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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傳奇》第2卷 中篇 煉獄三
(二十九)

 孟子說“人性本善”,荀子說“人性本惡”。其實,善與惡是一對矛盾的統一體,本就沒有嚴格的界定。限制了善,惡便得到表現;限制了惡,表現出來的就是善。任何人在正大光明的地方,都會用極大的努力,限制邪惡,不表現粗俗與下流,而使自己高尚。但,這會讓人壓抑,不爽。而“休閑洗浴屋”便應運而生。這種地方,是抑製善的、釋放惡的場所。來這裡表現粗俗,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什麽叫休閑?釋放壓抑,爽啊!到這裡來的人,平時越是“道德模范”、“正人君子”的人,在這裡便越是“瘋狂”,無所不用其極。“道貌岸然”說的就是這種人。小姐們最怕的也就是這種人。還有一類人,小姐們也怕,那就是平時就不怎麽樣的“混混兒。”他們不進油鹽,任意胡為,小姐們很是頭痛。真正平時很一般的人,在這裡往往是“正人君子”,“道德模范”。

 年輕人到這兒來洗澡,梅子覺得很正常。也可以理解,他們佔便宜的行為。然而,做為“爺爺”級的老男人,也來這裡洗澡,這讓梅子感覺特別扭。每當見著這樣的男人進來,梅子從不起來迎接,她覺得惡心。一個老男人,扒光衣服,赤條條的站在“孫女”似的小姐面前,身上散發出一股“死屍”的味道,這讓梅子不可想像。對於這種人,梅子無法理解。都快進棺材了,還留戀這種花月場所。人,做到這個份上,她認為該死。天天說,這種男人,才喜歡動手動腳。每當此時,天天便毫不客氣地打回去,“幹什麽?你還能行嗎?”通常,這種男人也忍得住小姐們的譏諷,“不行了,錯過好時候了!”挽惜之情溢於言表。

 梅子從骨子裡很看不起這種人。

 梅子在“休閑洗浴屋”這種粗俗的地方待了兩個月。經過前幾天的“風波”,梅子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到前面去幫忙。一個人沒事了,就在宿舍和廚房兩處閑逛。有時候,也會去上上街。但,這些對梅子來說是很無聊的,她不想一個人獨處,她怕孤獨。在這個世上,她本來就是一個孤獨的人,沒有親人,沒有知心朋友,所有的人都與她無關。所以,她更怕孤獨。隻有把自己溶進某一個集體,才能讓自己的內心踏實。

 梅子又找到了內心的踏實。因為,她又到前面幫忙去了。為客人倒水,引導客人,招徠客人。如果沒有客人,閑下來了,她也會和其他小姐一起到洗腳屋內,躺在客人的位置上,聊天兒,看電視。如果吧台上叫“來客人了!”她也會和其他的人一起出去招待客人。梅子雖然混跡於小姐之中,但她的特有的個性和與眾不同的打扮,仍會招徠眾多的眼球。

 梅子從來都不打扮自己,她的美是那種原始的樸素的簡單的美。不塗脂抹粉,也不配戴飾物。她的耳垂沒有打眼,不能戴那種穿耳的耳環。她也沒有耳環。唯一的首飾,是杏兒母親送的珍珠項鏈。就這,她也很少把它掛在脖子上。她的衣服也很簡單,沒有多余的點綴。穿衣服也很隨便,要求也很低,隻要肉不露在外面就行。

 這就是梅子。

 (三十)

 梅子成為梅子以來,她的麻煩一直不斷。正當梅子在“休閑洗浴屋”裡,安享她的平靜的生活的時候,麻煩又一次不期而至。

 當老板在吧台叫,“姑娘們,來客人了”的時候,梅子也與其他小姐一起出迎客人。雖然,她把自己獨立在外,沒有和小姐們排在一起。但,不是離得太遠。

 客人是一位很有“份”的那種男人。三十幾歲的年紀,一套筆挺的灰色西服,為這個男人增色不少。這個男人表現很得意,臉上滿是優越感。站在一排小姐面前,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派頭”。男人認真地從第一個小姐挑起,每一個都是從頭到腳,一直到排尾的最後一個。他似乎沒有挑到一個可心的,又回過頭來看了看。他發現了站在旁邊的梅子。男人的目光,在梅子身上停留足有十秒鍾。

