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趕集的日子,關平上山看陷阱是不是出了問題,前天雲英回家竟然只收了一隻兔子。
雲英則帶著吵著鬧著要去鎮上的一雙弟妹坐著喬齊的第二班牛車往鎮上去,她需要在看過胡豆後采購做豆瓣需要的那些東西。
這次,雲英是帶著弟妹光明正大從珍味居的前門進的大堂,這個時候進來,剩菜肉包子還沒賣完,正好給兩個小的開開葷。姐弟三個還是在原來曾經坐的那張桌子吃飯,劉大掌櫃從樓梯下來便見著雲英自己都是個小孩子就能照顧得兩個小的無微不至,突然便記起了開春時的那個早上,嘴角露出個會心的笑容:所以說,好人有好報啊。
“劉大叔。”雲英坐的位置剛剛好能見著樓梯口,見到劉大掌櫃時不禁高聲喚道,叫了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頭;都怪聽說胡豆到了珍味居太過興奮。
“是聽到準信了吧。”劉大掌櫃不以為意的笑著踱步到了雲英所在的桌邊,其實他和劉二也都著急,這才讓商隊日夜兼程地跑,生生將原本需要一個月時間的來回縮短了十天。
“這是雲英的弟弟妹妹吧,你們也叫我劉大叔吧。”劉大掌櫃慈愛得吩咐了店小二給兩個小的端了一份中午才出售的小點心來:“這個待會兒裝著留著回家吃。”
“多謝劉大叔。”遠根早熟,看人臉色的本事不差。領著曼兒給劉大掌櫃行了大禮。
“嗯,不錯。”劉大掌櫃一直溫和的笑著,又問了遠根和曼兒幾個問題,突然建議道:“雲英為何不讓遠根來鎮上書院念書?關小哥考上秀才後就要開始往縣城跑,不如趁著他還在鎮上的時候也好帶帶遠根。”
“我怎麽沒想到?”雲英愧疚地摸了摸遠根的頭,注意到他乍然亮起的眼神隨即又暗淡下去,心裡知道這孩子又多想了。
“現在想到也不晚,畢竟孩子才六歲嘛。”劉大掌櫃見姐弟三個吃得差不多了,便帶著三人到了後院,院中足足十麻袋的胡豆看上去頗為壯觀。雲英看了看。品相都不錯,給遠根和曼兒一人抓了一把,讓他們在一邊玩去,雲英才有機會對劉大掌櫃道:“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胡豆。當初說好的一半對你們就有些不公平了。我當初想要是因為想要留幾十斤做種豆。現在既然有這麽多。我給你們做七百斤的豆瓣。這個數量需要一千五百斤辣椒來調配,辣椒我那可只有四百斤,要是全用了可就沒有做辣椒面的啦。”
“這個你盡管放心。辣椒也就只有你我如此稱呼而已;在外面,毒紅果分文不值,前些日子我已經找人以一斤一文錢的價格在外收購,昨兒胡豆到時我特意差人問了,十裡八鄉的已經湊夠了八百斤,別地方還收到了幾百斤,慢說是這次的百家集豆瓣辣椒,就是辣椒苗一年的用量也足矣。”劉大掌櫃看來也準備充足。
萬事俱備,雲英也得開始準備東西。首先是煮胡豆的大鍋,這個在百家集不愁;其次是自家自用的辣椒需要放鹽,按照一比五的分量,自己想做一百斤的辣椒醬至少要買二十斤鹽,這個在珍味居就能解決。
最後,這一千斤胡豆和雲英買的東西是喬齊算著酉時沒什麽人搭車的時候到珍味居來上的車,在鎮上玩了一天收獲頗豐的遠根和曼兒上車就倚著胡豆麻袋睡了過去,雲英也想睡,可看喬齊欲言又止的模樣像是想說什麽,便強打起精神問道:“齊叔,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這又沒外人。”
喬齊沒想到被個小孩子看穿,撓撓後腦杓:“雲英,齊叔想把代賣獵物皮毛的活兒給你全叔做,你看行嗎?”
全叔?雲英腦海裡冒出一個二十多歲長相硬朗的漢子模樣。他是楊氏的小兒子,今年也才二十三歲,是個鰥夫,膝下留著一個三歲的兒子喬遠成。喬遠成有楊氏帶著,喬全常年都在鎮上做活兒,倒是難得在李家村見著。
代賣獵物皮毛的活兒說起來也不多,一趟就能整個五六文錢,還必須得是逢集的時候;喬齊犯得著這麽為難嗎?
