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緩緩睜開眼睛,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一路有你!脖頸的酸痛喚醒了她的記憶,是謝三打暈了她。她猛地坐起身,就見窗邊有一個人影趴在桌子上。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好似為他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暈。
何歡呆呆地坐在沿,怔怔地看著那個人影。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知道,他是謝三。她本來是想跟著沈經綸走的,是他打暈了她。
“你醒了?”謝三迷迷糊糊抬起頭,突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麽,急忙坐直身體。他沒有點亮桌上的蠟燭,只是小心翼翼地問:“我把你打暈帶來松洲城,你怪我嗎?”
何歡的五指緊緊抓住單,小聲問:“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居然被他騙了十年,我是不是很笨?”
“當然不是。”謝三激動地站起身,“他騙了全天下的人,難不成全天下的人都很笨?”
“不同的。”何歡恨極。她和沈經綸是夫妻,同共枕一年多,若不是謝三,她一定會再嫁他,說不定她會被他騙一輩子。回想沈經綸對林曦言的柔情蜜意深情款款,她很想吐。
黑暗中,謝三只是看到何歡動也不動坐在沿,像雕像一般。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上前兩步,又急忙停下腳步。片刻,他再向前兩步,又停下腳步。
如此反覆了幾次,謝三突然走到沿,氣呼呼地坐在何歡身邊,朗聲說:“好了,你若是怪我,就打我幾下出出氣……”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他感覺到一雙纖細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一顆小小的頭顱靠在他肩膀上。她像小貓一般“嗚嗚”哭泣。
謝三的心瞬間又酸又軟,簡直快化了。他的大掌輕拍她的背,在她耳邊說:“你不用擔心,沈經綸不會傷害自己的兒子,我向你發誓,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他們。”
何歡沒有理會謝三的話,只是伏在他的肩膀哭泣。她真的不怪他,她隻恨自己。她恨不得永遠忘記自己曾嫁給沈經綸的事實。她的心底甚至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對她說,沈念曦也是沈經綸的兒子。她竟然和殺父仇人生下一個兒子。
“不是,念曦是我的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何歡脫口而出。
謝三隻當何歡這話源自她對林曦言的愧疚,也就沒有在意,只是在她耳邊斬釘截鐵地說:“我會找回沈念曦的,我發誓!”
“對不起,我失態了。”何歡幡然醒悟,急忙松開雙手。
謝三用力抱住她,臉頰摩挲她的鬢角,低聲在她耳邊說:“我很高興,你讓周副將通知我;我也很高興,你沒有在我面前壓抑眼淚。”
“三爺,我真的不怪你把我打暈。若是你我交換立場,我大概也會這麽做。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對不起念曦……”
“我剛剛就說過,沈念曦不會有危險……”
“他不姓沈,他姓林。”
謝三微微一怔,鄭重地點頭,沉聲說:“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交到你手中,再由你親手交還林家……”
“我不會把他交給姨母,我會自己養大他。”
“好,我們一起養大他。”
“不是。”何歡搖頭,“我會一個人養大他。”
“你這話什麽意思?”
“三爺。”何歡抬起頭,伸手輕撫謝三的臉頰,“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但是無論什麽時候,在你和念曦之間,我永遠都會選擇念曦。這輩子,我注定虧欠了你……”
“我又沒說,不讓你選他……”
“聽我說完。”何歡捂住謝三的嘴,“我希望念曦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如果有機會,我會帶他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胡說!”謝三拉下何歡的手。
“其實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何歡低頭,慘淡地笑了笑,“眼下我只希望自己不會成為你的累贅。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被沈經綸抓住,不要因為我受他威脅。我不怕死,我唯一的要求,就算我死了,念曦也不姓‘沈’。”
謝三緊緊捏著何歡的手指,他能理解她對沈經綸的殺父之恨,但他無法理解她對沈念曦的執念。沈念曦是沈經綸的兒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不是嗎?
“三爺,如果我死了……”
“什麽死不死的。”謝三打斷了她,“我再說一遍,你只能嫁給我。若是你放不下沈念曦,等我們贏了,收養他就是。你不要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麽複雜。”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總之,你好好在這裡住著,等我生擒了沈經綸,我們馬上回京成親。”
“三爺!”
