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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10回 最大隱秘
但是她這蒼白而冰冷的面容上卻更呈現出一種神秘的美神秘的魅力仿佛是神話中被咒而死的公主。

 任無心仿佛已看得癡了面上卻呈現出一種朝聖者仰視神佛的肅穆神情。

 百忍、百代、田秀鈴誰也不願破壞這一份肅穆的寂靜誰都不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任無心方自轉過身來面上卻仍帶著一份悵然若失的迷惘仿佛失落了些什麽卻又似得到了些什麽。

 百忍大師輕輕喚了聲:“任相公!”

 任無心仿佛突然由夢中驚醒展顏笑道:“是該走了嗎?”

 百忍大師微微含笑閉口不語。

 任無心抱拳向田秀鈴深深一揖轉身向門舉手道:“大師先請!”

 百忍、百代相繼而行。

 哪知他們方自走到門口任無心突又回過頭去目光望向田秀鈴嚅嚅道:“夫人……”

 田秀鈴微微笑道:“任相公若是還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出來便是。”

 任無心又自沉吟了半響突地仿佛下了甚大的決心沉聲道:“江湖中盛傳南宮世家的少主人已被害而死其實……”

 田秀鈴面上立刻現出緊張的神色那幽雅清淡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不見顫聲問道:“其實―…其實怎樣?難道任相公你……你……”

 任無心徐徐道:“據在下所知南宮世家第五代少主人雖然遇著了極大危難其實卻還尚在人間並未死去。”

 此話一出不但田秀鈴身子為之震顫不已就連百代、百忍也一齊悚然回身。

 只見田秀鈴張大了眼睛緊握著雙拳顫聲道:“真……真的嗎?”

 任無心肅然道:“在下雖不能十分確定但卻有幾分把握否則在下怎敢隨意說出?”

 田秀鈴又驚又喜問道:“任相公可知道他此刻在哪裡?”

 她不但語聲哽咽目中流淚就連那纖秀的身軀也被這驚人的消息所震手扶幾案搖搖欲倒。

 任無心面色也更見沉重緩緩道:“這在武林中是件最大的隱秘普天之下除了兩位老人外就連在下也說不出來。”

 田秀鈴急急問道:“那兩位老人是誰?”

 任無心一字字沉聲道:“死谷二奇夫人可曾聽過這名字?”

 田秀鈴呆了―呆喃喃道:“死谷二奇、死谷二奇……”

 眼波詢問地望向百忍、百代。

 百忍、百代兩人面面相覷面上也充滿了迷惑惘然的神色。

 這兩位少林高僧雖然俱都有著極為豐富的閱歷與見聞卻也不知道這兩位神秘的老人是誰。

 任無心道:“在下也知道夫人絕對未曾聽過這名字但在下確知這兩位老人在當今世上不但武功可稱最高見聞之博更是驚人。”

 百忍大師動容道:“任相公既然如此欽佩於他這兩位老人必定是絕世的奇人了……”

 百代大師接口道:“如此說來這兩位老人以前必定是有―段輝煌的歷史顯赫的名姓隻是長久隱姓埋名是以貧僧等未曾聽起。”

 任無心頷道:“大師所料想必不差但這兩位老人的真正來歷在下也不知道。”

 田秀鈴神情更是激動顫聲道:“死谷在哪裡?不知任相公可否見告?”

 任無心長歎一聲搖道:“在下已受重囑不可將死谷所在之地告人。”

 田秀鈴一步竄了過去拉住了任無心的衣袖流淚道:“任相公你……你若可憐我這個苦命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將”

 任無心長歎接口道:“在下雖不能將死谷所在之地說出但卻可將夫人帶至死谷……”

 田秀鈐大喜道:“真的嗎?”

 任無心肅然道:“在下拚卻受些責備也必定會將夫人帶去的。”

 田秀鈴滿面喜色放開了任無心的衣袖道:“多謝相公賤妾這就隨相公……”

 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頓住了語聲垂下頭去黯然道:“只可惜賤妾這裡還有許多未曾料理的事此刻還不能隨相公前去。”

 這聰慧的女子多年來置身在這險惡的環境中已培養出極深的心機和極強的自製之力。

 此刻她雖然是如此興奮而激動卻仍有控制自己的力量立刻冷靜了下去。

 任無心深深了解她這種強製自己的痛苦暗中歎息一聲道:“夫人若有事尚待料理在下可在前面相候待夫人事完再去。”

 田秀鈴心頭充滿了激憤黯然笑道:“任相公……”

 她以一聲幽幽的長歎代替了心中的激憤之言接口道:

 “任相公請說個地方五日之內賤妾必來相見。”

 任無心道:“距此十裡出山口處有一座荒涼的小廟在下三日之後在那裡等候夫人。”

 田秀鈴道:“賤妾縱難抽暇同去死谷亦當設法趕往一晤。”

 任無心道:“一言為定在下就此告別。”

 抱拳一禮回身而去。

 田秀鈴道:“相公珍重恕賤妾不遠送了。”

 任無心放步而行轉眼間消失於夜色中。

 田秀鈴望著任無心的背影消失不見才黯然歎息一聲緩緩轉回茅室。她心細如仔細毀去了三人留在室中的痕跡。

 且說任無心追上了百忍、百代聯袂疾奔一口氣跑出了十幾裡路到了一座荒涼的山腳下面。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白。

 任無心停下了腳步長長籲一口氣道:“此地甚是僻靜咱們休息一下在下還有幾件大事托請兩位大師。”

 百忍大師道:“任相公有何見教但請吩咐。”

 任無心輕輕歎息一聲道:“南宮夫人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武林中一場殘酷的殺劫似是無法避免眼下若不能及時阻止勢必禍廷天下武林同道唉!但阻止南宮夫人的狂妄之行似已非你我之力能夠及得。”

 百忍大師道:“不錯!任相公有何高見?”

 任無心道:“因此在下決定重入死谷一行。”

 百代大師道:“怎麽?當真有一處死谷嗎?”

 任無心道:“此乃千真萬確在下曾在那死谷之中留居了數年歲月。”

 百忍道:“死谷二奇和任相公定有深厚的情誼了?”

 任無心道:“死谷二奇對我有傳藝之恩可惜兩位老人家都已無法離開那死谷一步但我遍想天下高手除了兩位老人家之外恐難再找出能和南宮夫人那等卓絕的身手頡頏的人物因此我必須要赴死谷一行。”

 百代大師道:“任相公去見那死谷二奇時最好問問對付蘭姑的方法貧僧的感覺之中那蘭姑才是一個勁厲之敵。”

 任無心接道:“這個不用大師囑托在下也會請示兩位老人家的……”

 他微微一頓道:“在下去後還得煩請兩位大師代為主盟大局。”

 百忍大師道:“隻怕我等力量難及!”

 任無心道:“不論任何人也不敢自詡能抗拒南宮世家兩位大師不用擔心眼下的情勢咱們隻有盡其在我成敗由天了。”

 百忍大師:“既然如此任施主就請吩咐吧!”

