拒的風雨。其實我可以清晰地看見社會在她身上刻下的那些痕跡,歷歷在目,看得我悵然若失。
我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做設計,搞文案。有時候我看到一些風格類似林嵐的作品的時候,我都會覺得鼻子發酸。業內一些雜志上經常會看到林嵐的作品,從那些作品裡,我可以看到林嵐真的長大了,她的氣息,她的思想,她的生活,從那些設計裡,縈繞出來,如同霧氣一樣將我淹沒。
我經常在做一個夢,夢裡是永遠的十七歲,林嵐坐在我的自行車後面,我帶著她,穿越了一幅又一幅明亮而傷感的青春。夢境一直延續,永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