 “她怎麽樣?”男人指了指梅子,回頭問老板。

 “她不行,她是個做飯的。”老板解釋說。

 “兄弟,是不是想留給自己?”客人臉上顯出一種不懷好意的神情。

 “李哥,你還是在她們中間選一個吧。”老板勸說。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膩呀!”那男人不悅,“就她吧,不會我教她。”

 “李哥……”老板還想說什麽。但,被那人的臉色逼了回去,沒有說出來。

 梅子知道,這個被老板尊稱為“李哥”的人,一定是個很有來頭的人。不然,老板不會這麽為難。她決定幫老板一次。在梅子的心目中,老板是個好人。至少,對她真的很好,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那好吧。”梅子說話了,“既然,先生這麽說,那我就試試。不過,我從沒做過,照顧不周,你多見諒。”

 “嗨,這多好!”那男人一臉滿意,有種美食到口的感覺。“你會自己洗澡嗎?你會就能給我洗。其他的不會,讓我來教你。”

 梅子是那種很簡單的女人,她理解別人的話,也是直來直去,話中的話她是不會明白的。那男人似乎是常客,輕車熟路的走到洗澡間。梅子跟在男人的後面走。快進門時,她回頭看了一下老板他們。老板憤怒的臉色,讓梅子嚇了一大跳。她跟著客人進了洗浴間,回手把門關上。按照天天的描述,梅子首先打開空調,讓屋子溫暖起來。然後,她在木桶上面套上一個大的塑料袋,打開水管放熱水。之後,梅子從男人的身邊擠過到門口,在床上鋪了一張一次性的塑料布。再回到木桶前,彎腰試水溫。梅子在做這些準備,男人就站在旁邊看著她。“先生,您可以脫衣服了。”“叫我李哥吧!”男人說。“是,李哥。”梅子回答到。

 梅子今天穿著一套牛仔裝,她挽起袖子乾活,很是方便。男人麻利地脫去身上所有的衣服,露出了全身結實的肌肉。梅子做為女人,她是第一次近距離、直接地感受男人。而男人特有的氣味,又讓她的內心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男人一絲不掛地站在梅子面前,似乎是在向梅子這樣的美女展示著什麽。男人驕傲地一動不動的站著,象打算就這樣站下去似的。“可以進去了,水很好。”梅子提示男人。

 梅子按程序為男人泡澡,洗頭。然後,讓他躺在洗床上為他搓背。梅子右手戴著搓背的專用手套,先從脊背搓起。搓下的汙垢,用一個小盆從木桶裡舀水衝掉。然後在搓,再衝,直到洗淨後再依次向下,直到下肢和腳。之後,在令男人翻身面朝上躺著,在由胸前搓起,一路向下,包括腹、下腹、陰部、大腿、小腿和腳背。總之,他身上的每一處,都要經過梅子細心清洗。

 看著男人躺在床上,讓她洗澡的樣子,使梅子想起了上大學時,為一具新收的屍體標本清洗的情景。這想像一經腦海,梅子便有點想笑。那時候,他們幾個同學,在實驗室裡的解剖台上,為標本清洗。現在洗浴床有點像解剖台,梅子想。她今天為客人洗澡,與那時她和幾個同學清洗標本沒什麽不同。所不同的是,她今天洗的是人,是男人,赤條條的男人。

 梅子用極大的耐心,細致地為男人洗完了澡。又認真地從頭到腳,每一寸每一分地,為男人擦乾身上的水。這一切,讓這個男人很滿意。他光著身子走到門口的那間鋪陳齊全的床上,坐下。“來吧,美人。”男人坐在那兒,看著梅子,用輕佻地口氣說。

 “李哥,我幫你穿衣服。”梅子拿起衣服要幫他穿。男人從梅子手裡接過衣服,又順手放在床上。“你的工作沒結束,穿衣服乾嗎?”“穿上內衣,我幫你按摩呀!”姓李的男人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有動手動腳,樣子像個紳士。“老板沒教,你下一步該做什麽嗎?”男人忽然變得很淫邪,“看來下邊的事,你真的不會。我教你吧!”

