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關平驚詫莫名的還是接下來身後那人對他做的事。
那人竟然一隻手摁住他的頭,一隻手取了他的腰帶綁在了門上,不管他怎麽掙扎,怎麽威逼利誘,那人都不為所動,手掌就像是枷鎖牢牢鎖住他的後腦杓,讓他連轉頭看看都做不到。
就在他忍不住要開始大聲呼救時,身後卻是壓力一輕,那人如風般出現,又如風般消失了。
此時雲英家院子裡一片靜悄悄,倒是從後方傳來了唧唧人語,關平正卡在門中間聞聲自然轉身欲逃,要是被李銀鳳派到他身邊的小廝看到他這幅狼狽的模樣報上去,李銀鳳發火生氣都還算小事,就怕她把這事拿到賈氏跟前說,之後他就會被連番說教。
可是關平動了兩下才驚駭地發現他根本就動彈不得,腰帶也不知被那個人怎麽弄的,能摸到打結的地方卻是怎麽也沒辦法解下來,而且讓他轉不過身子的也正是這腰帶和木門上的兩根木門閂。
“那不是關秀才嗎?還真在這兒!”身後一聲驚叫讓關平白了臉,這聲音,竟然是熱心的村長夫人,村裡唯二和自己娘說得上話的“長舌婦”。
“胡三哥,你趕緊看看他有沒有把我們家門給擠壞?”這下子說話的是喬遠根,說話間他和曼兒都已經到了門邊,透過縫隙看向門內空無一人的小路,兩個小的有志一同對視一眼松了一口氣。
聽到兩個小的叫“胡三哥”,關平下意識覺得頭臉生痛,可惜現在就是想躲也躲不開,只能感覺有人伸手抓住了腰帶。
“咦?七環扣!”胡三渾厚低沉的男聲聽得出來很是驚訝,關平卻是聽身後指指點點的聲音,著急地整張白皙面孔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見胡三明明都說出了腰帶打結的法子卻是遲遲未動手,不由就急了:
“姓胡的!大庭廣眾之下你想幹什麽?剛才是你搗的鬼吧,讓本公子在這邊出醜!要不是聽到有人過來,你是不是還想把我給打一頓?打一頓又怎麽樣?你也娶不到雲英,等有朝一日本公子功成名就時,定要讓你不得好死,到時候還要納了雲英讓你死不瞑目!”
作為一個翩翩佳書生公子哥來說,這樣撒潑耍橫的斥罵真真是掉鏈子;關平也是被現在這來不來去不去的姿勢給逼瘋了,這才胡言亂語起來。
胡三都還沒答話,村長夫人就迫不及待跳出來主持公道了:“關秀才你是被門夾壞了腦袋吧?胡三,別理會他了,好心去幫他繩子還被詛咒,這樣的人真是不值得救。”要不是關平是個秀才,估計村長夫人都能上前揍人了,反正他被卡在門內也沒反抗能力。
胡三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村長夫人就算是不說話他也沒打算動手給關平解開那讓他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的七環扣,雙手環胸順勢退到了邊上。
“公子。”這時候,李銀鳳留在李家村的下人也是匆匆趕到了現場,小馬是跟在關平身邊最久的一人,自然知道門內人家何許人也,暗自腹誹關平真是個麻煩精,行動上卻是不敢怠慢,招呼了同伴雙雙湊到了關平身邊,“公子,我們把你拉出來吧!”
關平一聲不行都還沒出口,小馬就同著同伴拖著他手臂往外一拉,關平的那聲“不行”就化作了尖叫慘嚎。門閂是兩根,一根在他身前一根在他身後,腰帶用很技巧的方式在兩根門閂上分別系了四個個三個結扣,一旦用力,不管是向裡還是向外,兩根門閂都會往一處匯聚,緊緊夾著關平身體,越來越緊。小馬兩人這一用力差點把關平給齊腰斬斷,也難怪他叫得和殺豬似的。
小馬兩人嚇得連忙松手,重新回到卡在門內姿勢的關平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腰胯位置怕是要青紫一大片,他算是不敢動彈了。
“解開,把門閂解開就行了。”
關平倒是這樣命令著,小馬兩個低頭鼓搗了小半天還是毫無所獲,關平都快要急哭了:“拿刀子來割了!快拿刀子來割了它!”