 任無心道:“這是個不情之求我要兩位大師暫脫袈裟改著幾天俗裝先給南宮夫人個虛實難測。”

 百忍大師怔了一怔默然不語。

 百代大師也似乎經過了許久的思慮方自緩緩道:“我大師兄掌理少林門戶統率少林僧侶數千弟子一舉一動都將影響武林視聽是以師兄的行止盡可能避免有絲毫逾出少林門規之處任相公若要貧僧之師兄改著便裝實有礙難。”

 他語聲極為沉重緩慢只因他本不願駁回任無心的請求但格於少林寺數十代相傳之下那堅如金石重若泰山絲毫不能更移的門規卻又不得不駁回他的請求而說出這番話來。

 任無心歉然一笑垂道:“在下……”

 百代大師微微擺手截斷了他的語聲沉聲接道:“但任相公此事若是必行之事貧僧卻可應命以貧僧一人之力雖未必能盡如任相公所願但貧僧卻必將盡力而為。”

 任無心肅然道:“大師如此從權在下先代表天下武林同道謝過。”

 百代大師道:“但請任相公先將所命之事說出貧僧好做準備。”

 任無心沉吟半晌緩緩道:“當今天下武林顯然已分為兩大集團―個以南宮世家為中心由南宮夫人統領另―集團便是你我這些不畏強權不堪屈服於南宮夫人陰謀的武林朋友共同組成。”

 他這番話雖然經過了極為慎重的思考方自說出這幾句話雖然有些似乎是老生常談但百忍、百代卻深知這不過僅是一個極為嚴肅而重大的問題開端而已是以俱都凝神傾聽。

 隻聽任無心緩緩接口道:“這兩大集團壁壘分明界限森嚴看來也仿佛各不相讓勢均力敵其實我們的實力較這南宮世家卻相去甚遠這情況此時還不甚明顯只因雙方還未有真正巨大的接觸但你我卻必須未雨綢繆先作打算否則真的到了生死相拚之際便來不及了。”

 百忍百代已不禁聽得悚然動容但他兩人誰也不願打斷任無心的話頭俱都默然不語。

 任無心面上也斂去了他慣有的瀟灑笑容變得十分凝重接道:“南宮夫人本身的功力不說單以她手下的七十二地煞而論便已足驚人。只因七十二地煞以前本已是威鎮一時雄踞一方的武功高手人人俱都有一身別出心裁的武功他們有的是受藥物所迷本性喪失而完全被南宮夫人所控制有的是懾於南宮世家的威勢或是被未來的遠景所誘而心甘情願地被南宮夫人所用為南宮世家效死……”

 說到這裡他長長歎了口氣方自接道:“例如像丐幫‘蛇神’康祖黃教能手‘千手如來’普法以及‘南海劍派’的慕容飛便是屬於後者他們一心一意要為南宮夫人爭得天下他們便是開國的功臣是以不惜與我們全力相拚!”

 語聲之中他已緩緩走回那隱秘的石洞。

 此刻雖已時近正午但隆冬的寒風卻仍透體生寒。抬眼望去天色陰沉鬱雲掩日已將有雪意而雪前的天氣最易令人蕭索。

 任無心的面色也正如天色般沉重。

 他緩緩接口道:“但最可怕的卻是那些已被藥物迷失了本性的人他們本都有一身絕高的功力甚至連中原四君子辰州言家門掌門言鳳剛山東兗州‘神拳’魯炳這些可夠一派宗主身份的武林豪士都在其中他們本性既已迷失心中隻知與我們相搏拚命而我們卻不得不顧及到他們昔日的身份、地位與那俠義的名聲動手之際更又困難了幾分……”

 百忍大師忍不住失聲長歎道:“公子見解當真是精辟已極這一點貧僧則從來未曾想到。”

 任無心歎道:“縱然我方實力與他完全相等情勢已是於我們如此不利何況我方武功能與七十二地煞―拚之人算來也不過隻有兩位大師以及武當道長等五七位而已若真的到了那生死相拚之際我方若想致勝無異緣木求魚……”

 說到這裡他緩緩頓住了語聲。

 百忍及百代聽了他這番言語心頭也仿佛突然壓下了塊千鈞巨石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黯淡的前途仿佛沒有一絲曙光。

 這兩位少林高僧雖然早已置身方外但此刻卻不免為紅塵間、武林中即將生的災難悲哀起來。

 沉默良久任無心方緩緩接道:“在如此艱苦的局面中我方唯一取勝的希望便是設法恢復那些武林高手的神智是以我費盡千方百計說動了數十位當代名醫來化解那迷藥中的成分研究破解它的方法又請來了數十位武林點穴高手來研究南宮夫人所用的究竟是何等手法所點的究竟是什麽隱秘穴道。”

 此刻天際已霏霏地下起雪來。

 任無心拂了拂肩上雪花接口道:“但這種工作不但要花費許多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而據那葉姑娘帶來的消息南宮夫人所練的幾種神功秘技卻已將大功告成我方研究縱能有成但時不我予徒歎奈何……”

 他歎了口氣立刻接著說道:“是以我等就必須以各種方法來擾亂南宮夫人使得她練功時注意之力不能集中練功勢必受到阻延我方能將她多拖一日便多爭到一分寶貴的時機取勝的希望便多了一分……”

 百代大師擊節道:“不錯正該如此。”

 任無心長歎道:“我先前隻當南官夫人對我方的各種措施毫無所知哪知她已洞悉無遺知道得一清二楚隻是……”

 他苦笑一下接道:“她早已算準了我方的力量不足為敵是以才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除非我方的力量突然增強足以威脅於她才能使她不得不分散力量來防患於我。”

 他目光尖銳地四掃―眼接著又道:“但環顧天下武林高手除了已被她收羅手下以及我方數人之外剩下的已是寥寥無幾即使還有幾人也大多早已歸隱於深山大澤之中無處可尋。是以才不得不想出這從權之計想請大師與武當道長等人喬裝改扮之後以不同的面目、不同的身份出現擾亂南宮世家引鬥七十二地煞中人引起南官夫人的錯覺認為已有許多位久已不聞世事的武林高手投效我方這一種突然的變化必然會引起她的震動使得她對我方實力難以估計便不得不花費心力來查究此事的真象使得她功成的時日便也必然會因之拖長了。”

 他一口氣說完了這長長一段話語聲已漸漸為之激動起來。

 百忍、百代更是聳然動容暗晴對任無心的才智欽佩不已!

 任無心松了口長氣展顏一笑道:“在下己將實情和盤托出此刻見了玄真道長之後便要再去死谷一行看看是否能從死谷裡那兩位老人的口中再查出南宮世家的隱秘。”

 百忍大師肅然道:“相公入谷之後此間有貧僧兄弟接替相公挑起這付沉重的擔子請相公大可放心。”

 輕輕一歎接口又道:“但這付擔子對貧僧兄弟說來卻嫌太重是以但望相公早些回來繼續主持大事。”

 任無心淡淡一笑道:“玄真道長隻怕已等得急了你我快些去吧!”

 三人振起衣衫連袂而起向那狹谷中的隱秘石洞掠去!

 這時武當派當代掌門人玄真道長已應約而來被那俠醫瞿式表迎入了一間頗為精致的石室閱書相候。

 眾人見面自有一番寒喧也自有一番感慨任無心當下便又將他那奇詭的計劃說了。

 玄真道長思慮許久方自緩緩道:“我武當歷代的掌門人雖也從未聞有打扮易容之事但事關武林今後之命運貧道亦可從權此番除了已命我玄光師弟連夜趕回武當調召高手外貧道自身亦當全力效命無論任相公有何吩咐貧道無不答應。”

 他以堂堂一代武當掌門的身份竟對任無心說出這等話來任無心聽了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歡喜一時間竟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百忍大師默然良久突然大聲道:“玄真道兄既可從權貧僧為何還要恪守成規想我少林寺的歷代先人若是知道此事也必定不會歸罪貧僧的。”

 他看了百代大師一眼:“師弟你說是嗎?”

 百代大師雙目圓睜似乎想說什麽但終於隻是輕輕歎息一聲頷不語。

 任無心蒼白的面色正因內心的興奮與激動而起了一陣紅暈。

 他胸膛起伏顯然是在以理智抑止著心中的激動然後沉聲道:“兩位掌門大師如此對待在下在下實是……實是……”

 突然長身一揖住口不語。

 百忍大師、玄真道長也連忙還禮謙謝。

 玄真道長道:“任相公為了武林同道如此辛苦憂勞貧道豈能不貢獻幾分綿薄之力!”

 瞿式表一直凝注著任無心蒼白的面色此刻突然一言不握住了任無心的脈門凝神把脈許久突又轉身退出。

 眾人正不知他在作何玄虛只見他卻已領著五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大步奔了進來。

 這五位老人向百忍、百代以及玄真微微頷―禮便立刻順序為任無心把起脈來。

 任無心問道:“前輩在做什麽?”