 “那你告訴我怎麽做?”梅子認真地說。

 “你呀,”男人淫笑著,“先把衣服都脫了,像我一樣。然後,睡到這個床上,剩下的事兒,就是我的了。”

 一聽這話,梅子隻覺得全身的血,像一下子都衝到了頭上似的,“轟”地一聲,感覺突然懵了,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整個人定格在那裡,一動沒動。“怎麽不脫呀?沒聽明白嗎?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

 “對不起,李哥!”男人的提示,讓梅子清醒過來。“我不做這個,我出去幫你找一個靚妹。”

 “不行!”男人的臉色放下來了,像要下雨。“今天就是你了。”

 “不好意思,我身上不方便,來‘好事’了。”這裡的女人管例假叫“好事”。

 “‘壞事’來了,也不行!”男人面帶怒色,剛才的紳士味,現在是一點兒都沒了。“我今天是要定你了!”

 “李哥,我求你了。”梅子感覺到了害怕,“我真的不做這個!”

 “都到這兒了?你不做?笑話!”男人開始發火了,露出了凶惡的本色。“快點兒,別讓老子上火!”

 梅子看著惱怒的男人,發現危險在向她逼近。她想跑出去。但,還沒有等她行動,就已經落入了姓李的懷中。梅子大驚,拚命掙扎,結果沒有用。與男人相比,她的力氣太小。男人並沒有立即去脫梅子的衣服,而是騰出一隻手,從衣服下面伸到梅子的胸前,抓住了她的。“你的波這麽大!”男人一邊揉搓著梅子的,一邊驚歎,“爽啊!”

 “嗷!”梅子一聲慘叫,她感到自己的胸前象被人扯下一塊肉似的,痛得她差點背過氣去。“你弄疼我了!”“疼!”男人又一使勁,痛得梅子無法講話,“你不疼,我怎麽爽?”

 梅子不在說話,也不在掙扎。盡管,她的胸前疼如刀絞。她知道,女人的叫喚和掙扎,更能刺激男人的興奮,喚起男人的折磨。男人見梅子不再反抗,又使勁地捏了幾把,便要去脫梅子的衣服。“你放手!”梅子說,“我自己來。”“自己來?”男人看看梅子,“好!”男從把手放了。

 梅子站起來,擦乾眼淚,整好被男人弄露餡的上衣,突然向門口跑去,她想逃出去。梅子的想法是正確的,隻要逃出這個門就沒事了。可逃得了嗎?狼會讓到嘴的獵物跑掉嗎?不會,男人更不會。所以,梅子瞬間又被男人抓住。

 “你這點兒小把戲,我見多了。”男人譏笑梅子,“想跑?你不想想我是幹什麽的!我逮的那些犯事兒的,他們都不比你差。結果怎麽樣?還不都讓我,把他們送進監獄裡去了!”

 “你就不怕,把自己送進監獄裡去嗎?”梅子知道了,這家夥是個警察。難怪老板對他會那麽恭敬。

 “我?”警察陰險地笑笑,“進不了!今天的事兒,說破大天來,也就是漂娼,違紀而非違法。”

 “你這是強奸!”梅子不停地掙扎,極力想脫離這個警察的控制。

 “強奸?有在這種地方強奸的嗎?”警察一臉得意,“法官會采信你的證詞嗎?最多是因漂資問題和你沒達成協議而已。不會認定強奸。”

 “頭頂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報應嗎?”