許是看出了雲英的疑惑,喬全主動交代道:“你全叔說起來在鎮上做活,前幾天我才知道他是在幫著人倒夜香呢。這活兒髒累咱們莊戶人家不怕,可就連這活都有人搶,這不,他丟了活兒,家裡又還有遠成要養。你齊叔我倒是不介意一直養著侄子,就是你那齊嬸子有時候說話吧……”
喬齊雖然沒說完,雲英也知道他媳婦那人心不壞,就是嘴巴時不時的冒些話聽著不順耳;喬全那人她聽楊氏抱怨過,自尊心太強,哪裡聽得那些話;向來喬齊也知道他的性子,兄弟倆感情深,別的法子想不到,這原本他點掙私房錢的活兒便打主意讓出去。
“齊叔,這賣點毛皮抽的那點抽頭怕是不夠用的吧。”雲英可不看好有人專門做那個,而且喬齊做熟的事情貿貿然換人也不好,想了想,正好自己做醬和以後西山上的活兒差人手,先讓喬全回來做兩天看看,要是合適的話西山上的活兒也免得自己一個人累得半死。念及此,在喬齊面露沮喪時便又補充了一句:
“齊叔也看見我今天從珍味居接了活兒,左右是要請人幫著做的,要不?你和全叔說說,一日三十文,看他願意不?”
“怎不願意?三十文,就是他倒夜香一日也才十文錢工錢,又累又髒的;你那的活兒你都能做難道他一個大男人還做不下來。這事兒啊,我就代他先應下來了,明日讓他去你家……”興奮過後,喬齊一頓:“雲英啊,這事兒你不用和關平娘商量著來?而且這工錢是不是有些高了。”
“齊叔不用擔心,這事兒我能做主的。而且這活兒三嬸婆和齊嬸子都能幫著做,明兒讓他們也都一塊來我家吧,工錢呢就算二十文錢一天。”喬全是個大老爺們,雖然和三十多歲的賈氏隔了十來歲,但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防,有楊氏一塊來家裡鎮著,她就不信還有人敢說三道四。
喬齊哪有不知道這是撿著便宜了,迫不及待的點頭定了下來,趕車的勁頭十足。
剛剛出了鎮子沒多遠,前面就有個弓著身子走路的婦人聞聲回了頭,隨即便見她興奮得猛搖手;看來是錯過了前幾趟車正走路累得慌。
“羅五嬸,今兒怎麽這麽晚還在路上啊?”喬齊停了車,回頭清理了一個麻袋的位置,“幸好你只有一個人,擠一擠也能將就著回去。”
“喲,喬齊這是給誰家拉的貨物,一口氣買這麽多?”羅五嬸提著個籃子,上車也不擦汗,滿眼好奇的捏著麻袋裡東西的形狀,末了猜不出來才回頭打量雲英和她左右睡著的遠根和曼兒:“咦?這孩子我瞧著怎有些眼熟呢?”
“五姥姥。”雲英不得不開口喚了一聲。
“誒。”羅五嬸脆生生應了聲,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你是苕花,這是草根和茶花是不?”
尖銳的聲音嚇得睡夢中的遠根和曼兒一起抖了抖身子,雲英忙輕拍兩人肩膀,讓他們繼續睡覺,輕聲回道:“五姥姥,我們都改了名字的,我叫雲英、弟弟叫遠根,妹妹是曼兒,。”
“什麽亂七八糟的還不如苕花、草根、茶花叫起來順口呢。”羅五嬸低聲埋怨了一句,抬頭又是八卦的模樣問道:“難不成喬木頭娶了新媳婦發了財,這車上的東西都是你們家的?是啥?給五姥姥說說。”
“這東西是我們家的,但和我爹沒什麽關系。”雲英臉色有些冷淡。
“哦,我想起來了。上次你大姨回娘家說過,你那死鬼爹有了新人忘舊人,竟然由著那新進門的小腳娘們把你賣給了別人做童養媳。”說話之際,羅五嬸不忘用她那可以媲美探照燈的眼睛將雲英好一陣打量。
身材:依舊乾癟無肉;長相:圓臉、粗眉、眉尾還帶傷;結論, 買著丫頭做童養媳的人家不是傻子就是笨蛋,總之是被顧八娘給蒙了。
“苕花,你要是覺得委屈就和五姥姥說。你娘雖然去了,可你大姨、你姥爺姥姥們都還在呢。那顧家凹的小娘皮竟然為著幾兩銀子賣了你,只要你一句話,五姥姥這就叫人去李家村找那姓顧的把你的賣身銀子吐出來。”羅五嬸看是關心的語氣掩飾不了她說起銀子時發亮的眼神,看來是有些心疼那銀子沒落在她手裡。
雲英心裡和明鏡似的,羅家人要是真心疼姐弟三個何必等到現在,而且羅五嬸話裡話外分明就帶著和銀子有關聯的她,怎麽不問問遠根和曼兒?念及此,雲英杏眸一眯,故作可憐道:“五姥姥,雲英還真的有事相求。”
羅五嬸拍了拍胸口,“雲英隻管放心,羅家嶴有的是人給你做主。”
“嗯。”雲英“雙眼含淚”,“五姥姥,雲英命苦被爹和後娘賣給了別人家做童養媳,這輩子也就只有這樣了。可遠根和曼兒是娘豁出了性命換回來的兒女,現在爹就要有了新的兒子女兒,他們倆以後的日子怕是艱難了,還請五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