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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67(上)
那古堡之後是一條長長的回廊,兩側種植了各式妖豔花草,此時墜粉飄香,紅衣成陣,直讓人留戀此間,不記歸途。一條潺潺小溪緊貼回廊蜿蜒開去,明澈見底,宛如鑲嵌在地的巨大琉璃,其中紅鱗暢遊,青萍漂泛,水流聲琤琤若琴,伴著鳥雀咻咻鳴叫,令人心曠神怡。

 那紫衣女子腳步匆匆,直從回廊中穿行過去。直至盡頭時,忽見一黃衣女子從院後矮牆翻入過來,四下張望了一番,慌慌張張的從草叢中穿出,踩折了滿地花枝。

 “水柔!”那紫衣女子頓生疑惑,騰身飛起,在欄杆上踏了一腳,便輕然飛落在那黃衣女子身前。

 “屬下步水柔參見闕主!”那女子頓時手足無措,合拳躬身道,蒼白的臉色上泛著絲絲紅豔,目光撲朔浮遊不定。

 “你受傷了?”那紫衣女子看她衣衫不整,姿容凌亂,前襟上一大片血跡,猶未乾涸,面色慘白怕人,不由得驚問道。

 “只是皮外之傷,屬下已經敷過傷藥,沒有什麽大礙!”步水柔緊緊拽著胸前破裂的衣裳,忽屈膝跪倒道,“屬下無能,未能將柳逸安擒回,請闕主責罰!”

 “我事先吩咐過你,若不能完事,便勿勉強。幸得思思就在後院石庭,快隨我去,讓她給你醫治!”那紫衣女子將她扶起,深深蹙額道,面色有幾分不豫,亦有幾分不忍。

 “屬下傷勢卻無緊要,讓闕主掛心,難辭其咎!”步水柔緩緩立起,從袖中拿出一縷發絲,花白如雪,遞與那紫衣女子道,“屬下本已拿獲柳逸安,不料有人突然出現阻撓,無奈退避,隻斬下他一縷頭髮,思及此物或可讓闕主拿作妙用,便隨手拾回!”

 那紫衣女子微怔,旋即嫣然笑道:“隨手拿回?這妙用怕是先被你想好了吧!傷口果真不著緊?讓我看看!”

 步水柔臉上頓時浮現羞色,低頭忙道:“確實無礙!”說話間將衣裳拉得更緊,見那女子猶未置信,便轉口道:“對了,闕主,你方才說寧思思來了?”

 那紫衣女子臉色頓變凝重:“我煞費苦心,想讓沐珺蘭心悅誠服的加入聖門,為我所用。不料師父下令,讓我不計手段的將她擒獲,昨夜我命南宮衛商前去捉拿,想必已讓她心生罅隙,昨夜師父嚴刑逼供,我一番謀劃已是前功盡棄。如今沐珺蘭落在思思手裡,今後再言將她收服,已成妄談!”

 “那女子真值得闕主如此器重?”步水柔冷然問道。

 “她武藝恐猶在邊羽之上,即便她不具冰火玄脈,於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臂膀!”那女子面色悵然,杏目一瞬,低聲說道,“你先去料理傷勢,我去看看沐珺蘭此時如何了!”

 步水柔恭送。

 至那紫衣女子步入後院月門,她探了探腰間的軟劍,沉吟道:“武藝在邊羽之上?”忽地雙目冷芒刺射,握在劍柄上的粉拳猛然一緊。

 走出花圃,四周頓變湫隘陰晦,遙遙聞得劈劈啪啪的鞭笞之聲,一下一下和著那紫衣女子腳下的步伐,經久不絕。叱責、笑罵摻雜在陰冷的風中傳來,顯得無比淒戾尖銳。前方出現一條陰森的甬道,四個黑衣玄服的男子手持長戈,看守在側,見到這紫衣女子前來,齊齊施禮。那女子一揮手,面色冷沉的走入去,穿過那狹長甬道,便見一開曠的石穴,如同大庭廣廈,四周岩壁聳立百丈,穴中方圓不止千步,人在其中便如一小小的螻蟻。正中築著一十尺高台,四根粗大的石柱鎮住台角,兀立直刺穴頂。石柱上穿著數條手臂般粗的鐵鏈,朝石台中心延伸開去,末端鎖銬著一個女子的四肢軀乾,兩把巨大的撓鉤從穴頂上垂下,刺穿那女子雙肩,鉤住琵琶鎖骨,將她提懸在空中,隨著抽打在那女子身上的長鞭,一陣一陣搖蕩,發出嘩嘩啦啦的響聲,分外刺耳。那女子足下是一塊釘滿鐵刺的釘板,此時已經刺穿她足底,淌滿鮮血。

