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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48 霧裡飛花溪上萍
四月既望,江陵府外。

 金烏斜墜,玉蟾初升,然曛光正好,霞雯如血,穹空明淨。粉蝶黃蜂,趁著晚春殘紅在花蕊中辛勤采擷。數個垂髫孩童騎竹馬在晚風中戲耍,稚音童謠,讓過路行人聞之一時心思不屬。有臨溪騷客傷春易逝,問取東風,但見花影婆娑,無有應聲。

 暮靄之中,萍梗滿溪,楊柳繞堤。晚風過處,飄落柳絮千千萬萬,如同雪片一般。偶有飄絮飛落溪中,棲落在那萍葉之上,與之相擁著沿溪流漂下。一馬車沿溪緩緩駛過,馬蹄遝遝,車輪碌碌,似在憐看春光,不急不徐的碾著長堤行進。駕車的為一婷婷嫋嫋的女子,風鬟雨鬢,白紗蒙面,一身素衣,雙眸中卻黯無神采,偶在那泓灩秋波中泛起漣漪,卻不過一瞬,複又沉靜下去。忽有風來,掀起面巾一角,驚現瑰姿,雪色晶光,卻有淡淡愁容,恰似這清溪中萍飄梗泛。那馬車漸行漸遠,徑往江陵城門而去,融入近晚曛煙之中……

 既出河中,柳逸安與芸蘿折往南行,途經均州,沿漢水而下,經襄陽府,至江陵府。沿途,每落一大鎮,芸蘿便強行推搡著柳逸安去找當地著名的大夫求醫,卻皆是無功而返。柳逸安漸漸有了倦意,不過懾於芸蘿那一雙含煙帶霧的明眸,不敢違逆她的意思,於是乎,二人車輿至江陵竟花去兼旬許時日。旅途中,二人一在車外,一在車內,除卻尋醫問藥時,平素連目光的交織都沒有。柳逸安心中酸楚,卻打算把這個惡人一直當下去。夜間依舊噩夢頻仍,午夜驚醒便咳血不止,有時寤後為瑣事縈懷,竟徹夜難眠。

 過了江陵,便是二人約定的分道揚鑣之時。柳逸安看夕陽沉淪天際,悵惘回眸,瞥見芸蘿婉孌身姿,心中陡然一陣失落。車廂忽然一暗,再變明亮時,已經入得江陵城內,茶寮酒肆,歌軒舞榭,林立道旁,燈燭螢煌,夜間尚是如此,日間的繁華興盛自可揣度。

 二人尋了一名樂平的客棧打尖,點了幾樣平常菜蔬,不言不語的坐在客棧堂中飲食。原本這客棧中喝酒行令,沸反喧嘩,待得芸蘿解下面上紗巾時,煞那間便鴉雀無聲。芸蘿淡淡的嘗了幾口,放下竹箸,靜靜的看著柳逸安,櫻唇數度啟開,卻沒有半句言語。因為喉傷,柳逸安每日只能吃些流食,沾不得葷腥,淺淺一碗豆粥,竟花費了柱香時間才喝完。他抬頭時,發現芸蘿杏目噙淚的注視著他,便衝她訕訕的笑了笑。芸蘿把下唇輕輕咬了咬,便轉身徑直往樓上行去。

 夜空中懸著一輪滿月,玉魄冰魂,輝光被野。柳逸安拾了一條長凳,倚在門前看那月看了許久,輕歎了一聲,便往樓上行去,雖沿途以車代步,卻猶感身心不勝疲乏。從芸蘿房前經過時,便見她正在床邊打點東西,身側兩個包裹,其中一個放置的都是自己的衣衫。柳逸安知曉芸蘿是在幫自己收拾行囊,想起明日便要分離,隻覺得心頭被猝然扯動,扶在門上的五指深深的陷入進去。芸蘿把那衣衫疊了又疊,一遍又一遍的撫平,眼睫上兩顆晶瑩露珠晃了幾晃,無聲的滴落到那長衫的前襟之上,口中喃喃道:“這麽大個人,連衣服都不會疊,弄出這麽多褶皺來……”將所有衣物都收拾停妥,給那包袱打結時,終忍不住抽噎起來,哭泣聲愈來愈大,伏到那包袱上去,只見得香肩一陣陣抖動,再也聽不到哭聲。