 “我是無神論者,不信這個。”警察抱著梅子,像貓戲耗子。“來吧,早完事兒早了。別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有的是治你的招。”

 梅子知道,事到如今,這事兒不會善了。她眼睛一閉,死就死吧。就把自己交給這個畜生。姓李的警察見梅子閉上眼睛,知道她沒轍了,從了。於是,他騰出一隻手去解梅子的衣扣。警察身子一側,梅子的一條腿極自然地插進了他的兩腿間。也活該這家夥要倒霉,真是應了那句古話“陰溝裡翻船”。警察怎麽會這麽不小心?讓個空檔給了梅子。梅子一下子想到了,她在島上懲罰海生的事。於是,梅子使足了勁,抬腿向姓李的襠下頂去。瞬間,他倒下了,倒在了梅子的腳下。雙手捂著襠下,縮著一團兒。殺豬一般地嚎叫著,嘴裡含混著“你……婊子……”

 梅子不顧地上的男人,迅速打開房門,逃回了宿舍。縮在床上,用被子緊緊地裹著自己,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闖禍了。警察是老板的爺,自己又下手整了警察。老板會給她什麽果子吃呢?

 (三十一)

 梅子呆呆地坐在床上,等著老板來懲罰她。老板會怎麽懲罰自己,她心裡沒底。所以,隻有等著。不多一會兒,老板來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身後跟著胖子和馬仔。這兩個人,說是這裡的保安,其實就是打手。象這種地方,總會有鬧事的。他們倆的作用,就是擺平這類的事情。如果他們自己可以搞定的,就自己動手。若是搞不定,他們便會聯系社會上專吃這種飯的人來搞定。

 老板一進門便破口大罵,罵她是賤人。“你他媽充什麽英雄?不讓你去你還偏要去!還搞出這麽一檔子事兒,你想我死是不是?你以為你是誰呀?大家閨秀?狗屁!”

 “對不起,老板!”梅子起來,“我不在這兒幹了,免得給你找麻煩。”

 “想走?晚了!”老板大吼,“你走了,我出的醫藥費找誰要?”

 “我給。”梅子小聲說。

 “你給?你給得起嗎?一萬塊!”老板吼道,“把一萬塊給我掙回來了,你在走!你們兩個,教教這個賤人怎麽待客!”

 胖子和馬仔早就垂涎梅子的美色。因為,老板罩著,梅子又不給機會。所以,他們沒法得手。今天,老板下令,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他倆趕緊執行老板的命令,回手把門關上,抓住梅子就要用強。

 梅子說:“我自己來。”這次,她是真的不在抵抗了。至所以如此,是因為她知道,在這種場合下,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無功的。她不可能,從這三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手裡逃脫。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反抗只會招來更大的報復。梅子慢慢地,一件件脫去她的衣服。上衣脫掉了,雙峰彈了出來。不過,它已經不在驕傲。因為它受了傷,一個男人的手,讓它染上了青紫色。她又脫掉了下裝,變成了。三個男人見了,大咽口水。

 脫光衣服的梅子是很美麗的。她美而不俗,豔而不妖,清新而聖潔。梅子從三個男人身邊走過去,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閉上眼睛,等待著這三個男人的欺凌與強暴。

 “你們出去!”老板的聲音。

 “老板?”胖子和馬仔的聲音。他們的聲音充滿不舍。

 “出去!”老板提高了聲音,帶著怒。

 梅子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之後,是一陣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這種安靜,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死寂,令人窒息與恐懼難奈。這種死寂仍在繼續,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梅子倍受煎熬,她的神經越繃越緊,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梅子再也不能忍受,她睜開眼睛。發現老板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睛盯著她的臉。在睜開眼的一瞬間,梅子和老板的目光相遇了。也就一瞬間,老板把目光移開,看向他對面的牆,仍舊一動不動,即沒有碰她,也沒有脫衣服。梅子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老板讓自己這麽乾躺著到底想幹什麽。看著老板呆在那兒,把自己涼一邊,梅子心裡忽然產生一種失落感,甚至有些惱怒。是死是活你倒是給個痛快呀!梅子這麽想。

