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種古老的機械,磨在農村地區扮演重要角色。歐洲國家的磨總是和風車聯系在一起;華北的磨往往借助畜力,同樣需要較大的空間;而現在這個艱苦歲月,牲畜少的可憐更是生產隊裡寶貝,怎麽能接‘私活’,所以磨是由人來推的。
推磨,這可是一件不想乾又不能不乾的活,這是農村人基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農村生活每天三餐吃的就是玉米餅和窩窩頭,而這些的由來是最初用磨推出的面蒸出來的。
上崗可就下不來了,每天都要吃著推磨磨出來的各種粗糧麵粉所蒸的窩窩頭也只能夠全家吃三天的,那就是說每隔三天都要推一次磨。
姚家人口多幾乎每天都要推磨。
“娘,小叔上次磨的面吃完了。”姚秋粟垂頭喪氣,滿心不甘地問道,“今年才初二耶!”
“馬上見底兒了。”大娘清洗著青石磨盤道,“不然俺也不想大過年的讓你們推磨吧!”她頓了一下接著道,“年前事多,讓你們松快了這些日子。”
她拿著笤帚疙瘩,敲了她的頭一下道,“你們知足吧!小叔子和你哥哥們,在妮兒出生前,磨了一個多月的量,讓你們輕省了這麽長時間。”大娘又道,“少廢話,趕緊乾活,先磨些棒子面,這個用量大。”
“是!娘。”姚夏穗認命道,“娘,你知不知道,每當看見著磨盤,我的心情比這磨盤還重耶!那真是一片烏雲遮過來,陽光都變黯淡了。”
姚夏穗胳膊橫在胸前,抬頭仰望,深情地說道,“我仰望天空中飛翔的小鳥,扇動著翅膀,越飛越高,逐漸變成一個個小黑點,它們多麽幸福,飛到東飛到西,不用推磨,一路歡歌。無羈無絆,可我小小年紀,卻要與磨盤為伍。”
“啪……”大娘給了她一巴掌,“小小年紀,悲什麽春、傷什麽秋,能當飯吃啊!”
“姐,說的對,看見這磨盤,我就知道,我的年過完了。”姚秋粟附和道。
青石磨就安在家裡廚房的隔壁,房間低矮,沒有窗戶,感覺陰森森的,終日見不著陽光,濕氣很重,青石磨四平八穩地擺在房間內,板著它幾百年來的老面孔。
“行了,知足吧!現在放假還能白天乾,以前啊!誰家不是乾到後半夜。”大娘笑著說道。
這個時候在家推磨叫乾私活,不能佔用白天到生產隊上工的時間,又不像在企事業單位、工廠還有星期天,生產隊可沒有星期天這說法,所以每次推磨、蒸窩窩頭也只能選擇晚上或夜裡進行。
姚家的磨很大至少要兩人才能推動,所以每次推磨兩姐妹都得上,推磨是個非常煩人的差事,既枯燥又勞累,每次推磨都要在三四個小時左右,一圈又一圈的圍著磨盤轉,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所以一提推磨,兩姐妹都是一副苦瓜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行了,年過完前,最多隻讓你們磨夠吃的量,磨完了你們就可以玩兒了。”大娘難得善心一次道。
“真的!”姐妹倆問道。
“嗯!”大娘點點頭道。
姐妹倆一人推著一根彎曲的磨杆,弓著脊背,磨杆就扛在肚臍處,很吃力地往前走著,默默的沿著順時針一圈一圈……周而複始,不停地轉,小小的房間裡只有石磨發出的聲音。
“哎……姐,這磨變輕了,還是我力氣變大了。”姚秋粟高興地說道。
“笨蛋,是姑姑幫忙了。”姚夏穗笑罵道。
“謝謝姑姑。”姐妹倆笑道。
“大嫂,看見她們倆推磨,我就想起我小時候,以前是和娘一起推,後來大嫂嫁進來,咱們倆推磨。”姚長青充滿回憶道。“那時候家裡每次推磨的時間都是選擇下半夜,沒有表,你們奶奶呀!就看天上的三星來確定時間,叫我們起來。”
“我跟你們一樣,一聽見推磨就怕。”姚長青想起往事笑了起來道,“所以啊!每次你奶奶喊起床時,我都假裝著沒有聽見,睡在炕上蒙著頭就是不起,我是真心的不情願推這個磨,你奶奶一邊又一邊的大聲喊,有時直接到炕前掀開被子擰著耳朵把我從炕上拽起來。無奈我隻好扛起磨棍一圈又一圈推,又困又累,不知推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裡路,時常還夾著眼睛,打著瞌睡,一不留神手裡的磨棍戳到了磨盤上的糊子裡,經常受到的責怪。”
“原來姑姑小時候也這樣啊!我還以為就我們怕呢。”姚夏穗打趣道。
“現在啊!到了點兒,我還不由自主的起來,‘該推磨了。’還把你姑父嚇一跳。”姚長青笑著說道。
“哈哈……”姐妹倆笑了起來。
“呵呵……那時我不像夏穗向往小鳥,我是真向往城裡人的生活,不用推磨,沒有煩惱,每天能吃著白面饃饃,多麽幸福啊,什麽時候才能不在推磨,能達到這些我就心滿意足了。”姚長青秀眉輕挑,“現在嘛!雖然不用推磨了,但白面饅頭,還得繼續努力奮鬥!”
“這一晃這麽多年過去,輪到夏穗姐妹倆推磨了。”姚長青感慨道,“真是歲月如梭啊!”
“是啊!一轉眼她們都大了,咱們也都老了。”大娘笑著附和道。
“誰老了啊!你們在這兒又憶往昔呢!”三大娘走了進來, 握住了磨杆。
“嘿嘿……這次可以提前完成任務了。”姚秋粟笑眯眯地說道。
“姑姑熬出頭兒了,雖然還吃不到白面饃饃,但不用推磨了,在公社食堂打飯。”姚夏穗羨慕道,“不用做飯多好啊!”
“上公社食堂的灶,你吃過一回我保證你再也不想吃第二回,灶上吃的更糟,還不如家裡的呢!一樣是粗糧多細糧少油水少得可憐!早晚老三樣:不是棒子面的窩頭加鹹菜就是小米飯,要不就是高粱面糊糊加酸菜。中午飯是:四兩高粱面擦擦,加上幾乎連點油星子也看不見的熬白菜。有個南瓜麵粉疙瘩湯、麥麩皮菜粑粑……就跟過年似的。”姚長青想起來就犯酸水,眉頭一挑,“咦……說真的還不如你奶奶醃鹹菜、大醬好吃。”
“不過到了夏天,能見著肉。”姚長青神秘兮兮的說道,朝侄女們眨眨眼。
“真的。”姐妹倆一聽肉就來了精神。
“真的,那棒子面粥上飄著一層白嘟嘟,胖乎乎的……”姚長青的話還沒有說完。
“嘔……嘔……”就聽見兩個侄女乾嘔的聲音。
“真是的,這就受不了了。”姚長青面不改色地說道,“還沒叫你們吃呢!”
“嘔……”姚夏穗抬頭,擺手道,“姑姑求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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