 柳逸安目不忍睹,跌跌撞撞的從那樓上逃下,走入大街之上,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心中一遍一遍的責問自己道:“柳逸安,柳逸安!你究竟怕什麽?只是啞了,又不是斷手斷腳,難道照顧不了芸蘿一生麽?忍心讓她傷心至此!”忽又狠力撕扯自己鬢發,哽咽難止:“跟你的女子無一不遭逢不幸,珺蘭身為欽犯,緝榜定已發到嶽州家中,縱是日後將她尋回,恐要與之一生顛沛,有家歸不得;更兼你與歲寒莊已結下莫大仇怨,欲與萬英比翼連理,隻作癡想妄談。你已負了一個女子一生,又怎可再將芸蘿拖下苦海,讓她跟隨自己過漂泊無依的日子!莫道你啞了,便是沒啞,又能如何!”

 他本生性放蕩不羈,在祁連也暫且拋卻憂慮,然這幾夜失眠,思量起許多原來不曾思量的事情來。此時他心中愁腸百結,信步在街上行走,回神時發現路側是一玉器行,楣上匾書“華玉行”二字,夜幕已垂卻猶未打烊。柳逸安心中忽有所思,便從那店門走入,那掌櫃正在撥弄算子,見得有客光顧,便合上帳本上前招呼:“釧鐲瑧琲,釵簪璩環,敝店應有盡有,不知公子要些什麽?”

 柳逸安在那櫃台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自己中意的飾物,隻得朝那掌櫃拿手比劃,見其不能會意,便從那帳本上撕下一頁白紙來,拿筆蘸上墨圖畫起來,寥寥數筆,便見一雙栩栩如生的蝶兒棲落紙上,雙翼振飛,呼之欲出。那掌櫃見柳逸安畫工之妙,神乎其技,口中嘖嘖出聲,卻也知曉這個俊貌少年竟不能言語,不由得扼腕歎息,連連道:“公子稍等,我這就取來給你過目!”說罷從身後貨架上取下一個鳳紋木櫝,放到櫃台上打開來,見內裡紅綢襯布上,擱著一雙白玉蝶兒,玲瓏剔透,薄翼上鏤有花紋,端的精致非常。那掌櫃拿住蝶尾將其中一隻取出,竟然見那雙翼隨之顫動不已,仿佛活物一般,柳逸安極是喜愛,便拿筆欲要在紙上書寫,詢問這玉蝶價錢,卻被那掌櫃忙不迭的把那畫著蝶兒的白紙搶了去,見他從那帳本上重新撕下一張來,遞與柳逸安。

 心道這掌櫃卻是與眾不同,柳逸安暗笑,拿筆在紙上寫下“幾何”二字,那掌櫃知曉,便道:“這一雙玉蝶卻是珍品,價五十紋銀!”

 柳逸安聞言一怔,將身上攜帶的銀兩都拿出來,卻不足三十,不由得好生苦惱。他離祁連的時候孑然一身,這身上的銀兩卻是芸蘿給他的,讓他在路上見到想吃的東西便自己去購買,初時柳逸安還心道,什麽希罕吃食值得二十幾兩銀子,然不能推卻,便收在懷裡,不過一分一錢都沒有花去過。見自己身上銀兩與那玉蝶價格相去甚遠,柳逸安無可奈何,收起銀兩便轉身離開,卻連連回頭去看那一雙蝶兒,心中苦道:“若是買了這蝶兒給芸蘿,她一定歡喜!”

 那掌櫃見狀自然明了,慌忙從櫃台後跑出,拉住柳逸安道:“公子可是錢資不足?”