 這五位老人卻有如未曾聽到他的言語一般神情肅穆地把完了脈便走過去與瞿式表低低交談了幾句。

 然後六人各自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紙筆伏在案上各各開了帖藥方。

 瞿式表將這六張藥方收集到一起匆匆看過一遍突然展顏笑道:“這當真可說是英雄所見略同了我六人所開的藥方竟俱都一模一樣。”

 這六人便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傷科名醫。

 百忍、百代看到這六人的舉動便已經猜到他們必定是要以自己精深的醫道來療治任無心尚未痊愈的傷勢。

 但玄真道長卻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脫口問道:“什麽藥方?”

 瞿式表匆匆道:“為任相公配製的藥方在下這就抓藥去了。”

 要知這石洞中可說已將天下各種藥材都搜集了來要配個藥方自然易如反掌。

 任無心便在這石洞中住了兩日。

 他服下了那六位名醫為他配製的藥方傷勢果然已痊愈了。

 第三天凌晨他便告辭眾人再三謝過了百忍、百代與玄真道長然後便出洞而去到那荒蕪的小廟中等候田秀鈴。

 只因石洞中這些老年名醫其中不泛有易容的高手是以百忍、百代與玄真道長便都留在洞中等待易容後再依計行事。

 任無心出洞而行穿過已被白雪掩蓋的草原。

 雪花已住但天地蒼茫四野一片銀白的顏色這場雪顯然已下了許久。

 他飛掠在平坦的雪地上足下絲毫不留痕跡。

 只見一片隱秘的山崖下四面積雪樹林的掩飾中已現出了一座荒涼的小廟。

 他隨身帶的有些乾糧便坐在廟裡邊吃邊等。

 四下死寂在隆冬中連蟲鳥的鳴聲都沒有隻是任無心獨來獨往卻早巳習慣了寂寞。

 但他直等到了第三日的深夜還沒有看到田秀鈴的蹤影他雖然鎮定深沉但此刻卻也已不禁有些慌亂起來猜測著可能生在田秀鈴身上的各種意外暗暗在為她的安危擔心!

 到了深夜雪停天霽雲逸霧散夜空中疏落地升起了寒星。

 任無心步出了荒寺外極目四望星空下的大地閃閃如銀。

 他抬眼望了片刻方待轉身而回但就在這刹那之間他右眼突塏瞥見一條黑影在銀色的大地上極為迅快地移動而來。

 他心頭不禁一動隻當是田秀鈴來了當下擺轉身形凝目相候。

 星空下只見這黑影來勢之快竟宛如禦風而行。

 極遠極遠的一條身影霎眼間便隱約現出了身形的輪廓果然仿佛是個女子。

 任無心訝然忖道:“想不到這位田姑娘竟有著如此驚人的輕功……”

 心念尚未轉完心頭不禁一震原來他已看清了這女子並非田秀鈴而是那神秘的蘭姑。

 她身上穿著一件長達足背的黑色長袍頭上漆黑的長分垂兩肩。

 長袍與長在寒風中波浪般翩翩起伏但她的身形卻絲毫沒有動作肩不動腰不彎足不抬當真有如鬼魅般乘風而來。

 她蒼白的面色在黑黑衫的襯托下仿佛變成了一種可怖的青色但這種可怖的青色卻仍掩不住她面容那種神秘的美麗。

 目力異於常人的任無心遠遠便看清了她蒼白而美麗的面容永遠都帶著迷惘而茫然的神色但口中卻似在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他心頭微微一緊已來不及遠遠避開隻得閃身避到一株積雪的枯樹後。

 刹那間那神秘的蘭姑便已掠來雙手俱都隱在長垂的袖中美麗的眼睛茫然直視著遠方對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沒有看見。

 隻聽她口中仍在喃喃自語仿佛說的是:“喚出了他們便立刻下手殺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阻擋於我……喚出了他們便立刻下手殺死任何人任何事……”

 她口中翻來覆去隻說的像是這兩句話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她身子雖然一閃便過但直待她身子去遠這些話仍隱約流入任無心耳裡。

 任無心聽得身子―震大驚忖道:“她又出來要以素手傷人了但他們是誰呢?她要傷的究竟是什麽人呢?”

 心念一轉之間毫不遲疑的跟蹤掠去。

 但就在他起步稍遲的一刹那間蘭姑卻已去得遠了雪地上絲毫沒有留下一點蹤跡。

 任無心呆了半響心頭不禁暗睹歎息這一番不知又有何人要遭劫在她的一隻素手之下?

 想到來日的艱難他胸中不禁更是感歎。

 緩緩回頭走了幾步突聽身後又有一陣急遽的衣袂帶風之聲劃空而來。

 任無心大驚轉身只見那神秘的蘭姑竟又回頭而來面上似是一片迷惘口中仍在喃喃自語那一雙美麗的手掌仍然藏在那垂落的長袖裡。

 任無心駭然忖道:“難道在這刹那之間便已有人遭了她的毒手?”

 思忖間他急忙轉身一掠三丈那神秘的蘭姑卻已閃電般由他身側掠了過去。

 突聽一聲狼嗥一隻灰狼不知什麽時候已掩到一方灰色的石後此刻飛一般竄了出來橫向那神秘的蘭姑躍去。

 蘭姑喃喃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攔阻我……”

 右手突地輕輕一揮也不見有任何動作那灰狼便似凌空被巨錘所擊慘吼一聲橫飛丈余狼血立刻染紅了雪地。

 而那神秘的蘭姑腳步不停就仿佛沒有感覺似的。

 只見她那波動的絲袍輕輕飄了幾飄便已在蒼茫的夜色中消失……

 任無心望著灰狼的屍體呆呆地愕了半響暗睹忖道:“好驚人的武功好驚人的手法……”

 他雖然武功高絕卻也想不出抵擋蘭姑適才一擊之法。

 哪知就在他心念轉動間那神秘的蘭姑竟又遠遠飛掠而來。

 他倏然轉身望去蘭姑的身影又已遠在十數丈開外。

 這樣每隔約莫頓飯工夫蘭姑便在荒寺前面來回一趟她倏忽來去形如鬼魅有時離荒寺稍近有時離荒寺較遠這樣來回了竟有四五次之多到後來竟在荒寺四周兜起*來。

 任無心心中又驚又奇始終猜不透這神秘的魔女究竟在作何玄虛?

 隻聽遠處突地傳來―聲極為輕微的牧笛聲若非四野死寂任無心又在凝神傾聽著四下的動靜縱然任無心這般耳力也難以聽見。

 笛聲響過不久夜色中便有一條淡淡的素衣人影直奔荒寺而來。

 這人影來勢也極為迅快衣袂飄飛三五個起落間便已來到近前卻正是任無心久候不至南宮世家的第五代夫人田秀鈴。

 她清麗的面容已變得異樣恍惚神色更是惶亂焦急目光不住回顧似是在逃避身後的追蹤。

 任無心轉身迎了上去沉聲道:“田姑娘任無心在此。”

 田秀鈴喘氣猶自未定面上勉強綻開一絲微笑道:“勞相公久候賤妾來遲了。”

 任無心沉聲道:“莫非事情有變?”

 田秀鈴黯然頷道:“賤妾恐怕已不能隨相公前去死谷了。”

 任無心道:“為什麽?”

 田秀鈴道:“我祖婆已開始有些疑心於我我若外出太久隻怕她便要揭破我的隱秘到那時不但我性命難保便是我婆婆也危險得很。”

 她口中的婆婆自然指的是陳鳳貞。

 就在她說話之間遠處突又響起一聲牧笛隻是這次笛聲更輕更短任無心與田秀鈴兩人竟然都未曾聽到。

 笛聲―響即沒。

 任無心正在沉聲問道:“田姑娘可知道那蘭姑……”

 語聲未了突聽遠處傳來了一聲淒涼、憤怒的呼喚之聲。

 隻聽那哀怨的聲音一聲一聲喚道:“五夫人……五夫人……”

 任無心念頭閃電般一轉想到了那魔女的喃喃自語“喚出他們便立刻下手殺死…。”

 當下心頭一涼再不遲疑閃電般伸出手來掩住了田秀鈴的嘴沉聲道:“姑娘噤聲。”

 呼喚之聲一起田秀鈴便下意識地要回答出來但是她聲音還未出口便已被任無心掩住了嘴。

 此刻她也似突然想起了什麽面色立刻為之大變!