 又過了一會兒,老板把目光移到了梅子的胸前。同時,他的一隻手也到的胸前,去撫摸梅子受傷的乳。剛一碰到,梅子便感覺揪心地痛。這痛,讓她的身子一陣顫抖,面部的肌肉也一陣痙攣,現出痛苦之色。

 “王八蛋,真他媽的不是人!”老板收回了他的手,“把衣服穿上。”

 梅子沒想到老板是這樣處置她。一場狂風暴雨,就這樣消失了。自己的災難,也就這樣莫明其妙地化解了!梅子不相信這是真的,感覺象是做夢。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夢?梅子又想。她拿起衣服,一件一年地穿上。像天天一樣,在老板的面前。

 “謝謝你!”梅子扣好最後一顆扣子,小聲地對老板說。這次她沒有說老板,面是說“你”。梅子自己也不知道,這聲謝謝的真實含義,是出於禮貌?出於沒有對她加害的感激?還是其他的什麽。反正,梅子的心裡是怪怪的,沒有劫後余生的欣喜。

 “你不用謝!”老板說,“你馬上就知道,不用謝我了。因為,你不能在我這兒做了!”老板看著梅子,“你離開這兒吧。”

 “你開除我了?”梅子也看著老板。

 “算是吧。”老板把目光移向別處。

 “那,”梅子說,“你的藥費?”

 “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沒這事兒,他也要拿這麽多。這是他的例錢。不過今天,你給了他很好的理由。”老板說著,忽然忍不住笑了,“你也是的,下手太狠了,差點兒沒把他給廢了!”

 “是他把我逼急了,他弄痛我了。”梅子有些羞赧。

 “你打算怎麽辦?”老板問梅子。

 “再說唄。”梅子憂鬱,“有一雙手在,還不至於把自己餓死吧。”

 “你這人心太善,”老板說,“自己辛苦兩個月掙的錢,一分不剩地送給了別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天天太難了。”梅子說,“一個小女孩兒,不容易。”

 “你容易嗎?”老板說,“流落街頭,身無分文。你比她,好不到哪去!”

 “謝謝你!”梅子這次是真誠的。因為,是老板救了她。

 “這個月你又幹了十天。”老板說,“這兩個多月,你一直在前面幫忙,我也沒給你獎金。這樣,我一共給你兩千塊,算是一次性補齊。”

 “老板!”梅子感激。因為,她從這裡出去,又什麽都沒有了。能有這兩千元,至少可以維持一陣子。

 “千萬別在說謝謝,”老板笑笑,“你已經說的不少了。”

 “那,我把今天的活兒乾完,”梅子也笑笑,“我明天在走,行嗎?”

 “當然。”

 梅子繞過老板,把門打開。胖子和馬仔,已經是急不可耐。見梅子衣著整齊,不解其意,“老板?”

 “老板什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沒你們的事兒。”

 胖子和馬仔恨恨地離開。看著他倆的身影,老板笑了,梅子也笑了。

 (三十二)

 晚飯是梅子和老板一起做的。今天的晚餐與以往不同,老板增加了菜,由原來的簡單餐,變成了極豐盛的晚宴。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還有酒。老板下令,今晚歇業。從晚上六點開始,關掉大門上的彩燈。隻送客,不迎客。六點半客人走光,關上大門。所有人,都到了廚房。老板、胖子、馬仔,還有天天她們,十四個人全部到齊。

 天天她們幫梅子把桌椅板凳擺好。菜上了,酒也倒上了。十四個人高高興興地圍了一大桌。梅子被眾人推舉,和老板坐了上席。老板端起酒杯,向大家道了謝。說自己能有今天,全是靠大家的幫襯。又說,梅子姑娘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明天不能和大家在一起了,可我們相識一場,是一種緣分。“來吧,我們共同乾杯!”老板最後發出倡議。大家都把杯中的酒幹了,不管善不善飲。

 梅子很高興,也很感動。兩個多月來,他們在一起乾活兒,在一起吃飯。飯雖不好,菜也沒什麽味。但,他們一起面對的是大家共同的希望。世人不一定看得起他們,可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這才是活著的希望。

