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想當隻鴕鳥把頭縮起來這門還是不得不開的
裡正的嘴臉看起來十足讓人厭惡身後跟著兩個穿綠衣的人阿福娘緊緊抱著阿福雖然她也在不停的抖。
阿福倒不覺得害怕她隻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最離奇的就算是今天了。變故一樁接著一樁簡直讓她應接不暇。
“這家有兩個女兒昨日嫁了一個這是另一個。”
裡正翻著冊子:“朱氏二女生於天景十八年沒錯。昨天出嫁的是朱家的長女。”
朱氏二女?
阿福慢慢回過神來。
是啊阿喜比她個高兒臉盤瘦許多街坊總弄錯覺得她才是朱家的大女兒。
而且阿喜是用她的名字出嫁的。
“他叔阿我這個女兒她給人做婢女是簽了五年契約的這約還沒滿的……論理是不能征選的啊。”
“哦?”裡正的臉上的笑意看和阿福娘和朱平貴都心裡涼:“那主家是誰?把身契拿出來看看。”
呵阿福突然明白了。裡正當然知道她才是老大所以他才這樣說。不管怎麽樣看樣朱家都得出一個女兒了。對了裡正家也隻有一個女兒不知道他的女兒又有什麽辦法可以脫身?
當初寫的那份契紙是一式兩份的朱家是有一份。但是契紙上寫的當然是阿福的名字不是阿喜的。可是裡正剛才話裡已經敲定了阿福嫁人了那就算拿出那份契紙來也沒有辦法。除非再告訴他們昨天嫁人的不是長女是二女那阿福才能脫身。
娘會這樣說嗎?哥哥會這樣說嗎?
阿福並不抱希望她看看娘又看看哥哥。
阿福是她娘生的但是阿喜和哥哥不是。娘不是原配爹的原配生了朱平貴之後身體極差當時朱家的家境還好娘是當奴婢被買來的後來生了阿福之後爹原來的妻子生阿喜死了……
說起來阿福的娘要是偏心苛刻前頭人留下的兒女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吧?可阿福的娘偏不是這樣有好吃的新衣裳那都是盡著朱平貴和阿喜阿福從來都得排盡後頭。要是阿喜做錯了事那挨罵的一定是阿福誰讓她沒看好妹妹?過年的時候阿喜裁兩身新衣裳那阿福肯定隻有一身。阿喜個頭高早就長過了阿福阿福記得有一年過年家裡沒有余錢娘給阿喜做了兩身一身紅一身綠沒給阿福做隻把去年給阿喜做但是阿喜不愛穿的一身兒衣裳給阿福穿。
哥哥平時對她們倒是都差不多的但是……隔一層還是隔一層這個時候哥哥會做什麽選擇阿福想也不用想。
至於娘……阿福不止一次想這個娘好象不是自己的親娘自己才是後娘生的要不就是街上拾來的。
況且阿喜嫁都已經嫁了難道把她再從劉家拉回來讓她進宮嗎?
阿福扯扯裙幅站起來裡正指著她跟那兩個綠袍人說:“二位瞧瞧是個齊全姑娘吧?手又巧心又細遠近提起來都是滿口的誇。”
那兩個人看起來年紀都曖昧應該不年輕了但是臉白無須站在那兒的時候不象一般男人那樣抬頭昂胸他們的肩膀和胸都有點微微含著……和裡正還有平貴哥一比他們……少了陽剛氣。
――是宦官!
他們看人的眼光也讓人覺得不舒服眼睛並沒睜大眼皮也沒抬起但是目光卻顯的又陰又利往阿福全身上下掃一眼微微點頭一個字也沒說。
裡正的笑容裡帶著討好的意味看到那人點頭又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嘿朱家姑娘你這就收拾一下咱就動身吧。”
平貴哥還想說什麽還沒出口就給堵了回去:“我說平貴你也看見了前面那想帶著女兒跑掉的老孫家一家人的可都給打爛了。別說咱是平頭百姓就是那一二品的大官采選使到家那還不是得按規矩來?別多耽誤啦讓閨女收拾一下快和這兩位走吧。”
阿福娘拉著阿福緊緊的攥著她的袖子雖然沒有嚎啕大哭眼淚卻象斷線珠子一樣撲籟籟的落。
娘最後還是沒有說話平貴哥也沒說話。他甚至沒敢和阿福對視。
哥大概是有愧。
娘也是。
事情做都做了現在落個欺騙的罪名也實在劃不來。反正兩個女兒注定是得出一個。
“嗨朱家嫂子你看看你這有什麽好不開的?這閨女去吃皇糧當差不比做人婢女要強?再說你不知道人家家知道女兒要應選進宮那還歡天喜地呢保不齊讓貴人看中了一朝飛上枝頭那全家可跟著雞犬升天啊!”
雞犬升天?阿福肚裡嘀咕升天是好事?那你自己怎麽不快升天去?
屋裡的氣氛十分怪異母親的淚眼哥哥的沉默裡正的威逼還有那兩個宮使讓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阿福忽然開口說話了。
她喊了一聲娘。
阿福的娘一邊抹淚一邊殷切的問:“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我餓了先給我弄點吃的吧。”
那是阿福在家吃的最後一頓飯娘做飯的時候大概有點心不在焉菜鹹了。阿福默默的就著湯餅吃完裡正守著門口大概是生怕她跑了。阿福娘瞪著他說了句:“你家的金鳳你就舍得送她也進宮嗎?人心都是肉長的!誰知道這一去還……”
裡正臉上的神情有點難堪有點惱怒:“阿福娘誰讓你家姑娘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時候回來了?這戶冊上有多少適齡姑娘待選又不是我更改的是不?”
娘又說了句:“早湊夠了人你家金鳳就能免去征選了?”
裡正眼角的筋跳了一跳沒再應聲。
阿福娘收拾了個包袱裡面那幾件其實還是阿喜的衣裳。阿福已經離家很久家裡沒有她什麽衣服。
“哥有件事……”阿福想和哥哥說一聲離開山上的時候她把師傅平時挺珍視的那個小箱子收在一個穩妥的地方怕萬一有賊闖了門――可是那兩個綠袍人已經又走了過來催促裡正隻恨不得上來推搡她催逼她快些上路阿福隻來及說:“好好照應家裡不用掛心我。有機會我會托人送信回來的。”
娘隻是扶著門框哭。
阿福轉頭看看她嘴動了一下:“多保重身體。”
她說的聲音很低還沒有娘的哭聲大。
阿福想娘是真的舍不得她的。
真的。
但是她似乎活在自己的奇異的道德規范中她始終沒有一點要松口說出阿喜的事情來的樣子。
阿福記得小時候不知道是堂姑還是表姑媽來家指桑罵槐的數落娘。娘出身不好沒嫁妝連紡布持家這些也都比不上原來的大娘。
那個姑娘指著阿福說:“你的女兒就吃的圓潤白胖我大嫂的姑娘就瘦成這樣――”
阿喜是天生的瓜子臉怎麽吃好的也是不胖的。
阿福跟著那兩個綠衣人走到街口上了一輛牛車。車裡已經有兩個姑娘坐在那兒天黑下來可是街巷的兩邊卻沒有亮起燈。四處靜悄悄的仿佛害怕驚動了什麽。
阿福抱緊那個單薄的小包袱沒有去看左右的人。
牛車動了起來軋軋的響著朝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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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真是添膘的時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