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雖被反綁在地許久,倒沒受傷,又吃了一塊麵包,身上有了些力氣,不需人扶,竟自跟得上趙吳二人腳步,三人走得雖慢,所幸那幾條漢子似是怕了,又或是與死者並非死黨,卻未再跟來。
一路上吳為仔細問了大丫與狗兒事情始末,原來那李癩子是這膚施縣城中一名姓李大戶的家奴,趙家村的地倒有一多半是這李員外的,其中就包括趙狗兒家的地。因狗兒家累次催科不效,李癩子就將大丫強拉了去抵租。不料路遇歹人,李癩子跟隨行的另一名家奴哪裡是對手,慌忙中丟下大丫自行逃之夭夭。要是二人晚來片刻,大丫就要被那些人煮來吃了。
吳為不禁感歎,這簡直是翻版的黃世仁和喜兒啊,不對,現在是明朝,應該是黃世仁翻的他們的版。
回到趙家村,一進門來,大丫就撲到狗兒爹面前跪下,抱著他腳哭叫:“爹啊!我不再說餓了,我會去拔野菜給弟弟吃的,我會洗衣砍柴,不要賣我好不好?那些人好凶,要用刀刺我,說要把我的手先煮了吃。。。爹,我以後死都不吵餓了。。。。。。”她小小年紀,還不十分明白現實的殘酷,以為隻要自己不喊餓就不會賣她。象她這樣的年紀,在二十一世紀正是在父母懷抱中撒嬌賣萌的時候,無憂無慮,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課堂作業或者課外培優之類罷了。而聽這女孩說話,她平日竟什麽粗活累活都乾,即使這樣,仍是無法避免悲慘的命運。
狗兒爹聞聽大丫這般說話,慌忙向狗兒詢問,待得知大丫落入惡人之手,險些喪命時不禁後怕不已,狗兒娘已是泣不成聲。狗兒爹頓足道:“都是爹沒有用!俺們全家死也要死在一處!”說罷一家人抱頭痛哭起來。
吳為看到一家人這劫後余生,相親相愛的情景,眼角也不禁發酸。轉念想起這一路看到的慘況,不禁胸中一陣熱血上湧,上天賜給自己這幅奇怪的畫,讓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是否就是讓自己做些什麽來幫助這些苦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穿越過來救下大丫,這女孩肯定被活活煮來吃了,而狗兒全家人也不知道能活幾日,無形中自己已經改變了這一家人的命運。
在自己原來的時代,自己也就是一個小人物,就算考上了公務員,成了眾人眼中的吃皇糧的,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沒後台沒背景的,就算乾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提拔得起來,不過還是一個絲罷了。但機緣巧合,讓自己來到了這個時代,還擁有了自由穿越兩個世界的大殺器,莫非這是老天爺看見華夏大地苦難深重,要借自己之手改變點什麽?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粗重起來。
自己雖然是個小人物,拯救蒼生神馬的從來沒想過,但從小到大也沒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什麽逃課看球,女同學什麽的就浮雲了吧。從穿越到這個時代還沒三個鍾頭就看見了七八個死人,自己還親手殺了人!雖然吳為基本確定自己算是見義勇為正當防衛,但他的手抖得現在都沒緩過來,刀把都快攥出水了。
將茅屋門掩上,吳為轉身對狗兒爹問道:“大叔,您這村子有多少人家?”狗兒爹抬起淚眼,喃喃道:“本來有二十余家的,老天從去年六月旱到如今,這死的死逃的逃,不過還剩的十來戶人家罷了。”
十戶人家,明朝一戶五到十口人不等,那就是五十到一百人之間了。按二十一世紀的聯合國標準,一個成年人一天需要的熱量是2000大卡左右,換算成大米或麵粉也就是一斤半不到的樣子,整個趙家村一天的口糧差不多需要一百斤。當然,這個時代不能跟二十一世紀比,你要說一天要吃一斤半白面非得被村民啐一臉唾沫不可,太敗家了!