 柳逸安聞言點頭,仍不忘看那蝶兒一眼,戀戀不舍。

 掌櫃心中暗道:“這公子卻是連價都不講!”輕歎道,“若公子肯屈尊幫敝店一個小忙,這玉蝶公子便付半價取了去!”

 柳逸安喜出望外,連忙拱手,聞那掌櫃道:“可否請公子幫忙書寫招牌!”

 “這掌櫃多半也是喜好風雅之人,怨不得他方才把那粗筆畫下的蝶兒搶了去!”柳逸安再拱手致謝,隨那掌櫃行到後堂,鋪開紙墨,略略思忖了一下便揮毫寫下“捃碧”二字,跌宕遒麗,風骨傲然。

 “好!好!”那掌櫃繞著書案端詳良久,雙目煥發欣喜神光,不住捋須稱讚。

 柳逸安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所有銀兩,遞與那掌櫃,再次作揖敬謝。那掌櫃也不清點銀兩,接過便收到懷中,待柳逸安取了那木櫝,恭敬送到門外。

 江陵夜中已漸漸有了暑氣,風清雲淡,明月高懸,讓人心曠神怡。柳逸安回樂平客棧途中,忍不住反覆把那蝶兒取出來看,心中幻想芸蘿將之別到頭上的姿容:“定是相得益彰,美不勝收!”待得行到那客棧門前,忽又踟躕,“我卻該如何給她,才能免她誤會?”這誤會卻不是誤會,柳逸安苦笑,卻一時想不到主意,上得樓去悄聲走到芸蘿門前,將那木匣藏到袖中,在門上輕輕的叩了叩,不曾聞得響動,柳逸安推門去看,發現房中空蕩無人,包袱行李都放在床側,他不由心道:“這丫頭果是歷練不足,這般東西被人偷了都沒找處!”心中卻又有一絲欣喜,從懷中取出那木櫝,小心翼翼的塞到芸蘿的包袱中,複又取出將那蝶兒拿出來細看,不停的撥動那薄薄翼兒,臉上止不住浮現絲絲笑容。如是過了良久,他才把那蝶兒重新放回,輕步掩門而出,走回自己的房間,卻見芸蘿先前幫自己收拾的包袱孤零零的放在桌上,臉上的笑容登時冷卻,無聲無息的走到床邊,連靴子都沒脫,倒到床上,枕著胳膊呆看白花花的床頂。如是輾轉良久難寐,便起身到房中踱步,身不由己的開門走到芸蘿房門前,一推那門支呀而開,芸蘿竟然依舊未歸。

 “這丫頭跑哪裡去了!這麽晚還不回來!”柳逸安不由得心中惶急,噌噌奔下樓來,一問那酒保,得知芸蘿在自己出去後不久便也離開了客棧,至此時未見回返。柳逸安隻覺一顆心怦怦直跳,衝出客棧便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找尋起來。夜風漸而淒緊,春衫單薄,竟感到絲絲寒意。柳逸安苦無不能言語,拉住行人不停作手勢詢問,卻又有誰能夠看得懂。如是從南城找到北城,從東門走到西門,依舊不見芸蘿蹤影,柳逸安已是心急如焚,一時呼吸不暢抱著路邊梧桐便咳嗽起來,拿手在唇邊一抹,盡是濃稠鮮血。

 忽而路上有三四潑皮打扮的人走過,尖聲笑語:“集賢樓有一個好生俊俏的娘皮在喝酒,嘖嘖,真的叫一個好看……”

 “想是這娘皮春心動了,忍不住長夜寂寞,一個人跑去喝酒!”

 “快走,快走!老子好心過來叫你去看,若是耽擱了怕那娘們走了!”