 隻聽那呼喚之聲時遠時近時續時斷在寒夜中聽來當真令人毛骨悚然!

 她呼喚了一陣五夫人後又接著呼喚道:“任無心……任無心―一”

 任無心隻覺心神顛倒魂魄都似乎要隨著那淒涼而哀怨的呼聲飛去雖然咬緊了牙關不出回音但心跳轆轆竟似難以控制。

 他心頭泛起了一股寒意立刻凝神內視運氣行功以上乘內功的心法穩定自己激動的心緒但一隻手掌仍舊緊按在田秀鈴的嘴唇上似是生怕田秀鈴內力修養較差萬一心神把持不住出聲回答了呼喚那神秘的魔女蘭姑立刻便會循聲而來。

 黑暗之中雖看不出田秀鈴的面色但觸手之處卻越來越是熾熱連呼吸也越來越是急促而那呼喚之聲卻越來越近了。

 任無心猛然提起一口真氣將田秀鈴拉入荒寺頹暗的角路之中。

 只見那黑衫披的蘭姑一面呼喚一面隨著那寒風冉冉飄了過來。

 任無心屏住聲息在暗中窺望著她。

 只見她面上既無悲哀亦無憤怒但此刻隻要有人應聲而出無論是誰都要死在她的手下。

 從黑夜到天明她始終都在附近飄蕩著呼喚著她自己卻沒有絲毫目的她不過隻是一具被人驅使的傀儡而已!她那迷惘的眼睛始終凝注著前面竟然沒有轉動一下。

 任無心望著她那美麗而迷惘的眼睛心頭不知不覺中升起一陣悲哀與憐惜。

 但此念一生心神又自飛越趕忙又凝神運氣讓這份悲哀與憐惜深深地埋藏於心底!

 星群漸落寒氣倍重在那乳白色的晨霧中遠遠突又響起一聲牧笛。

 蘭姑忽的輕輕旋了個身口中不再呼喚翩翩向笛聲出處奔去!

 直到她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任無心方自松了口氣垂下手來隻覺頭上冷汗涔涔。

 田秀鈴卻撲地一聲跌倒在地上。

 任無心內傷方愈此刻又經過了如此長久的內功爭戰心神亦是疲累不堪默然調息良久方自歎息道:“好險!”

 田秀鈴黯然道:“想不到祖婆又使蘭姑學成了這魔音呼魂的看來祖婆自身修練的幾種神功秘技也將成功了。”

 她幽幽長歎了一聲接著又道:“祖婆既然令蘭姑來取我的性命想必已知道我背叛了她但是……她又怎會知道的呢?”

 任無心沉聲道:“南宮夫人之能當真令人難測她必定是以一種近似‘攝心術’的秘法控制了蘭姑的心神使得她一心只知道來取我兩人的性命然後再以那牧笛之聲遠遠指揮著她。”

 田秀鈴頷歎道:“據我所知我祖婆乃是用一種神秘的手法按住了蘭姑身上一處直達心脈腦海的穴道那時蘭姑迷惘的神智便會突然清醒一陣我祖婆便乘此說出了她的命令然後立刻將手松開於是蘭姑腦海中便隻記得這一件事情無論有任何阻攔在前她都將這命令中的任務完成。”

 任無心沉吟道:“事情必然如此但隻怕卻無這般簡單令祖婆必定還另有一種方法幫助她控制蘭姑的心智這方法可能便是這秘密的關鍵……”

 他仰天長歎一聲接道:“但願我能探測出這關鍵的秘密那麽……我或許便能夠使蘭姑神智清醒恢復自主的人性了。”

 田秀鈴淒然笑道:“蘭姑乃是我祖婆手中一件最犀利的武器這秘密她必然永遠不會讓人知道的。”

 任無心清俊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種堅毅的神色目注遠方緩緩道:“無論什麽隱秘遲早總會被人揭穿的。”

 他語氣之中也顯露著一種無比堅強的勇氣與決心田秀鈴目光轉處心頭不禁暗歎忖道:“我祖婆思慮周詳行事隱秘古往今來能成就霸業之人大多還不及她她此番大事若不成別無錯處錯隻錯在她不該結下任相公這樣的敵人。”

 這心念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只見任無心緩緩長身而起沉聲道:“在下此刻便要去死谷一行姑娘你……”

 語聲之中暗歎著瞧了田秀鈴一眼。

 田秀鈴淒然一笑道:“賤妾此刻非但已是個無家可歸的人而且日後在江湖中隻怕也要無地容身。只因我那祖婆既已知道我背叛了她便日夜不肯放過我的!”

 她緩緩低下了頭目中珠淚盈眶。

 任無心心頭亦覺十分黯然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於她。

 過了半響隻聽田秀鈴幽幽接道:“何況賤妾身上還中有我祖婆暗中給我服下的劇毒隨時都可能毒斃命……”

 她緩緩抬起頭淒然笑道:“在如此情況之下賤妾實不忍再要任相公攜帶賤妾同行免得拖累了任相公耽誤大事。”

 任無心面色一整正色道:“田姑娘這是說哪裡話來莫說姑娘乃是為了我等而受迫於南宮夫人便是姑娘與我等素不相識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觀眼見姑娘為了南宮世家之事受到折磨。”

 田秀鈴哀怨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

 她身處在南宮世家那種奇詭、複雜的環境之中眼中所見俱是些心計深沉之人耳中所聞俱是些勾心鬥角之事縱然親如姐妹婆媳彼此也是爾虞我詐不肯以真心相對。

 她實在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這些不顧利害不計成敗隻要義之所在便不惜赴湯蹈火的正義之人。

 呆呆地凝注了任無心半響方自長歎道:“任相公難道你還肯攜帶賤妾同去死谷嗎?”

 任無心截然道:“自然。”

 田秀鈴眨了眨眼睛輕輕道:“但賤妾此刻隻怕對公子已再無可效力之處!”

 任無心含笑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田姑娘毋庸再說了走吧!”

 田秀鈴隻覺心中一陣激動良久方自平息匆匆整衣而起。

 兩人在積雪的大地上奔行了一陣身形俱是快如飄風眨眼間便又來到那秘密的狹谷洞窟之前。

 只見兩條人影自那邊飛掠而來。

 這兩人一個是身材頎長滿面病容身穿一襲藍衫的秀才。還有一個卻是滿臉紅光神情飛揚身穿一身錦衣的中年人。一眼望去便像是個生意做得極為成功的富商模樣。這兩人一貧一富一文一賈看來極不相稱身法卻都是出奇的迅快腳步在雪地上不留半點痕跡。

 接連幾個起落便橫飛了數丈遠近竟飛掠著向任無心迎面撲了過來。

 田秀鈴此刻已是驚弓之鳥見到了這兩條人影心頭便不覺為之一凜。

 霍然便停了腳步沉聲道:“任相公這兩人來路不正你要小心了。”

 語聲未了兩人已來到近前。

 只見那滿面病容的藍衫文土望著任無心微微一笑道:“任相公!”

 任無心卻擺手截斷了他的語聲面上不動聲色令人莫測高深。

 田秀鈴見這兩人形蹤詭異面目生疏武功之高更是令人吃驚卻又仿佛與任無心認得而任無心的神色卻又偏如此奇異。

 她越想越覺驚疑心念轉動間雙臂之上已滿注真力。

 只見那滿面紅光的富賈又自望著她微微一笑道:“田姑娘!”

 田秀鈴心頭一跳大驚忖道:“原來這廝已看破我的來歷莫非是祖婆派來的?”

 一念至此再不遲疑也不等這富賈將話說完腳步輕輕―滑舉掌向他拍去。

 南宮世家的武功果然是奇詭驚人。

 她這猝然出的一掌掌勢陰柔掌影靈幻也不知這一招之後還藏有多少厲害後著。

 哪知這錦衣富賈卻朗聲笑道:“田姑娘難道竟真的不識得老衲了嗎?”