 那女子渾身已被鞭打的襤褸不堪,衣不蔽體,一道一道鞭痕錯落在軀體之上,皮肉模糊,鮮血淋漓,應著那長鞭落在身上的清脆響聲,猶在咬牙大笑道:“小騷蹄子,就這麽點兒氣力,像跟姑奶奶撓癢一般,來來來,用力些打,用力些打,姑奶奶舒服著呢!”忽而一鞭打在她頸下,那貫穿肩膀的撓鉤霍霍作響,將皮肉往兩邊拉扯,露出花花白骨,那女子頓時娥眉緊蹙,面色驀地一白,雙唇咬破,滲出殷紅的鮮血,身軀猛顫了顫,朝一旁斜倒。

 施刑者是一年十四五許的女孩,兩條小辮貼著臉龐垂到胸前,雙眼大而靈動,眸光是湛藍之色,不是中土人士。她手中那條丈余的長鞭有拇指般粗細,鞭末附倒鉤蒺藜其上,是以鞭鞭掛肉,寸寸沾血。她似是打得倦了,此時正彎著腰,雙手支在膝蓋上,微微的喘著氣,那根蘸血的長鞭掉落在盛著冰冷鹽水的木桶中,仿佛一支正被洗滌的毫筆,殷殷血墨在水中逐漸稀釋開來。

 “臭女人,我看你能橫到什麽時候!”那女孩忽而直起身軀,從袖中拿出一個方形小木匣,撩起嘴角笑了笑,“問你最後一次,瀛寰絕掌心法你說是不說!”

 那被鎖著的女子便是沐珺蘭,她夜中驟醒,不見柳逸安在身側,著衣獨坐窗前,良久。思及自己與他這一路行來,幾番波折,幾度悲歡,幾回離合,當下柔腸百結,欷歔難禁,此時更想將滿腹話語一字不落的說與那人聽,便匆匆行至門前,方打開門扇,便見一鐵扇、一判官筆直朝胸腹打來。一時情凶勢險,取兵刃已是不及,珺蘭便仗掌法犀利,徒手鬥之。然房中狹小,那二人又是貼身相逼,如屍蠖附骨,她雖重創一人,卻終是不敵,被那判官筆點中穴位,昏厥倒地。醒來時,便發現自己身在這巨大石穴中,穴位被製,鐐銬加身。頃之,一老者入,拿住她雙手打入兩股凶猛真氣,直有萬蠱噬心一般的痛楚,她欲開口大罵,然渾身痙攣,無法發聲。片刻後,那老者松開挾製,面色變得無比沉悒,冷聲問道:“教你拳法之人如今在何處?”