 “……”

 柳逸安聞言猛驚,拿衣袖信手拭去口角鮮血,便尾隨那幾個潑皮而上,轉過幾個街井,便見一酒樓前人頭攢動,無數人踮著腳在那裡觀望,交頭接耳,不時有放浪的笑聲從中傳出。柳逸安插足不入,便縱身而起,在那酒樓牆上踏了幾腳,從眾人頭上翻了過去,竟無一人察覺。

 赫然便見端木芸蘿坐在正中的桌上,不停的拿酒猛喝,腳下竟有十數空壇,橫七豎八滾了一地。對席坐著一青衣公子,容貌頗為俊朗,只是臉上遍是驕矜之氣,正在不停的搭訕芸蘿,外圍圍了數十無賴,衝著芸蘿指手畫腳,嘻嘻竊笑,然似是忌憚那青衣公子,沒有人敢上前調戲。

 此時聞得那青衣公子道:“姑娘,可是有什麽傷心事,大可說出來,區區最拿手的就是治女兒家的心事!”說罷便拿手去捉芸蘿皓腕。忽而那公子感覺身後凜冽殺氣,掣出手中紙扇便激靈立起,回身來望,便見柳逸安瞪著火紅雙眼緩緩迫近,一步一步卷著無儔氣勢,讓人心驚膽顫。

 那青衣公子此時已是冷汗涔涔,雙腳不自主的倒退起來,忽而聞得他身邊的隨從道:“哪裡冒出來的狗東西,該打擾丹霞山莊少主喝酒!”卻是無知無畏,這說話的隨從卻未曾注意到那青衣公子正瑟瑟發抖。

 柳逸安絲毫不予理會,徑直走到芸蘿身前,甩手就將她手中酒壇奪了下來,卻見芸蘿淚容如洗,睜大著一雙美目看著柳逸安,哭道:“給我!把酒給我!”立起身便來搶奪那個酒壇,柳逸安頓時覺得心被掏空了一般,不顧芸蘿哭喊,死命將那酒壇拽住不撒手。芸蘿此時已酩酊大醉,兩靨酡紅,不知施展真氣,隻知摳住那壇沿往自己懷中拖,卻又哪裡爭得過柳逸安,一下立足不穩,便跌倒在柳逸安懷中。

 “好個不省事的蠢材!”那青衣公子的兩個隨從大罵著便過來廝打,卻仿佛被無形的牆壁阻在十尺外,不能移動寸步。柳逸安愛憐的看著懷中的女子,雙目淚水也止不住傾瀉下來,騰開右手,便隔空從地上撈起數個空壇來,五指纏勢一運,便見那酒壇懸在空中滴溜溜亂轉,仿佛妖魅作祟一般。那兩個隨從已是嚇得面無人色,忽而柳逸安一道凌厲的眸光射來,只見他五指一拗,那飄蕩在空中的酒壇頓時磕到一處,破裂成千萬片碎瓦。

 那青衣公子已經被柳逸安恐怖氣勢迫壓的氣喘籲籲,此時察言觀色,知道這半路殺出的冷面公子定與那女子有不尋常的乾系,便遙遙的拱手道:“兄台武藝高絕,在下佩服之至,今日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此言一出,圍觀人群中頓時一陣嘩然,這丹霞山莊少主佟明毓仗著自家財勢,一直在江陵地界飛揚跋扈,卻是頭一次見他對人如此恭敬。

 柳逸安卻如不聞,牢牢抱緊在懷中掙扎的芸蘿,婉柔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粉靨之上。佟明毓遭這般奚落,怒火升騰,卻一時不敢妄動。他自幼習武,識人的眼力還是有的,知曉柳逸安的修為,要殺掉自己簡直如探囊取物,便恨恨的啐了一口,拖起那兩個戰戰兢兢的奴才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心中嫉恨道:“好小子,日後不要落到我丹霞山莊手裡!”走時仍不忘去看端木芸蘿,強咽了好幾口唾沫。