 “老板,兄弟姐妹,”梅子重新斟酒,端起酒杯,“我梅子,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明天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現在,我想說的是,感謝老板的收留,也感謝兄弟姐妹們的關照。相聚是一種緣分,分散也是一種緣分。我希望,大家今後要好好地過日子,相互幫襯,相互照顧,好好地活著。乾!”梅子幹了杯中的酒,不善飲酒的她,差點兒沒嗆出淚來。她擦乾眼淚,繼續說,“在常人的眼中,我們是不受歡迎的一群人。可我們的存在,是罵我們的人的需要。我們的職業,是世上付出成本最昂貴,而獲利最少的職業。我們付出的是尊嚴,血淚和青春。你們說,尊嚴值多少錢?血淚值多少錢?青春呢?”

 梅子的一席話,讓老板、胖子和馬仔三個大男人低下了頭,也令一幫姐妹眼淚汪汪。因為,梅子說出了大家想說而又說不清的話。大家平日裡各想各的,各乾各的。經梅子這麽一說,卻發現大家其實是一個大家庭,都在為一個目標而努力。那就是,好好地活著。活著便有希望,隻有活著,才能見到明天升起的太陽。

 梅子不善飲酒。所以,她很快就醉了。醉了之後,她哭了,哭的很傷心,引得天天一幫小姐淚雨綿綿。天天把醉了的梅子扶回宿舍,把她安頓在床上。看著睡著的梅子,天天想,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她明明和自己不一樣,卻偏偏混跡於自己這幫小姐之中;她高貴地像公主,令人高不可攀。卻又像大姐姐一樣地關心自己,幫助自己。天天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理解眼前的梅子了。她像是個謎,又似一個夢,漂漂渺渺,不在現實中。

 睡到半夜,梅子醒了,要喝水。天天幫她倒水,倆人坐在床上說了會兒話。“你喝了不少酒。”天天說。“是嗎?”梅子笑笑,“以前,我很少喝酒。今天一高興喝過了。”又說,“沒出醜吧。”“沒有,連錯話都沒說。”天天說,“真羨慕你,懂的真多。我要像你這樣就好了。”“有時間多讀點兒書。”“別逗了,我一看書就瞌睡。”梅子無語。

 “你明天到步雲堂去。那裡比較正規,隻洗腳,不乾別的,你很適合。”天天又說,“你去找一個叫葉子的姑娘。她是我的姐妹,是那兒的管事。”

 梅子知道步雲堂。那是一個足浴城,檔次比較高。她曾經在那裡休閑過。去那兒的人,大多是層次較高的。“她要身份證怎麽辦?”梅子擔心這個。

 “我給她說過,她會幫你的。”“謝謝。”“我們倆還用說嗎?”

 過了一會兒,梅子說頭痛,倆人又睡了。

 (三十三)

 第二天,梅子辭別天天。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休閑洗浴屋”。她背著自己的小包,來到了步雲堂足浴城。步雲堂地處鬧市區,生意很好。一過中午,客人便多起來。一直到深夜一、二點鍾才關門。因為是正規洗腳,沒有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兒。所以,客人不僅僅是男人,女人也不少。這種休閑地方,上午一般是很輕閑的。大部分小姐都還在睡,隻有少數人在值班。

 梅子進入大堂,有位女生迎接她。她說找葉子。

 “我就是。”女生答道,“你是梅子?”