 沐珺蘭猛啐了一口,瞠目怒視,不予應答。

 “可曾見過這般模樣的一個紅色木盒?”那老者面現怒色,從守衛處拿過一個六尺余的狹長木盒厲聲喝問,那木盒色呈深紫,鏤刻花紋,似是年月久遠。

 珺蘭睥視,不答。

 “拳法心訣是什麽?”那老者複又問道。

 珺蘭冷笑,依舊不置一詞。

 “用刑!”那老者微微闔起雙目,負雙手於身後,朝那黑衣守衛說道。

 竹篾,烙鐵,夾尺,藤鞭……五花八門的刑具手段一一使出,珺蘭雙臂緊緊扯住鐵鏈,仰天大笑,自始至終連半句呻吟都沒有,更弗論呼痛告饒。

 終笑得倦了,珺蘭氣喘籲籲,無力的低下螓首,猛然發現自己上身的衣衫已變成絲絲縷縷,原是滴粉搓酥的胸脯裸露在外,鞭痕遍布,鮮血淋漓,頓時杏目瞪的鼓圓,身軀猛朝前一掙,咬牙切齒罵道:“王八羔子,最好一刀將姑奶奶殺了,若是他朝你們落在我手裡,自有比這厲害千萬倍的法子等著你們!”那數根粗大的鐵鏈被她扯得筆直,一陣陣嘩嘩亂響。一縷發絲忽而搭到額前,珺蘭眼中垂下兩滴如珍珠般晶瑩的淚滴,顫動著雙肩軟倒下去,心中在不停泣血:“畜生!你們這些畜生!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是隻給他一個人看的!”

 之後任由百般拷打,珺蘭依舊牙關緊咬,一字不發。她橫眉冷對那袖手一旁的老者,雙睛中怒火迸射,直欲活剝其皮,生啖其肉。

 如是過了一個多時辰,那老者終是沒了耐性,對那精疲力竭的守衛說道:“繼續,只要別讓她死了便好,什麽時候她肯開口了,再來告訴我!”

 那守衛應了聲是。

 老者正出門時,便見一身著彩衣的女孩一路奔跑入來,口中怒叱不已:“哪裡,打傷我南師兄的女人在哪裡!我要殺了她!”忽見石台上吊懸著的沐珺蘭,霎時藍眸中泛起冷光,從身旁拾起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杖,便朝她心窩直刺過去。

 “思思!”那老者一把將其扯住,和顏道,“現在還不能殺她,易爺爺還有事要問她!”

 “易爺爺!”那女孩小嘴一癟,棄了手中鐵杖,撲到那老者懷中嚶嚶泣道,“你不知道,南師兄傷得好重哦,險些,險些就……”

 “有思思在,你南師兄怎麽會有事呢?”那老者哄了一番,方見那女孩止住哭泣,睜著一雙水濛濛的大眼看向沐珺蘭。

 “易爺爺你問她什麽,她說了沒?她要是說了,就交給思思,讓我慢慢,慢慢的弄死她!”那女孩眨巴著眼睛,楚楚可憐的撒嬌道。

 那老者眉頭一顫,咳了咳道:“她還沒說!”

 “哼!她挺耐打的嘛!”那女孩走近沐珺蘭,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忽而珺蘭猛抬起頭,瞪著猩紅的雙眼看向這女孩,嚇得她往後直退。那女孩小嘴一嘟,從旁邊火爐裡用鐵鉗夾起一塊烙鐵,便按在珺蘭胸口,叱罵道:“讓你瞪我!讓你瞪我!”聞得吱吱啦啦的聲響,一縷青煙從烙鐵下升騰而上,空中彌漫開刺鼻的焦糊味。那女孩見沐珺蘭不動不彈,儼然一具沒了生息的屍體,頓時覺得好生無趣,高高甩著雙臂走回那老者身邊,咬著下唇道:“易爺爺你要她說什麽?思思幫你問!”

 “昨夜你給你師兄治傷,累了一夜,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那老者面上很是不自在,忙推那女孩往洞外走去。

 “不嘛,不嘛!爺爺你讓我炮製炮製她,準讓她一五一十的講出來!”那女孩不依,蹲在地上不肯起身,眸子中泛起漣漣淚光,又要哭泣起來。

 那老者被纏得無法,隻得道:“好!好!好!不過她若不說,你千萬不能殺了她,知道麽?”

 “思思知道!”那女孩一蹦而起,破涕為笑道。

 ……

 “你,把那兩個鉤子從這女人琵琶骨上穿過去!”

 “你,拿一面釘板過來,放到她腳下!”

 “給我找些三寸長的鐵釘過來!”

 “鹽水,鹽水,不泡鹽水打個什麽!”