 芸蘿此時卻從柳逸安懷中掙脫,跌坐在長凳之上,又從桌上拿起一個酒壇,解開緘口就仰頭狂飲。柳逸安雙眸一閉,卻沒有再去奪芸蘿手中酒壇,折身走到對首坐下,拿起手中酒壇便也猛灌起來,眨眼間灌了五六壇下肚,一時嗆住,噗的一聲猛吐出一口血酒來,邊咳邊心道:“可笑!可笑!柳逸安你這個懦夫,你與芸蘿既是兩情相悅,還計較個什麽,計較個什麽!”芸蘿本是滴酒不沾,卻為了自己傷心成這般模樣,他如何不悔恨,心中已是打定主意,就此對她坦明心事,天涯海角,再不分離。近月來他千辛萬苦構築的長堤,煞那間崩潰……

 這邊芸蘿正邊哭邊飲,看見柳逸安正連連咳血,終於清醒了些,踉踉蹌蹌的跑過來將他手中酒壇搶下,痛聲哭道:“別喝了!別喝了!我不喝了,你也別喝了!”

 柳逸安心痛難禁,放下酒壇,一躬身便抱住芸蘿雙膝大力舉起,將她放到自己肩頭,一手扶著她纖腰,便大步從客棧中走了出去,人群霎時分開一條道路來,一直目送柳逸安與芸蘿消失在長街盡頭。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芸蘿此時已經恢復了些許神志,見自己正坐在柳逸安肩頭之上,路上行人全都停下腳步看著他們,頓時好生羞臊,握緊粉拳便在柳逸安身上一陣捶打。柳逸安卻覺得芸蘿這一通拳打如同撓癢般,好生痛快,腳下步子越邁越大,抬頭看向坐在自己肩頭不停扭動的芸蘿,嘴角微微一翹,展現一個俊逸至極的笑容。芸蘿初見這不懷好意的笑容,猛地一怔,不知多久了,不知多久了,久得連自己都幾乎回想不起,沒有見他這般對自己笑過。正失神時,忽而柳逸安把她橫著放倒,扛在肩上,跨過那客棧門檻穿過大堂便直往樓上走去,毫不理會客棧中目瞪口呆的眾人。二人過處,酒氣衝天。

 柳逸安輕柔的將芸蘿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褥,小心的蹲在一旁,伸手捋過她腮邊被淚水打濕的秀發。芸蘿此時腦中昏昏沉沉,隻知一眨不眨的看著身旁的柳逸安。過了良久,柳逸安見芸蘿已經平靜,起身欲走,猛然被她拉住衣袖,聞得她聲聲哭泣撞擊雙耳:“別走!別走!走了就見不到了,永遠見不到了!”

 柳逸安心如刀絞,轉身坐到床邊,將芸蘿螓首抬起放到自己臂彎,小心翼翼的擦拭她面上淚水。芸蘿也不知此時是夢是幻,牢牢拽住柳逸安衣襟道:“為何!為何你不留我,為何不肯留我!我不想走,真的不想,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哪怕是給我一個眼神,拉我一下衣袖,我都會留下。你心裡有我沒我都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

 這些話語給予柳逸安的震撼,比之那日借魔錘探知的心念猶要甚過千倍,萬倍,一霎那間,雙眼淚水狂瀉而下,與芸蘿臉上淚水交匯到一處,分不清哪些屬你,哪些屬我。他好想能開口撫慰這眼前如同嬰兒一般脆弱的女子,哪怕,只有一句,能讓他開口說一句,也好。

 “柳逸安!柳逸安!你好糊塗啊……”他心中湧起滔滔悔恨,俯下身去吻在芸蘿粉靨之上,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的吻盡那晶晶淚痕。柳逸安看見她那粉色雙唇,因哭泣皺作一點,微微翕動,情不自禁的就將自己雙唇印了上去,初是蜻蜓點水的一觸,接著將她下唇柔柔的含在口中,輕輕的用舌尖舔舐。芸蘿酒意未醒,此時不自主的啟開雙唇,頓時被柳逸安舌尖攻入,一時難受,就伸出自己的舌尖,想把那侵略自己口腔的異物抵出去。然柳逸安此時覺得便是芸蘿在主動索吻一般,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腹中酒意陡然竄起,一下子頭昏腦脹,目眩神迷,縱他有千杯的海量,此時也由不得他不醉!