 “是。”梅子輕聲回答。

 葉子是位二十四五歲的女人,給人的印象很精明。她的個子沒有梅子高,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長著一個可愛的翹鼻子,是她的特點。“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今天先休息。”葉子說,“我向老板報告一下,你明天在上班。”

 “謝謝。”梅子笑了笑,葉子也對她笑了笑。這兩位女人的相視一笑,所交流的內容是相當豐富的,非局外人所能理解。這一笑,也使這兩位美女立即成了好朋友。有時候,要成為朋友,需要很長時間的交流與磨合。而在另一些時候,交朋友僅僅是相視一笑,瞬間完成;就像是愛情,有些人是“談”出來的。而有些人,則是“一見鍾情”。梅子和葉子就是這種。

 葉子交待了另一個小姐,讓她關照一下大廳。自己則帶著梅子,穿過客房,來到後面的一座三層樓。這小樓每層有十幾間房。“這裡是工作人員宿舍,老板免費提供食宿。”葉子邊走邊介紹,“一樓是餐廳,還有洗漱的地方。二樓住的是男生,三樓是女生。”在上三樓的樓梯口,牆上釘著一個警告牌“男士止步”。

 來到三樓,葉子把梅子帶到最裡面的一間屋子,推門進去。“我一個人住單間,”葉子說,“其他的,是三至四個人不等。你不要跟她們住,跟我住一間。我們倆做個伴兒,你看行嗎?”

 “好啊,”梅子很高興,“謝謝你的關照。”

 “又來了!”葉子不悅,“以後,不要這麽客氣。天天,不,她的真名叫香兒。她是我的老鄉。她把你的好都跟我說了。她挺佩服你的。”

 “她對我也很好,”梅子說,“她不容易。”

 “算了,改天在聊。”葉子說,“這是我的床,你睡那一個。你整理一下,我要到前面去。”

 梅子等葉子走後,她把自己的床整理了一下。床上的東西都是才洗過的,上面還散發著太陽的味道。這間房隻有這兩張床。靠窗戶的地方,還有一個簡易的寫字台。上面放著一個台燈,和葉子的日常用品。其他,就沒有什麽了。梅子整理完後,閑著無事。她突然想到了杏兒他們。自己走了兩個月,一點音訊都沒給他們。想來,也不太近人情。於是,梅子關上房門。她要去上街,去和杏兒他們聯系。

 走上大街,梅子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移動通信城。在那裡,她花八百元賣了一部檔次較低的手機。上了號,充了話費。當她再次走上大街,她已經和杏兒聯系上了。電話裡,她們聊了很長時間。內容大致是問候,是思念,是關心,也有祝福。梅子沒有忘記杏兒和海生的事。杏兒說,他們決定春節結婚。這讓梅子很是欣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梅子向杏兒表示了祝福。並說,她盡可能去島上參加她的婚禮。

 和杏兒通過電話之後,梅子的心情很好。不過,十一月份的天氣,讓她的好心情受了點涼。她的衣著,在室內還能行。到室外,還是不能抵擋冷的侵襲。梅子決定到服裝店,去賣幾件過冬的衣服。她身上的錢有限。所以,她不能上專賣店,隻能到各類“廣場”,去淘一些打折的衣服。包括內衣、毛衣毛褲、外套等等。快吃午飯的時候,她置辦的差不多了。不過,衣兜裡的錢,也所剩無幾了。

 吃午飯的時候,梅子通過葉子,和大家一起認識了。在食堂就餐的有四十多個人。其中,女性佔多數,男性較少,大約三比一,都是清一色的靚妹帥哥。因為,不用上班,梅子午休了一會兒,便到前面去看葉子。她在葉子的引導下,抽空參觀了以後她的工作場所。這裡,梅子是熟悉的。但,她還是在葉子的陪同下,進行了必要的參觀。

 這裡的裝飾很典雅,不像洗浴屋。房間也很大,一般可容納五到六位客人。最小的,也是兩個客位。房間的光線很柔和,門的上半部分是玻璃的,窗是透明的,站在外面可以很方便的看清裡面的一切。

 “來這兒,我隻能安排你做洗腳的工作。”葉子說,“這工作很辛苦!不過,收入還可以。一般的,每月可以掙四五千塊。”

 “行,我不怕苦。”梅子說。隻要有棲身之地,苦有什麽關系。

 “我相信你一定乾得好。”葉子衝梅子一笑。

 梅子也回她一個肯定的笑。笑是美好的。生活中,如果沒有了笑,就像炒菜裡面,沒有放鹽一樣。這樣的日子是很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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