小馬連忙應了一聲,吩咐另外一個同伴趕緊去關家尋刀子,一邊擦著汗試圖繼續解開腰帶。
“吵什麽吵?哎喲,怎麽這麽熱鬧?”楊氏剛才其實都還和雲英說關平是個重情義記情的好小夥,問雲英是不是在等風獨幽家的八字送來做不做點手腳什麽的;誰知一會兒就聽他胡說八道,還把雲英和胡三扯到一塊,這不是壞雲英名譽嗎?氣就不打一處來,聽得關平叫囂著要刀子,這才施施然走了出來,裝出一副才發現屋外有人的模樣。
“喬三嬸,你在雲英家啊?關秀才怎麽會卡在門上的?”隔著一道門,村長夫人和楊氏很自在地打起了招呼,討論起還在那不上不下的關平來。
“誰知道呢?我和雲英在後院看鴨子呢,這不是聽著外面熙熙攘攘的,雲英是個待嫁姑娘怎麽好意思出來看,只有我這老太婆出來看看了。哦喲,關平你這是怎回事?強闖民宅啊你。”楊氏誇張地嘖嘖幾聲,轉著圈把關平給打量了一遍,看過了風獨幽,總覺得關平白嫩得和白斬雞似的手無縛雞之力,長得也太斯文了點;不像風獨幽,看著就讓人覺得穩當、實誠、也像是個能下力氣的人。
“三嬸婆,你知道的,不是那樣。”關平不曾想雲英家裡還有別人,臉上的紅也不知道是窘迫還是別的。
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人,不能做親戚也別豎個強敵,楊氏歎了一口氣,轉身去拿了針線簍子裡的剪刀重新回到了門邊。
“這不能剪,要解。”胡三抱胸在一旁友情提醒了一句。可惜關平被困得太久,又太急於擺脫窘境,哪裡能聽得進去,大聲對楊氏哀求道:“三嬸婆、喬三婆,別聽他胡說,趕緊幫我剪了這繩索。”
之前就說過,困住他的並非什麽“繩索”,而是他關平的腰帶。之所以叫做七環扣,指的就是七個環環相扣的死結,沒找到正確的第一節永遠也沒辦法解開;用剪刀剪斷腰帶也未嘗不可,關鍵是剪刀下去,整根長長的腰帶會碎成五寸許長,哪裡還能把褲子系在腰上。
而且,之前那神秘人取了他的腰帶不還有兩根門閂擋著嗎,現在門閂一掉,關平外面的袍子敞開,裡面的外褲和中褲同時掉了下來,兩條白花花的大腿頓時曝露在瑟瑟寒風當中,分外蕭索。
“啊——”只是關平抓起褲子胡亂攏住衣袍忿忿的怒吼。
“啊——”這是他後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見著如此刺激場景發出的驚歎。
還好胡三有先見之明讓胡蝶和曼兒轉身向了另外方向,這才沒看到這“傷風敗俗、德行敗壞”的一景。
“公子……”回關家去取刀子的人這時候堪堪趕到,但才發現好像遲來了一步,關平狼狽地推開他狂奔向了小道盡頭的關家,估計回去後定然蒙被子大哭吧。
小馬恨恨掃了一圈笑得前仰後合的村婦們,催促著還拿著一把菜刀無語站在寒風中的同伴趕緊跟著回去,今天公子這臉面,可真是丟光了。
楊氏愣愣地將剪刀交給了進門的胡三,瞅著村長夫人等人孩子啊那邊邊說邊笑,尋思著萬一要是等這些個人回神了要打擾雲英還不好辦,乾脆讓胡三修理木門,她則拉著村長夫人往村口方向走去,轉移話題說起了今年年貨豐富與否。成功帶領著浩浩蕩蕩的八卦婦女團轉戰村長家門口去了。
胡三接了剪刀,拿了一根還剩下個結扣的門閂打量,面上雖然波瀾不驚,心裡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請問,這兒是雲英小姐家嗎?”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問詢,胡三抬頭便見著位長相樸實的中年漢子背著個小包袱站在前方一丈處。
“你是?”胡三皺眉打量了一番這看似普通,實際上風華內蘊、眼中神采斐然的中年漢子, 摸不清來人身份。
“你是雲英小姐家的胡管家吧?不才是風獨幽公子的義叔父,姓辛。這趟專門來送風公子和雲英小姐的生辰八字到喬家祖先靈前供奉。”辛離的眼神在觸及胡三手上結扣時閃了閃,那個結扣已經被胡三順著結扣時留下的軌跡挑開了大半,雖然有部分剪刀的功勞,但絕對也是其實力的體現。
諸位想必猜出來了方才突然出現在關平身後的是何許人,不錯,正是風獨幽身邊第一大將兼謀士——辛離。
事情就有這麽湊巧。辛離今早從岐山下來,本來可以從河邊直接進雲英家門的,可為了顯示出十二萬分的誠意,他專程跟著荊棘圍牆繞了一圈來到木門前,正好遇上關平詆毀風獨幽抬高他自己,一時心情不爽,自然毫不猶豫就出了手。
就在胡三猶豫著是不是試探試探這位“辛叔父”時,坐不住的雲英估摸著辛離是要來家裡的,正好走了出來,“離叔,來了怎麽不進來?”
“……”胡三看看雲英、又看看“離叔”,悶悶地回頭修起了木門。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