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離這人做事就是見人先是三分笑,一邊笑著和雲英打招呼,一邊不動聲色打量了一遍胡三,總覺得這樣氣質的人不該穿著粗布衣裳蹲在地上修理木門。
本以為辛離只是來送個生辰八字的,他倒好,說是要親自守著生辰八字怕出什麽差池不好交差,從來的那日就住了下來,平日裡和胡三跟前跟後,用他高超的社交能力很快就被遠根和曼兒接受,次日又來雲英家的楊氏還高高興興特意請了辛離去他們家吃了一頓所謂的“家長飯”。
可這份和睦就隻維系到了關平成親的前一天,也就是臘月十九。年關將近,各家各戶的人都湊在一起準備年貨,也開始陸陸續續到河邊拆洗被子。也不知最先是誰說起,“雲英訂婚的對象其實是個啞巴”這個流言頓時再次在村裡傳揚開來。
事已定局,村中人分成了三波,和楊氏交好的人都很同情雲英遇人不淑;正想找雲英麻煩的李氏和羅氏則暗笑在心,倒是暫時放過了雲英,不過加速了傳言的散播;剩下最後一些少數人則事不關己也不聞不問。
想當然耳,聽到這消息的楊氏第一時間就到雲英家裡,二話不說就把辛離和胡三堵在了房間裡,雙手叉腰呈標準的夜叉模樣。
“姓辛的,你實話告訴我,你們家侄子是不是個啞巴?說實話,別指望瞞得過老娘?要是一句話不對,趁著你還沒來得及收拾供桌上的生辰八字,老娘現在去掀了他。”當奶奶這麽些年,這還是楊氏第一次雌威重現,為的就是雲英被坑了,這個幫凶還有她,也難怪她氣得都快七竅生煙了。
辛離正拿著一本兵法書試探胡三,被楊氏這彪悍的樣子嚇得差點把書給扔了,在楊氏又叫了第二遍的時候才如夢初醒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什麽意思?說清楚!讓你張嘴說!你也啞巴了嗎?”楊氏是心裡發虛,她來的路上就回憶了見風獨幽的兩次,他真的真的一次都沒張口,那易三娘偶爾的閃躲不都在她問及風獨幽的境況時嗎?
辛離無意騙人。再說了雲英是最清楚風獨幽是不能說話的人了,她本人都沒有說什麽嫌棄的話,想必不會現在因此就反悔的吧?要是雲英真的是那樣的人,那就根本不配讓少爺為她放棄那麽多,輾轉做這麽多的事。
念及此,很坦然點頭道:“少爺他五歲前是會說話的,後來遇到些事情,就沒開過口了。”
“沒開過口了?什麽意思,還不就是個啞巴……”楊氏說到這兒的時候,肩上多了一隻手。雲英站到了她身邊,先是對辛離歉意笑了笑,這才拽了楊氏轉身:“三嬸婆,風獨幽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他很好。我嫁給他會過得很幸福的。”
堅定的口氣,堅決的眼神,雲英此時的表情無比的認真,把楊氏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眼上。
“真的,三嬸婆,風獨幽很好。”雲英再次肯定地點點頭:“比關平好,比李長海好。比咱們十裡八村的誰都要好。”
辛離暗暗點頭,也只有這女子能配得上自家少爺了。四年前的玉米,兩年前的菜油,靠著這兩樣,少爺在京城不但出盡了風頭,還被攝政王請旨加封世子。
可就是如此風光一時無雙。也迎來了別人的嫉妒。當朝太師立即以風獨幽出生於“毒日”提出了反對,鎮西將軍因此事差點出手血濺朝堂。
後來,太師手底下最得力的吏部尚書卻是私底下找上了攝政王府,吏部尚書有個獨生女,他願意以兩家聯姻為條件來改投攝政王麾下。
本來按照攝政王的意思。風獨幽就娶了吏部尚書的獨生女得了;可他家裡的寶貝王妃、風獨幽的親娘卻是給風獨幽定了她娘家的侄女。這下子,攝政王和王妃第一次意見不合吵了幾句,讓風獨幽給聽在了耳裡。回房關了一天后直接找了鎮西將軍要回大西北。
鎮西將軍也正為攝政王兩人的獨裁態度不爽。他這人獨立特行慣了,最討厭的便是被人強迫,不然也不會求而不得後終身不娶。得知了攝政王府發生的事情後,當即火大了就大鬧了一場攝政王府,囂張地叫囂說是風獨幽都已經被夫婦倆拋給他十五年,他已經視風獨幽就是他寧北川的親生兒子,以後是要傳承他鎮西將軍衣缽的,不稀罕攝政王府世子之位。攝政王府的世子誰想做誰做。