 那老者行在甬道之中,聞得身後那女孩一呼一叫,雙眉擰緊,搖頭歎了聲,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

 天已昒晞,這洞穴中依舊晦暗。

 寧思思從袖中掏出那個小木盒,揚了揚道:“你可知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是什麽?不是凌遲,不是人彘,而是中我這冰蠶蠱毒而死!唉,每個中毒的人都求我殺掉他,我自然是忍不下心呵!因為,看著他們痛不欲生的慢慢死掉,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她拿手指按在自己下唇,裝作無比乖巧的樣子問道,“你要不要試試?”

 珺蘭對那女孩所言充耳不聞,徐徐闔起雙目,仰起螓首,心中默默道:“柳郎,柳郎!嫣嫣現在好痛啊,你什麽時候過來救我?我……我只怕是等不到了!”

 睜開無神的雙眼,她便見寧思思從盒中拿出一壯若蜈蚣的碧綠蟲豸,咯咯笑著緩緩逼近。珺蘭星眸一寒,將牙齒緊緊咬住自己舌頭,已生自盡之念,她自知不論自己說與不說,最後都免不得死在眼前這惡毒的女孩手中,既無生機,自不會開口讓他們稱心如意,想自己英武一世,弗料此時竟要被一女童逼迫而死。她不由面色淒然,心中苦道:“柳郎,嫣嫣注定今生與你無緣,不過最後能與你見上一面,此生已是不枉。倘有來生,我要與你作一雙平平常常的夫妻,尋一世外桃源過一輩子與世無爭的日子,而且,我一定要將你牢牢看住,再不讓你三心二意,自始至終都隻對我一個好!你……這個臭淫賊,大壞蛋!”她齒間加重氣力,臉上泛起一抹燦如春花的笑容,雙頰霞飛,嬌紅欲滴,讓人心醉。

 往昔種種,便似雲煙,飄飄渺渺從眼前蕩過。曾記孤山上輕騎重甲、紅纓碧劍,殺人如拾草芥,背映如血殘陽,何等的英姿颯爽;曾記渤海之濱,帆檣蔽日,濁浪滔天,城寨破亡時,孤身單騎,直闖一百三十裡突圍,立馬山崖,看昔時家園盡化灰燼,聚義手足喋血滿野,孤月下容顏又是幾多的淒美。戎馬倥傯,世事滄桑,血染的盔甲已不知掩埋何處,本道萬事皆休,此後如萍凌渡,孤身無依,然而一個浮誇放浪的男子,卻突然闖入自己生命,嬉笑怒罵,悲歡離合,與他所度過的日子竟在心坎中烙印的如此深刻,絕難湮滅。然此刻,一切皆成泡影,隻覺萬事皆空,浮生若夢,卻唯有那男子輕佻的笑容久久凝在眼前,消散不去,心中死志已萌,唯有他割舍不下,這一死對她而言又是何其之難……

 寧思思見這氣若遊絲的女子,此時竟笑得如此安寧,如此幸福,不由得一顫,怔怔然佇足,詫異難解。

 “思思!”一個妙如天籟的聲音在洞口響起,珺蘭此時本已神志蒙朧,心念恍惚,聞聲心中卻猛地一震,那聲音娓娓嫋嫋,覺有幾分相識,頓不自主的松開已將舌頭咬破的牙齒,仰頭看去,見一紫衣女子步履匆匆的行來,躍到台前,將寧思思拉到一旁,輕叱道:“誰準你傷她性命的!”

 “好煩,好煩!我打她打得手都酸了,人家不耐煩了嘛!”寧思思嘟嘟著嘴,忸忸怩怩的道。

 那紫衣女子瞪了她一眼,款款行到沐珺蘭身前,見她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此般恐怖的傷勢,換作常人定已死過千百次,而她女兒之身,卻鐵骨錚錚,堅韌桀驁,眉目間頓湧現欽敬之意,霎時又變哀痛不忍,雙眉一顰,籲歎出聲:“沐姑娘,可還記得我?”

 “是你!”這紫衣女子雖輕紗蒙面,然體態言語,一認便知,珺蘭微微一愕,頓泛起深惡痛絕的神色,冷冷哼了聲,奄奄道,“那夜初次見你於玉劍門,還道你胸懷磊落,行事光明,如今看來,卻是我有眼無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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