“行了,別說了。”謝三朝外面看了看,“天快亮了,我得走了。記住,乖乖在這裡等著,我會把沈念曦帶回來的。或許根本用不了十日,一切就都結束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又突然轉身,彎腰在何歡的唇角落下一吻,低聲說:“等著我回來,不要讓我擔心。”
直至日上三竿,何歡依舊呆呆地坐在邊,滿腦子都是謝三那句“等著我會來,不要讓我擔心”。
午時,當白芍和長安帶著日常用品前來,何歡才知道,衙門已經公布,在沿海肆虐十年的“海盜”是先太子余黨與倭國人合謀,朝廷委派謝三協助當地官府剿滅反賊。當地官員若有不配合者,他可以先斬後奏。
這道傳說中的“聖旨”讓江南的百姓就像打了雞血一般,恨不得人人都能上陣殺敵,謝三所到之處更是一呼百應。
十天一晃而過,何歡牢牢記著謝三那句“或許根本用不了十日”,眼睛時不時朝大門瞥去,滿心期待謝三抱著沈念曦突然出現。
令她失望的事,直至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消散在天際,院門依舊牢牢緊閉。她忍不住詢問:“白芍,謝三爺人在松洲城,還是去了別處?”
“小姐,您終於說話了。”白芍瞬時熱淚盈眶,“長安說,您若是再不說話,他就要想辦法通知謝三爺了。”
“我沒事,每日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小姐,您就是太‘按時’了,奴婢才擔心。這十天,您都抄寫了三十本經書了。奴婢知道您擔心沈少爺,做夢都念著他……”
“我問你,外面的情況到底如何?謝三爺人在哪裡?”何歡實在不想聽到‘沈’字。
白芍趕忙回道:“聽長安說,謝三爺這些日子一直在松洲城外的軍營。他說,打仗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謝三爺大半時間都在軍帳指揮,真的要打大仗了,他才會親自出戰。長安還說,謝三爺一向軍紀嚴明,軍帳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就是他,打仗的時候也進不去。”
“外面真的在打仗嗎?”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白芍搖頭,“不過依奴婢看,松洲城一直挺太平的,大家還是每天買菜做飯,就是巡街的衙差比以前多些,晚上也不能隨便出門了。不過也有人說,只有松洲城,陵城,薊州,南京這些地方是太平的,其他的城鎮可亂了,就連縣太爺都被反賊殺了。奴婢覺得,這些都是謠言吧,殺了縣太陽可是要償命的,說不定全家都得償命……”
白芍說得稀疏平常,何歡卻聽得心驚膽顫。以前沈經綸的書房有一副地圖,她曾不小心看過。如果她記得沒錯,南京在長江邊上,而松洲城在海邊的一個高地,遙望大海及南京府。陵城、薊州等等城鎮都在南京和松洲城中間。按著白芍的描述,謝三和沈經綸很可能各自佔據了幾個城鎮,這會兒正兩軍對峙。
“謝三爺軍中有多少人?”何歡問得又急又快。
“很多人吧!”白芍渾不在意,“總之大家都說,謝三爺很快就能趕走倭賊,救回沈大爺……”
“你說什麽?”何歡震驚萬分。
白芍詫異地看著主子,不解地說:“小姐,您怎麽了?”
“什麽是‘救回沈大爺’?”何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您又不記得了嗎?您不要嚇我。”白芍對何歡重生那天的事心有余悸。眼見主子焦急地逼視自己,她趕忙回答:“十天前,小姐和沈大爺被反賊抓了,謝三爺隻來得及救出小姐,而沈大爺被反賊擄走了。聽說反賊原本就與沈大爺有仇怨,想逼著沈大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具體什麽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白芍的聲音在何歡耳邊漸漸遠去,她實在不明白,謝三為什麽不直接揭穿沈經綸的真面目,反而幫著他圓謊。
“你確定,謝三爺就在松洲城外?”何歡幾乎懷疑,是沈經綸控制了松洲城。
“小姐,謝三爺自然就在城外啊!”白芍聽到院子裡的動靜,轉頭看去,就見長安推門而入,“小姐,您若不是不相信奴婢的話,大可以問長安。長安雖然見不到謝三爺,但他隔幾天就會去見周副將……”
白芍話音未落,何歡已經走出房門,對著長安問道:“是謝三爺親口說,他一定會趕走倭賊,救回沈大爺?”RS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