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外面早已經吵得沸沸揚揚,但是身處漩渦,被動卷入這場朝堂之爭的主角卻仍舊每日裡垂釣寫字,悠閑十足,赫然一副高冠隱士的模樣,正逢端午,除卻劉楊氏吩咐那些個家中的仆婦們做了些粽子,他倒是整日裡倒騰出那翠竹燒的竹筒飯來。
由於這些時日時不時便有人打聽茂林郎君的住處,所以即使是燕小樓都減少了外出的次數,而是改由仆戶家的兩位當家的外出購置些日用的物品,外人倒並不會覺得這普通的漢子竟會跟那劉家的少年有關。
自從進入劉家之門後,這一二月以來,那柴氏和劉氏以及燕老管家的長子燕青可謂是驚喜連連,原本以為這主家不過是平常的富人之家,並非什麽大戶,但是最近外出幾次之後,卻是發現這想的和眼前的實在是兩個模樣。
自家你尚未及冠的主家少年竟是那名動天下的大才子劉伯玉劉郎君,這如何不令他們訝異非常。
即使是尋常的百姓,甚至淪落於那流民之伍,但是這大漢的文風鼎盛,即便是尋常的樵夫漁人也能那個脫口唱出幾句文雅的詩作文章來,雖不無美觀,但也算是有了些鑒別的目力。
這茂林縣城雖小,然則由於那臨江書舍弄出的動靜著實不小,這柴劉二家的當家每次進城也總是拐外抹角地往書舍尋了過去,那一帶恐是文人薈萃,偌大揚州,六郡數十城的學子恐怕有不少人都雲集在這茂林城,不為其他的,就為了一睹那蒙學聖經《三字經》的真跡,更有那傳說中以造紙奇術造出來的紙張。
其實原本對於劉成來講,這書法一道倒是並沒有太過於重視,反而著述作文更要上心些,不過是因緣於他自己的印象中也沒什麽其余的書法,你要叫他寫那隸書,恐怕還不如一個尋常的士子寫得出彩。
這楷體中的書法字形,不論是歐體,顏體,還是後來的瘦金體和那館閣體,劉成前世都下過苦功夫練過,數十年之功自然有了些火候,如今更是以此為生,要想揚名於天下,必要寫一筆好字,就如士林之人,若要人前有禮,彰顯美名,必要衣冠整潔,不求華麗,卻要儒雅,面相要周正,若是四肢殘缺,面相奇妙,為那惡人之姿,恐怕也難以博得名士之譽。
這最好的例證莫過於那荊州龐家之子了,當今九卿之首,太常龐佑民,由於身形矮小,容貌奇妙,雖出身上等士族,更為當朝立柱,文采也不俗與常人,然而卻是在天下士林之中並無名士之相。
劉成對於這書法一道下的功夫,其實要遠比那文章和著述來的少,不過,這大漢一朝,偏偏這書法以隸書行之於天下,劉成所作劉氏楷書,其實已經漸漸有了脫胎於後世那幾種上乘書法的意蘊,漸漸有了自己的風格,只不過他自己並未察覺得到,所以那些士子才會覺得那劉氏楷體書法看起來還略顯青澀,筆力不到。
這哪裡是筆力不到的緣故,以劉成的身體素質和對書法的純熟,寫一筆成熟的好字已經不難,然而,人的天性,也就是所謂的個性,導致他漸漸在這一世形成自己的書法風格,所以才會形成這樣的錯覺。
不過,這楷體素來就要比隸書顯得更能入目觀瞻些,所以一時之間,前來書舍中對著那三字經臨摹的學子卻是也越來越多,不過由於這字乃是寫在書上,字形的用力,勾劃無一不是陌生得緊,所以短時間內倒是並無人能夠寫得出三分風骨,但是這反而越發地增加了這本《三字經》的名氣。
呼喚劉氏郎君出來與天下士人相見的人也越來越多,寧煙不勝其煩,直接讓那寧管事在書舍前張貼了一卷綢布,上面寫明臨江書舍乃是遵照劉郎君之言,將這《三字經》置於內堂任由天下士人觀瞻,不得抄錄,不得販賣,至於劉家郎君的去處,並非是寧氏女郎不願透露,而是未得郎君之言,不能透露,如若眾士子再無理取鬧,整日裡在書舍外大呼大叫,就隻好關閉書舍了。
這一卷告書一出,盡管有那些不忿之人,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能理解的,其實他們最擔心的是那寧氏書癡到時候真的會一怒之下關了書舍,那豈不是連《三字經》的真跡都看不到了,別看已經展出了二月有余,但是這士林士人何其多,那書又不是什麽一張兩張紙,整本書加上注解恐怕不下百卷(一卷就是一頁紙),而且字字精妙,眾人恨不得一個一個字去讀,看得速度自然就慢。
再加上生怕損了這書,寧煙也不允許人隨意觀看,只有淨手之後,以紗綢裹手,這才允許翻動書頁,每天還限定了人數,即使是如此,這時間一長,看的人一多,書頁還是出現了褶皺和磨損,有些地方已經漸漸變得毛糙,難怪當初那劉氏郎君會言及“一卷紙書,足以揚名,不足以珍藏”的話,相比是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幅模樣。
所以,即使是過了兩個多月,真正完整地看完這本《三字經》的士子,按照每日三五人來算,也不足數百,而且有些人還是囫圇吞棗,為了能夠多看一點,速度一快,有些自然是沒看得真切,更有人一連排隊看了兩次甚至多次,其余之人也就沒得看了,所以後來寧煙也想了個辦法,在書舍外面設了個木架,每日裡都掛著四塊木牌,讓那些個士子去鬥文,勝者可取其一,憑牌觀看。
這一下子可就鬧大了,本就是試後遊學之時,聞名而來的士子愈來愈多,天下士子雲集於此,鬥文爭鋒,一時之間好不熱鬧,隨著這動靜愈來愈大,那茂林公子,劉氏郎君的名氣也急劇地攀升,開始達到第一個小高峰。
然而此時,遠在朝堂之上,一股圍繞劉成掀起的風暴也已經往茂林席卷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天子禦口欽賜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