 袍袖微拂身形半轉乘勢避開了這一招。

 田秀鈴不禁呆了一呆卻見任無心亦自展顏笑道:“那位神醫的易容之術果然驚人便連田姑娘都認不出大師是誰了。”

 田秀鈴又驚又疑仔細凝目望去才看出這滿面紅光神采飛揚的中年商賈面目之間果然依稀有幾分與百代大師相似。

 她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氣但仍然遲疑著道:“這……這莫非是百代大師嗎?”

 那錦衣富賈含笑合什道:“正是老衲……”

 他一時間仿佛又忘了自己的俗家打扮不知不覺又行起佛家之禮來。

 任無心含笑道:“大師切莫忘記此後只打拱作輯不可合什念佛了。”

 百代大師笑道:“如今說來任相公又豈可以大師兩字呼喚於我?”

 田秀鈴展顏笑道:“大師請恕賤妾方才一時魯莽之罪。”

 她緩緩頓住語聲目光不自覺地轉向那滿面病容的藍衫文士。

 百代大師笑道:“這一位便是武當派掌門人玄真道長。”

 田秀鈴呀了一聲退後兩步躬身道:“晚輩早已久仰道長大名了。”

 任無心含笑道:“令師弟玄光真人與百忍大師可是還在洞窟之中?”

 玄真道長笑道:“敝師弟已隨著百忍大師先走了百忍大師裝扮成微服出來遨遊的高官顯宦神情氣度再也恰當沒有敝師弟裝扮成他的隨行幕僚卻也有八分相似。”

 任無心擊節道:“好一個微服出遊的高官顯宦以百忍大師那般身材氣度也隻有扮成這等人物才能形似卻難為誰給想出來的?”

 玄真道長笑道:“便是那位隱世避名的神醫瞿先生瞿式表。”

 百代大師接口笑道:“此人當真是位絕代異人不但易容之術妙絕天下心思更是縝密他料想我師兄弟在一起必定還易引人注意是以將我等分為兩撥江湖中人又有誰想得到我這少林僧人竟會喬裝易容和武當掌門真人走在一起?”

 任無心笑道:“在下此刻便是想請瞿先生也為這位田姑娘易容一下避人耳目。”

 百代大師抱拳道:“我等這也就該去了。”

 任無心沉聲道:“此事風險頗大兩位多多善自珍重。”

 百代大師笑道:“貧僧……在下省得。”

 微一抱拳轉身而去。

 玄真道長亦自別過去了。

 任無心望著他兩人身影消失在積雪之中一時間又不禁感慨叢生。

 隻聽田秀鈴輕輕歎息一聲道:“想不到他們這些名重天下的世外高人而且還是一派宗主的身份居然也肯委屈自己喬裝易容……”

 任無心長歎接口道:“這才真正是出家人造福蒼生的慈悲心腸雖然喬裝易容卻也上無愧天地下無愧世人任某心中雖未曾對他們說過但心裡卻實在欽佩的很。”

 於是他又帶著田秀鈴再次回到了那隱秘的洞窟之中。

 那些白蒼蒼的老人雖已大多心神交瘁但卻仍孜孜不倦的為這件造福天下武林之事奉獻著他們每一分經驗與智慧。

 田秀鈴見了這許多白老人埋頭苦乾的精神心下也不禁大是感動。

 任無心再次道過了感激慰勞之意瞿式表便將他兩人帶入了那接待外人的石窟之中。

 一入石室他立刻沉下面色沉聲道:“任相公你莫非忘了嗎?”

 任無心茫然皺眉道:“忘了什麽?”

 瞿式表沉聲道:“這所在早巳被南宮世家中人現是以那神秘的女魔頭才會在此出現……”

 任無心道:“這個在下自然早已知道。”

 瞿式表變色道:“相公既已知道為何還不快作打算?”

 任無心道:“瞿先生之意是否要在下將這些老人們設法移至安全隱秘之地?”

 瞿式表道:“正是此意否則……任相公你莫非要眼見這些老人在這裡等死嗎?他們醫道雖高絕但大多不曉武功南宮世家隻要一有人來此地眼見便要玉石俱焚了。”

 任無心微微一歎道:“在下本來也是要另尋一個安全隱秘之處將這些老人們移去但後來一想卻覺此事大有考慮之必要。”

 瞿式表心中顯然已漸激怒起來厲聲道:“還有什麽考慮之必要?”

 任無心面色沉重道:“這些老人們俱是當世華佗一代神醫可說已齊聚了天下醫道之精萃在下處理此事怎敢有絲毫大意只因在下處置時若稍有不當便將有許多神奇的醫術要永遠絕傳了那麽在下有何顏面再見天下父老?”

 瞿式表冷笑道:“相公知道便好。”

 任無心沉聲接道:“若要短時之間將這些老人們移至他處倉促之間便難免有許多疏忽之處更極有可能被遍布天下的南宮世家耳目所現這責任在下如何擔當得起?”

 瞿式表面色雖已大見緩和但仍接口問道:“相公若無別的妙計也隻有將他們護送出去這責任相公是必需要擔當的。”

 任無心道:“在下想來想去隻有完全不動神色地耽在這裡才是上上之策。”

 瞿式表聳眉道:“此話怎講?”

 任無心緩緩道:“只因南宮世家中人必定早已算定了我等此地的隱秘被他現後勢必要設法遷移他們正好在四下伏下暗樁來窺探我等的動靜我等若是遷移便正好落入他們的算中。”

 瞿式表面上微微動容頷道:“不錯!”

 隻聽任無心接道:“兩軍對陣最重要的便是莫教自己的行動落入對方算中他們算定了咱們要走咱們偏偏不走那南宮夫人縱然心計機巧也再不會想到我等會有這麽大的膽量留在這裡。”

 他眼中充滿了智慧的光芒接口又道:“少時我出去再故布疑陣使得他們以為咱們早已走了甚至再將他們誘入歧途中去。”

 瞿式表沉吟道:“此計雖然大妙卻嫌太冒險了些如是萬一被……”

 任無心接口道:“此計若是用來對付直心直腸之人確嫌太過冒險了些只因這些人縱然不信咱們會留在這裡卻也會前來查看一番才會死心。”

 他微微一笑接口道:“但此計用來對付南宮世家那般心智機巧之人卻最是有用他們既已算定了咱們早已走了最多匆匆在這外面看上兩眼絕不會前來仔細追查這方法雖也不免有多少行險之處但卻是比遷移他處要安全多了。”

 瞿式表出神地凝息了半晌突然擊節歎道:“果有道理。”

 任無心含笑接口道:“隻有用最最粗淺的計策才可以騙得倒最最奸滑之人這道理乍聽仿佛不然其實卻最是合理……”

 瞿式表展顏笑道:“正是如此。”

 田秀鈴也忍不住在一旁接口笑道:“想那諸葛孔明也正是如此道理才騙過了老奸巨猾的司馬懿若將司馬懿換作張翼德他明知不是空城也要進去看看諸葛亮便無以用其計了。”

 任無心失笑道:“想不到姑娘們也對這些市井流傳的掌故熟悉的很。”

 田秀鈴眨了眨眼睛幽幽歎道:“我閑著沒事的時候就隻有以此消遣自從……自從他……”

 突然長歎一聲住口不語。

 任無心知道她必定又已想起了她亡故的夫君觸及了心中的隱痛……

 想到她正值青春年華便要忍受漫長的寂寞任無心亦不禁為之黯然而瞿式表卻在一旁向他長揖含笑謝罪。

 當下任無心便請瞿式表也為田秀鈴易容一番。

 瞿式表上下瞧了田秀鈴兩眼道:“不知相公要將這位姑娘改扮成如何模樣?”