大鬧完攝政王府,鎮西將軍壓根就沒管攝政王夫婦兩個人的表情,直接指揮著辛震等人收拾包袱走人。在路上當然免不得感概起風獨幽都快二十歲了是該娶一房媳婦雲雲,反正辛離也不知道那對義父子倆在馬車內是怎麽商議的。只是聽到寧北川突然笑得聲振屋瓦,之後就叫了他找個不打眼的人來李家村說親。
雲英和風獨幽的八字其實之前是供奉在邊城鎮西將軍府上,如今能夠在喬木頭和小羅氏的靈位前放上三日也算是喬家莫大的榮幸了。不過就像寧北川之前交代的,既然雲英家只是平民,風獨幽也沒必要太過於宣揚。倒不是寧北川看不上雲英的家世,只是他深知名利動人心,風獨幽的性子隻適合平凡寧靜的生活,沒必要逃出京城那聲色犬馬後又陷入無休無止的阿諛奉承當中。
這次回到岐山別莊,辛離和辛震才知道,雲英這幾年又種了什麽好東西,相信要是送上朝堂,又是一個大的震動。不過寧北川看了胡伯交上去的報告之後只是笑著點了頭說了句“還算是配上獨幽”,卻沒打算將這些東西按照往年規矩送到攝政王府去。
寧北川的眼光毋庸置疑,辛離只是沒想到雲英竟然這麽堅決地認為嫁給風獨幽她會“很好”,這讓他很是動容。當即重重點頭應和道:“喬三嬸盡管放心,雲英小姐若是成為府裡少夫人,她今後的日子只會比現在過得更自由自在。風少爺也定然會為遠根小少爺和曼兒小姐謀出更好的生活。”
風獨幽雖然名義上為花匠,但展示出來的經濟狀況確實讓楊氏很放心,不過總覺得什麽東西沒落到實處就不踏實,聞言便多問了一句:“什麽叫更好的生活?”
這一點,之前調查完雲英姐弟倆這幾年的生活情況後風獨幽就曾經做了安排,本來是明年之後才做的安排,此時辛離提前說出來倒也無妨:“明年春耕前,京城裡有位官至三品的老大人要致仕回鄉,家主人和這位老大人頗有交情,知道他是厭倦了京城的繁華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種菜養花,便讓風少爺看著安排。風少爺打算讓這位老大人住到雲英小姐家,閑暇之余也能指點遠根少爺功課;老大人的夫人不管是婦言婦功婦德就連當今皇太后也是讚譽有加,想必指點一位曼兒小姐綽綽有余。而且,有這兩位師傅,以後遠根少爺和曼兒小姐出路絕對不會比明日要成親的那人差一分半毫!”
辛離說得真誠,他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吹牛的人,楊氏好歹活了這麽些年,說話時看看真假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人家回答得這麽好這麽全面,倒是讓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倒是一旁的胡三第一次聽到辛離如此詳細說起關於風獨幽的訊息,眼中銳芒不住連閃,手中捏著的毛筆都快被他給捏斷了。一個花匠,能夠輕輕松松讓一位致仕回鄉的三品京官住進一家農戶?這話也只有哄哄楊氏這樣的鄉野村婦。
只是,看著楊氏那麽高興滿意,雲英那麽冰雪聰明的人都未出言反駁,胡三也不好立時出頭。
臘月二十,關平迎娶李銀鳳的大好日子。一大早,就有鎮上的廚子在村長家不遠處的李家村祠堂擺起了酒席,關平和李銀鳳婚禮的席面就擺在祠堂。一方面是關家地方太窄,另一方面當然是李家人的要求了。
吹吹打打的聲音不住在李家村上空回響, 家裡的幾個小的早就忍不住被喬遠成帶著去看了熱鬧,雲英不放心,又支了胡三出門照應。直到家裡就剩下她和辛離在,她才拎了個小包袱出來,神情自然地問辛離道:“立夏哥……,呃,風獨幽在岐山別莊吧?”
快二十歲的風獨幽身上清雅的氣度遠遠超過了之前在雲英心目中樸實的形象,一句土了吧唧的“立夏”總覺得叫出口和他的氣質不相配,雲英不由臨時改了稱呼。
“雲英小姐是要見風少爺嗎?”辛離在旁人面前一直稱呼“風少爺”,也是想讓人區分開來,卻讓雲英不怎麽自在。她記得四年前,辛離和辛震兩個分明是後花園的管事,雖然對立夏是很好,可也不像現在這麽恭敬啊。不過有些事情也不適合時時打聽,她也就沒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嗯,麻煩離叔帶我去山上,有些話我想和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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