 柳逸安失於自持,不自主的掀開身下被褥,雙手緊緊的環住芸蘿腰肢,隔著薄薄春衫傳來的體溫,讓二人皆覺得身如浴火,燥熱難耐。柳逸安舌尖勾起,輕柔的劃過芸蘿上顎,又繞過香舌去舔觸她舌床,霎時口中甜津泛濫,聞得芸蘿嚶嚀呻吟出聲,二人的舌頭便在那狹窄的空間廝打起來,難解難分。柳逸安本已喝了數壇烈酒下肚,此時根本壓抑不住腹中洶湧的酒氣,神志逐漸模糊起來,右手不自主的去解開芸蘿羅裙玉帶,撫過那滑嫩如玉石的小腹,便去剝奪她上身最後一件褻衣。芸蘿猶是蓓蕾未開,如何經受得住這般撩撥,頓時嬌喘吟吟,蘭息呼呼,嬌軀不自主的弓起來,正好讓柳逸安將那裎衣褪下,煞那間突現一片燦爛春光。柳逸安右手把握住那如同軟玉一般的酥乳,盈盈不堪一握,腹中**愈發無休無止的燃燒起來。口舌饒過芸蘿那已成蜜澤的口腔,沿著她粉頸一路親吻而下,從那頸根鎖骨一端,用雙唇微含住,滑到另一端,複又折回她正胸溪峪,繞著那如雪蓮花瓣的**迂回著吻上,右手仍不忘在另一側大肆征伐,便見那兩顆玲瓏的薔薇骨朵傲然挺立起來,在風雨之中瑟瑟顫抖。柳逸安舌尖劃過那一圈美暈,卻獨不碰那顛峰兩點,此時芸蘿已是顫抖不止,聲如鶯燕,且迎且拒,徹底淪陷在這微妙奇異的感覺之中,檀口張開拚命喘息。柳逸安舍了那巍峨雙峰,複又去肆虐芸蘿雙唇,雙手沿著那無半點余脂的腰肢滑下,去褪她下身衣裙。舌尖鑽入芸蘿香舌與下顎之間的柔軟處,柳逸安縱情的去吸吮那甘甜汁液,卻不料因此導致芸蘿喉頭一陣難受,忍不住便嘔起來,霎時吐了柳逸安一臉,自此一發不可收拾,俯下身去吐了半盞茶時間,方才止住,無力的支起身軀,猶在嬌聲喘息。

 突來此番變故,柳逸安酒醒了一半,一骨碌跳起,捋起衣袖將臉上汙漬拭盡,待得想起自己方才所作所為,不由得冷汗颼颼。芸蘿吐後,醉意頓減,神志已經恢復明澈,此時發現柳逸安誠惶誠恐的立在一側,自己上身**,酥胸上濕痕無數,加之那秘處的奇異感覺,如何不知曉方才發生之事,頓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伸手拉起被褥蓋過半袒的身軀,淚雨更是滂沱而下。

 柳逸安登時手足無措,上前欲要扶住芸蘿一顫一顫的香肩,卻見她憤然抬頭,兩道怨毒的目光激射而出,讓他不寒而栗。芸蘿撤出右手,便朝著柳逸安臉頰拂來,竟附帶了玄天真氣,柳逸安揮手截住,將她皓腕牢牢捏在手中。“禽獸!”芸蘿尖聲哭罵,抬起左手便又朝柳逸安打來,卻又被他擒住,如此一來,胸前被褥失去拿持,無聲滑落下來,一幕旖旎,撲入柳逸安眼簾。