壓縮餅乾?這玩意雖然口味不好,但相同重量體積熱量更高,一塊這東西半斤重,兌上水就可以煮一大鍋糊糊,可充當一個人四天的口糧,賑災救荒恐怕這東西更合適。
吳為看過不少穿越小說,種田流是他比較喜好的類型,比起那些悲催的被動穿越主角,自己要幸運得多,不用去搜索枯腸發明玻璃水泥蒸汽機啥的,有了自由穿越兩個時空的能力,就相當於有了一個資源無限的大殺器。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當真是值得期待呢。還有,看過一些位面商人的情節,可以在兩個時空之間來回倒騰,想想都激動。雖然自己的目標是扶危濟困,但誰也沒說不能在實現這個崇高目標的同時,不能為自個謀點小小福利不是?
想得這,吳為心中一動,自己在這個時空需要一個落腳點,眼前的這一家人看來屬於那種貧苦樸素的鄉民,趙狗兒人也頗為機靈,自己又對他全家有恩,不如就選他們罷。
就這樣,趙狗兒一家在懵然不知的情況下成為了吳為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代理人。
“大叔,這裡的地價如何,我想置點地。”吳為掩飾住自己的激動,盡量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問道。
“啥?恩公要買地?。。。這裡的地買不得啊。”
“怎麽?很貴嗎?”
“貴倒是不貴,這幾年又是旱有是起螞蚱的,村裡人死的死逃的逃,地都荒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沒什麽收成。就是原來最好的河灘地也最多賣得一兩銀子一畝,最便宜的坡地一兩銀子三畝還送搭頭。隔壁馬家堡的地貴,他們村有口好井,現在有些田地還能澆上水,要賣得二兩銀子一畝。”
這樣啊!明朝一斤相當於現代600克,一斤16兩,一兩相當於37克,按照現代的白銀牌價,也就是軟妹幣150塊。一畝最好的水澆地不過300塊,便宜的坡地也就是50塊一畝罷了。奶奶的,吳為作為現代一個薪水低微的小公務員,每月不過3K大元到手,月頭撐不到月尾的貨,在這時代竟然輕松就能置得一大塊良田作為基業!而且這地還是永久產權,可以傳給後代子孫!
胸中小九九這麽一打,吳為頓時眼睛一亮!這是發財致富談笑間的節奏啊!
看見吳為面帶傻笑的表情,狗兒爹小心道:“好教恩公得知,俺們村旁有條金明河,往年水量也算豐沛,是以縣裡的老爺們多有在俺們這河兩岸幾個莊子來置地的。我年輕時,俺家的河灘地一畝打過300斤麥子!”說著他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不過很快他的臉色又黯淡下來。“後來就年景一年不如一年,從狗兒出生起,就沒有過風調雨順的年頭!冬天更是冷得邪性,五年中總有三年遭災的,莊稼最多收得三四成,剩下那兩年也不過收得五六成。這也罷了,大夥兒還能對付著苦捱,誰知這兩年竟是旱得越發厲害了,從去年到今年,竟是滴雨未下!俺們村都是淺井,四月間就都枯了,六月間連金明河也斷了流。年輕力壯的都出去逃難了,有的投了流賊,整個村子現在只剩了不到一半人罷了,多是老弱,不過在捱命罷了。老爺們兀自催逼不休,今天還要拉了大丫去。。。”
最高畝產才300斤麥子,也就是後世的360斤,這還是風調雨順的時候,平日產量不到後世的200斤,一遭災甚至還會顆粒無收,這跟二十一世紀畝產動輒八九百公斤上千公斤比起來真是不啻天壤之別!當然,後世的高產首先是有良種,其次是有農藥化肥,最後還靠深耕密植。在這個時代嘛,有的條件無法達到,但隻要解決了水的問題,畝產三、四百公斤還是有望做到的。
吳為頓時心中大定,先要解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問題,再將趙家村和馬家堡的地買到手,搞個現代農業示范基地,站住腳跟應該不難,後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罷,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但在這之前嘛,這趟也不能白來,這裡可是貨真價實的明朝,怎麽說也弄點啥古董啥的帶回去,乾利國利民的好事也需要原始積累不是?
吳為把自己的意思一說,狗兒爹立時就明白了,忙不迭地將他帶往村裡總甲家。總甲也姓趙,和狗兒爹還算是本家兄弟,家裡的屋子也是村子裡面狀況最好的一間,前後三進,青磚紅瓦的。當然以吳為的眼光看來非常弊舊,也就相當於後世西部農村中的下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