 任無心含笑道:“先生乃是此道高手―切全憑先生做主就是。”

 田秀鈴展顏一笑道:“前輩最好將我扮成一個男子我與他一齊走也方便些。”

 任無心道:“在下之意也是要將姑娘扮成男子模樣。”

 瞿式表沉吟了半晌緩緩道:“女子扮成男子縱然外貌形似但言語神態卻難免會露出女子的嬌羞忸怩之態是以千古以來女扮男裝而不為別人看出破綻的總之是不多……”

 他語聲微頓又自沉吟半晌微笑接道:“幸好田姑娘天真未泯體型嬌小否則老夫當真也要無法可施了。”

 他微一擺手又道:“任相公在此稍候請這位姑娘隨老夫去去就來。”

 田秀鈴眨了眨眼睛心中充滿了好奇隨著他走出了石窟。

 過了半晌只見一個青衫白襪的老人捧著一隻藍布包袱含笑走了進來。

 任無心自然認得這老主人便是享名河朔一代的世傳名醫施翠峰立刻長身而起道:“施老先生此來莫非要在下也換換打扮嗎?”

 施翠峰清瞿蒼老的面容之上永遠都帶著一分和藹的笑容使他的病人在他的面前沒有恐懼防范之心而自然地親近信服於他。

 此刻他亦自微微一笑雙手捧過包袱緩緩道:“請任相公先換了衣衫老夫還要在任相公面上稍作易容之術。”

 但包袱中仍是一套淡藍色的秀士裝束衫褲鞋襪準備的周全已極。

 任無心雖然滿身傲骨但此刻卻也不敢大意當下立刻匆匆換了衣衫在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施翠峰抱拳一笑道:“任相公請恕老夫無禮了。”

 緩步走到任無心面前自懷中取出個小小的鐵盒放在任無心身旁的桌上含笑又道:“但請任相公暫時合上眼睛老夫此刻便要動手了。”

 言語神態從容不迫當真不愧是名家風范。

 任無心果然合起眼簾隻覺施翠峰的雙手在自己面上輕輕移動著自己面上便漸漸開始有了潮濕之感但瞬即乾燥凝固。

 他方自準備耐心等候哪知施翠峰已笑道:“好了。”

 任無心笑道:“如此快嗎?”

 張開雙目接過施翠峰手中的銅鏡凝目望去。

 只見鏡中的面容枯瘦蒼老頷下微須果然像是個未老先衰的酸秀才。哪裡還像方才英姿颯爽的任無心。

 總共不過隻有盞茶時分任無心便在這老人手下將面容徹底改換了。

 他心中不覺大是欽服歎道:“老先生當真是妙手無雙好教在下佩服。”

 施翠峰含笑道:“任相公可知老夫為何要將你扮成如此憔悴醜陋的模樣?”

 任無心呆了一呆搖頭笑道:“這其中莫非還另有什麽巧妙不成?”

 施翠峰笑道:“江湖中不乏蕩婦相公你扮成如此模樣豈非便可少去些麻煩?”

 任無心忍不住大聲笑道:“老先生這當真是經驗之談在下隻是……”

 語聲未了隻聽瞿式表在外接口笑道:“任相公莫非還不知道施老先生昔年的風流韻事嗎?否則他又怎會有此經驗?”

 相與大笑間瞿式表巳帶著個青衣小帽的垂髻童子走了進來。

 只見這童子濃眉大眼滿面俱是天真之態看來最多也不過隻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又有誰能認得出她便是南宮世家中的第五代夫人田秀鈴。

 就連任無心明明知道她是田秀鈴此刻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

 只見田秀鈴轉了轉眼皮一躬身道:“棋兒在此靜候相公的吩咐。”

 瞿式表接口笑道:“任相公看田姑娘裝得可還有幾分像嗎?”

 任無心拊掌笑道:“像極像極隻怕縱是南宮夫人來了一時也看不出破綻。”

 轉向田秀鈴長身一揖接口道:“如此隻是委屈了田姑娘。”

 田秀鈴道:“以玄光道長那樣的身份還能委屈做百代大師的隨從賤妾如此又算得什麽任相公你切莫放在心上。”

 任無心歎道:“我等力雖不能勝得南宮夫人志氣卻遠盛於她好歹也可和她拚上一拚縱不能勝也要將她拖垮。”

 語聲微頓突又接道:“在下還有些需用之物要煩兩位費心取來。”

 施翠峰、瞿式表齊聲道:“但請相公吩咐。”

 任無心目光微轉屈指道:“煩兩位將幾件穿過的衣襪包在一包再零星取幾件醫師常用之物最重要的是還要將幾種珍貴的藥物以及幾張藥方鎖在一隻鐵箱中一並取來。”

 瞿式表道:“什麽藥方?”

 任無心沉吟道:“最好是各位苦心研究用來化解南宮世家毒性的藥方但卻已都是廢棄不用了的那鐵箱也必需要十分精巧教人一看便知道是置放貴重之物所用。”

 施翠峰呆了一呆猶自茫然不解瞿式表卻已了然道:“相公要用之藥莫非是要將南宮世家中人誘入歧途嗎?”

 任無心頷道:“正是。”

 瞿式表笑道:“這個容易老夫這就去為相公取來。”

 他匆匆向施翠峰解釋了幾句便拉著他一齊去了。

 果然不出片刻他兩人已將應用之物備齊那鐵箱上還嵌著些珠寶。

 施翠峰笑道:“這鐵箱乃是京城石老先生家傳之物他還有些舍不得昵!”

 瞿式表道:“不但箱中的藥草俱是難得之物便是那幾張藥方雖不能解南宮世家之毒卻也俱是解毒的妙方……”

 任無心躬身謝了將衣物藥箱俱都接過道:“田姑娘請稍候在下在下不出半日即回……”

 匆匆一揖轉身去了。

 施翠峰微歎道:“這位相公當真是個絕代奇才行事之奇更令人莫測高深便是老夫這樣的老狐狸了若非瞿兄說明也萬萬猜它不準。”

 瞿式表將目光凝注在洞窟之外緩緩長歎道:“但望那南宮夫人也捉摸不透就好了……”

 悠長的歎息聲中仍不禁蘊藏幾分憂慮。

 任無心匆匆掠出那神秘的洞窟之外身形毫不停頓迅急的往四下搜索起來。

 他身法快如閃電目力更是異於常人不到盞茶工夫便將周圍數十丈方圓之地全都搜索了一遍確定了四下確無人跡於是在落滿白雪的枯草地上作出了許多踐踏的痕跡令人看來仿佛有許多人自洞中走出。

 然後他便將手中的物件零落的拋落在兩旁的枯木草叢中。

 地上的腳跡有去無回再加上這些零星之物看來仿佛是洞中之人已離洞遷往他處行色匆忙之中自難免遺落許多物件。

 他直將這些痕跡遠布至裡許開外又仔細地檢查―遍確定大致看不出什麽破綻方自松了口氣飛掠而回。

 最後他更將本是掩飾洞窟入口的枯草、藤蘿以及山石等物故意拋得四下飛落洞中已無人洞口何需再要掩飾之物。

 他縱然身手奇快動作迅但將這一切做完仍不免花費約摸三兩個時辰。

 此刻日色早已隱入西山穹蒼星疏夜色也已頗為沉重。

 瞿式表、施翠峰伴著田秀鈴在洞中相候。

 他倆俱已將近古稀之年是以也不避嫌疑取了些萊飯與酒邊吃邊等。

 田秀鈴心事重重愁聚眉峰縱有山珍海味擺在面前她也難以下咽。

 瞿式表、施翠峰兩人有意無意間不禁將一些有關南宮世家的隱秘想出來詢問於她。

 田秀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瞿式表這才現南宮夫人的心智當真是陰險深沉已極就連田秀鈴與她這麽親近的人對南宮夫人的隱秘所知也不甚多。

 田秀鈴悶悶地喝了幾盅苦酒酒入愁腸她眉峰間的愁鬱不覺更是重了突然抬起頭來幽幽問道:“兩位前輩可知道世上是否有種毒藥可以潛伏在人體之內而下毒人隨時都可令它作?”