 “放開!放開!”芸蘿羞憤欲死,踢開被褥便拿腳去踹柳逸安,卻更讓自己美妙**一覽無遺的曝露在柳逸安眼前。

 “既然作下了,索性作得徹底!”柳逸安將心一橫,拿住芸蘿雙腕,舒開猿臂一提,便將她從床上拉起,雙手趁機緊緊擁住她纖弱腰肢,火辣辣的雙唇拓印在芸蘿櫻口之上,舌尖破齒而入。先前幾番相吻,皆是在芸蘿喪失意志之時,此時她被柳逸安強吻,心中又驚又恨,不加思索的闔上牙關,便緊緊咬住了柳逸安那作怪的舌頭。柳逸安頓覺疼痛鑽心,卻兀不松口,反而用雙手去撫摸芸蘿光滑的脊背,沿著椎骨一路逶迤而下,芸蘿頓時驚聲尖叫起來,貝齒不由自主的松開來,卻再也聚不起反抗的氣力,酥軟在柳逸安懷中,邊飲泣邊顫抖。

 “禽獸!禽獸!芸蘿我竟然會對你傾心,糊塗!糊塗!”芸蘿此時已是心力交瘁,悲聲叱罵,心中強烈的撕痛感覺:“這眼前的男子明明對自己無愛,隻想強行佔有自己身體,為何,為何自己還是縱容他!”雙臂無力的垂下,只是依舊不停的戰栗著,仿佛受驚的鹿兒一般。

 柳逸安止住手上動作,溫柔的攬住芸蘿如削的肩膀,靜靜的擁著,心中一遍一遍的呼喊:“芸蘿,我心中是有你的!”奈何自己已啞,不能將這話語告知懷中那個傷心欲絕的人兒。

 忽而他松開芸蘿,將其抱到床榻之上,便疾步跑了出去。

 芸蘿見他離去,一顆芳心如同跌落谷底,隻知抱著自己雙膝抽噎不已,過了片刻卻見柳逸安回來,將取來的紙墨在桌上鋪開,執筆便行雲流水般書寫起來。芸蘿初還迷惑,見柳逸安不時回眸對自己示意,便止住哭聲,整理好衣裳從床上走下,便見那紙上如鐵劃銀鉤一般的文字:

 『我曾習封靈訣,此功可封閉人心靈竅。那日我心中念想是在施此功法之後,想逼你救燕雲兄離去,皆是謊言,皆言不由衷,皆胡說八道,皆是狗屁!』

 芸蘿初還傷心斷腸,然看見這一番話,隻覺得劫後余生一般,不禁懷疑起這一切是不是幻境來,然最後看到柳逸安寫出“狗屁”這般粗鄙的話語,忍俊不禁,雨後晴虹,美麗無倫,心中認定柳逸安所書皆是如鐵的事實,容不得自己半點懷疑。 卻又見他寫道:

 『先前諸般冷落,卻是怕我殘疾之軀,此後將你拖累……』

 未曾寫完,便聽芸蘿嬌聲斥責道:“傻瓜,真是傻瓜!你不能說話,芸蘿這一輩子便作你的口;不能視物,芸蘿這一輩子便作你的眼;不能聽聞,芸蘿這一輩子便作你的耳……”

 柳逸安心中感動,雙目不自主的流下淚水,伸手攬住芸蘿腰肢就把她抱在懷中,執筆接著寫道:

 『芸蘿,我要你!』

 既不是愛你,亦不是娶你,便是這蠻橫霸道至極的一個“要”字,讓芸蘿情動不已,泫然落淚,哭倒在柳逸安懷中。

 “今生有你,老天已經對我何其厚待,便是一生一世不能言語,又有何謂!”柳逸安捧起芸蘿臉頰,看那楚楚動人模樣,緩緩的便吻了下去。芸蘿萬分嬌羞,兩靨如炙,閉起雙眼,在四唇相觸的那一煞那,蔥蔥玉指狠命抓住柳逸安臂膀,指甲都深深的嵌了進去。

 此時,方是這秀外慧中女子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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