 施翠峰沉吟半晌緩緩道:“老夫對世上各種毒藥曾花了三十余年心血研究直到如今還未現世上真有這種毒物。”

 瞿式表沉思片刻接道:“姑娘所說的情況唯有傳自苗疆的蠱毒……”

 田秀鈴心中一動忍不住接口道:“中了蠱毒的人別人可以看得出嗎?”

 瞿式表道:“老夫素喜遨遊平生足跡雖不敢說踏遍天下但也差不多了昔年老夫也曾在苗疆之中將這苗疆最神秘的下蠱之術整整研究了三年若有中了蠱毒之人老夫雖不能解救但自信不出片刻便定可看出。”

 田秀鈴脫口道:“那麽我……”

 瞿式表微微一笑緩緩道:“姑娘神氣充足目光清澈老夫敢以這雙眼珠作保姑娘身上是萬萬沒有蠱毒的。”

 田秀鈴愣了半響不禁輕歎了一聲道:“那麽……我身上中的又是什麽毒呢?”

 瞿式表微微詫異道:“姑娘怎能確定自己身上中的有毒?”

 田秀鈴長歎道:“這已是我們南宮世家婆媳間公開的秘密只因祖婆除了她自己之外誰也不信任是以她唯恐我們背叛於她早已在我們四代婆媳身上都下了毒了。”

 瞿式表、施翠峰對望一眼齊地轉過目光凝視了田秀鈴半晌。

 瞿式表突又長身而起道:“姑娘請恕老夫的冒昧請姑娘將手腕伸出讓老夫探探脈息。”

 田秀鈴立刻伸出手腕瞿式表面色凝重伸出食、中、無名三指搭在田秀鈴腕脈之上。

 只見他緩緩合起眼簾屏息診視了約有盞茶工夫才緩緩放下手來沉聲道:“施兄請。”

 施翠峰亦自向田秀鈴微微一禮也伸手去把了把脈息。兩人又自相視一眼施翠峰沉吟道:“瞿兄所見不知是否……”

 瞿式表乾咳一聲道:“老夫實在看不出田姑娘有絲毫中毒的征象。”

 施翠峰苦笑道:“田姑娘不但脈息平和全身上下也沒有絲毫異常之處我兩人若是看不出來隻怕別人也看不出了。”

 田秀鈴喃嚅道:“那麽……如此說來我身上豈非沒毒了?”

 施翠峰搖了搖頭長長歎息道:“這一點老夫卻難下斷言只因毒藥一物最是神秘奇妙雖是販夫走卒也能下毒害人但除了砒霜這等毒藥外世上還不知有多少不為世人所知的毒物老夫窮半生精力也不過隻現了一百二十多種這等毒物之中便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後絲毫看不出中毒的征兆還有的能使人中毒之後經過三年之久才毒身死。”

 這灑脫的名醫此刻言語已變得十分慎重似乎字字句句都經過詳細的推敲。

 他語聲微頓才又接道:“田姑娘身上中的毒藥隻怕是屬於此類那南宮夫人想必是算準了毒的時間隻要田姑娘沒有背叛之意她便在毒之前再以藥物緩和毒性使毒性作之期又可延後一段時日田姑娘若是背……”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話聲默然不語。

 但田秀鈴又何嘗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呆呆地出了會神緩緩道:“如此說來後日便是我毒之日……”

 施翠峰強笑道:“也說不定是在三年之後或者田姑娘身上根本沒毒隻是……”

 田秀鈴淒然一笑接口道:“賤妾並非怕死隻是不願在事情未曾分明之前死去。”話聲未落任無心已飄身而入他衣袖之上已沾了些雜草泥土。

 瞿式表不忍見到田秀鈴的傷心之態強笑一聲改口道:“任相公如此模樣倒像是做了苦工似的快請過來喝兩杯酒。”

 任無心其實已聽到他們的言語但此刻也不說破當下匆匆進了些酒菜微笑道:“棋兒我們這就該去了。”

 田秀鈴呆了一呆方自想起他是在喚自己忍不住失笑道:“全憑公子吩咐!”

 任無心轉笑道:“在下已在外面施了些手腳隻要各位再小心些想必不致再出差錯。”

 他沉吟了半晌又道:“各位最好將外面一間石室騰出來將門戶也全部堵死等在下去了再在洞口燒些煙痕就會更安全了。”

 瞿式表頷應了又道:“相公如此辛苦又不歇息一陣便要走了嗎?”

 任無心正色道:“此刻事態緊急你我若能多爭取一分時刻便多一分製勝之機。”

 施翠峰歎道:“任相公精力之過人當真是老夫平生僅見。”

 瞿式表亦自搖頭笑說道:“自老夫與任相公相識以來似乎就未曾聽說任相公有吃飯安歇之時任相公你難道是鐵打的身子嗎?”

 任無心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卻抱拳告辭說道:“各位千萬莫送出來。”

 施翠峰行事心細如早已為他兩人準備了一個包袱任無心方待背起卻已被田秀鈴搶了過去道:“相公讓我背吧!”

 任無心笑道:“如此便有勞了。”

 兩人出了洞窟田秀鈴回望處四下的情況果已是不再有人隱居洞窟之中的樣子雪地上踐踏的痕跡更可亂真。

 任無心悄然道:“你我且沿著這腳印前行看看可有何動靜?”

 兩人在夜色中潛行遁影飛掠而行。

 突見前面似有火折的光亮一閃。

 他兩人俱是頂尖的身手目光動處立刻不約而同地斜竄了出去。

 四下俱是亂山叢木正不知有多少可以隱蔽身形之地但任無心卻仍然不敢有絲毫大意目光閃電般一掃沉聲道:“壁上樹叢可以藏身田姑娘你可上得去嗎?”

 田秀鈴仰望處只見離地約有四丈的山壁之上果然有叢常青之樹四面枯草藤蘿下面卻是―片平滑光整滿生苔蘚的石壁。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任無心展顏一笑悄聲道:“好極了田姑娘若上不去他們就更上不去了那地方想必安全的很。”

 田秀鈴皺眉道:“但……”

 任無心沉聲道:“田姑娘請奮身上躍在下自有道理。”

 遠處似乎已有人語之聲隱隱傳來。

 田秀鈴再不遲疑奮身一掠丈余。

 只見任無心亦自隨著她飛掠而起眼見她真力將竭之時突地伸出手掌在她足底一托。

 田秀鈴隻覺一股力量自足心湧出。

 她輕功本已高巧此刻借著這股力道雙臂微振便已輕鴻般掠入了那叢暗樹之中。

 任無心身軀本已落下但他卻微點地面便又立刻騰身而起凌空三丈後突見他左足尖在右足面上輕輕一蹈身子便呼地竄入了樹叢。這種自身借力的功夫竟駭然正是武林中絕傳已久的梯雲。

 田秀鈴心中不禁大是稱讚暗暗忖道:“難怪他硬擋了蘭姑一陣還能不死看來當今武林中也唯有此人的武功可與我那祖婆較量較量了。”

 思忖還未轉完突見下面草叢之中又有火折光焰一閃兩個黑衣勁裝的漢子一人手持火折一人手裡提個包袱在雪地上飛掠而來。

 兩人身形俱都十分輕健但卻時停時行顯然在搜索著什麽。

 火折的光焰雖然一閃便滅但蒼空已有星群升起雪光反映三尺內可辨面目。

 任無心、田秀鈴居高臨下更是將下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這兩個黑衣人一個四肢長大手掌也比平常人長了許多仿佛是外門功夫的高手。

 另一個人卻是短小精悍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一種剽悍之氣身法更是輕靈無比隻要腳步微動身子就立刻跟著竄了出去。

 隻是這兩人面上俱都戴有黑布裁成的面具是以看不清面目。

 任無心細細瞧了幾眼便以內家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田姑奶可曾習得‘傳音入密’的工夫?”

 田秀鈴搖了搖頭。

 任無心又以傳音入密之術說道:“這兩人工夫不弱耳目甚靈你我千萬不可大意因此隻能以傳音入密之術說話田姑娘若沒習此術便由在下出言相詢田姑娘隻要以搖頭、點頭示意便可。”

 他說的極為迅快此刻歇了口氣立又接道:“那高的一人在下一見便可猜到必定是‘北派’武功的不肖傳人‘惡天王’李霸了……”

 田秀鈴立刻點了點頭。

 任無心又道:“看那矮的一人之身手如此敏捷又與李霸同來不知是否北六省聲名最最狼藉的下五門高手人稱‘四八翅花蝶’的皇甫少虹?”

 田秀鈴立刻又點了點頭面上卻已露出驚異之色暗暗忖道:“這任無心是一代奇才。但江湖中本來就極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聲直到此刻還無人知道他的來歷卻想不到他對江湖豪士知道如此清楚。”

 隻聽任無心又自問道:“這兩人莫非也是南宮世家的七十二地煞中人嗎?”

 田秀鈴又自頷。

 言語之間只見李霸與皇甫少虹兩人借著星光四下搜索了一陣。

 李霸突又仿佛現了什麽抬手沉聲道:“皇甫兄你看這是什麽?”

 皇甫少虹身軀輕輕一轉便已掠到他身側。

 只見李霸自溶雪泥地上的一堆枯藤亂草中提起了一隻小小的黑鐵箱子箱上嵌著數顆珠寶在星光照耀之下閃閃地著微光。

 李霸道:“這箱子看來倒還貴重的很不知裡面是什麽?”

 他語色已有些激動顯見暗地已有了貪心。

 皇甫少虹微一皺眉也不答話突地反腕自袖中抽出了一柄精光閃閃的匕隨手一揮便將箱子上的鋼鎖削落。

 任無心忍不住暗中喝采:“好一柄鋒利的匕隻是被此人所用卻未免太可惜了。”

 只見這兩人打開箱子翻動了一陣李霸長長噓了口氣道:“好家夥看來那批老家夥真都鼠竄而逃連這些東西都會遺落。”

 皇甫少虹冷冷道:“按道理說來這乃是他們吃飯的家夥怎會遺落?”

 李霸搖頭笑道:“兄弟你這就不是了想那些老家夥只顧逃命哪裡還有心情去照顧別的何況……這箱子本就是在不易被人覺之處方才若不是上面的星光映得箱上的珠光在我眼睛裡閃了―閃我本也不會覺的。”

 暗樹中的任無心不禁與田秀鈴相視一笑。

 俯下望只見微風過處遠處突又飄掠來了一條頎長枯瘦的黑衣人影。

 這人影全身上下俱都裹在一襲緊身的黑衣之中看來宛如一截枯竹面上亦是黑巾蒙面只見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在夜色中散著逼人的光芒。

 他飄掠到皇甫少虹、李霸兩人的身後這兩人都渾如不覺可見這黑衣人的輕功更是駭人聽聞連任無心都不覺吃了一驚一時間卻又猜不出此人的來歷。

 只見這黑衣人宛如行屍木立般緊貼在皇甫少虹身後那雙精光閃爍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從身材矮小的皇甫少虹頭頂望過去望向李霸手中那具滿嵌珠寶的箱子既沒有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任無心與田秀鈴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也猜不出這神秘詭奇的人物究竟是友是敵。

 那皇甫少虹與李霸似乎仍未覺身後有人來了隻聽李霸輕聲笑道:“這箱子必屬那些糟老頭子遺下之物箱中的藥方與藥草看來也都十分貴重你我不如將這箱子直接送回去免得別人分功。”

 皇甫少虹道:“送到何處去?”

 李霸笑道:“自然是送回到南宮夫人處她老人家若是高興了說不定……”

 皇甫少虹接口道:“但你我此番行動本由‘地猖’管轄你我如不在他面前交代一聲豈非顯得有些不妥?”

 李霸歎了口氣道:“皇甫兄依小弟看來你當真太迂了些想你我兩人本都是江湖上聲名赫赫的人物無奈投入了南宮世家門下不但要受製於別人手下連個分支頭領都當不上而且簡直連南宮夫人之面都見不著。”

 皇甫少虹道:“她老人家日理萬機自身還要練功哪有許多工夫?”

 李霸冷笑道:“但那‘地猖’蕭老二卻又為何可隨時直接求見?”

 皇甫少虹道:“他乃是頭領的身份自然與你我有些不同。”

 李霸冷哼―聲道:“這就是了憑你我為何要那瘦鬼來管轄此番你我正好以這箱子作為理由直接去見南宮夫人―來要她老人家瞧瞧你我兄弟的能力再來也可乘機將那瘦鬼扳倒否則你我若是將箱子交給他功勞便又是他的了。”

 隱身在暗處的任無心只見皇甫少虹身後的黑衣人目光中突地滿含殺機心頭不禁一動。暗暗忖思道:“這黑衣人莫非便是七十二地煞中六個頭領之一嗎?隻怕此番這李霸已經惹下殺身之禍了。”

 轉念又忖道:“這皇甫少虹的凶狡險狠遠勝於李霸但此番他卻口口聲聲作出忠謹之態看來他隻怕已現身後有人卻故作不知……”

 心念轉動間隻聽皇甫少虹巳沉吟道:“李兄若定要如此做法小弟卻不敢追隨。”

 李霸面色大變道:“你我多年相交難道……”

 皇甫少虹冷笑接口道:“小弟看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也不去告李兄若要去見南宮夫人此刻已可請便了。”

 李霸呆了半晌突然狠狠地一跺足恨聲說道:“算我瞎了眼睛……”

 話猶未了突聽身後一個冰冷的語聲接口道:“不錯你當真是瞎了眼睛!”

 這冰冷的語聲宛如刀子般嗖地插入了李霸心胸之間。

 李霸機靈靈地打了個冷戰霍然轉身目光接觸到黑衣人那一雙滿含殺機的眼睛手中箱子撲地一聲落到地上。

 皇甫少虹亦自立刻轉身他口中雖也出驚呼但目光卻沒有驚恐之色原來他竟當真不出任無心所料早已覺那黑衣人來到身後於是他為了自身的安全與地位便把老朋友賣了。

 黑衣人冷冷瞧了李霸半晌突然緩緩俯下身去拾起跌落在地上的箱子隨意的瞧了兩眼然後竟將這箱子緩緩遞到李霸面前。

 李霸呆了一呆訥訥道:“這……這……”

 黑衣人嗤地一笑道:“李兄既要將此箱送交夫人此刻便可送去了。”

 李霸退了一步顫聲道:“在……在下方才隻……隻是玩笑的。”’黑衣人和聲道:“你我職位雖有上下但卻俱都效忠南宮世家門下情如兄弟一般誰送去不都―樣的嗎?”

 他咯咯乾笑數聲接口道:“反正咱們還要在這裡查查看李兄若肯先將此箱送去本是再好也沒有了也免得夫人苦等回音。”

 李霸眨了眨眼睛訥訥道:“但……但……”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李兄莫再推辭了如此偏勞了李兄在下心中隻覺有些不安絕無他意李兄隻管放心便是。”

 李霸眼睛不住眨動瞧瞧黑衣人又瞧瞧身旁的皇甫少虹。

 皇甫少虹垂而立目光茫然地望著遠方沒有任何示意表情。

 那黑衣人卻將箱子遞的更近了些!

 李霸突地乾咳―聲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強笑道:“頭領既然有命屬下敢不從命頭領若是還有什麽話要屬下轉告夫人隻管吩咐就是。”

 黑衣人道:“別無他事了。”

 李霸道:“屬下去了可還要回到此間?”

 黑衣人哈哈笑道:“咱們少時也要回去你去了便不必回來了。”

 李霸抱拳應聲緩緩接過了箱子斜目掃了皇甫少虹一眼轉過身子。

 黑衣人笑聲不絕目中突地寒光暴射右掌閃電般拍出掌心著力撲地一聲擊在李霸脊背之上。

 這―掌看似輕飄飄的但李霸那般魁偉雄壯的身軀竟禁不得這輕輕的一掌口中悶哼一聲撲倒地上箱子脫手而出他嘴旁的雪地立被沁出的鮮血染紅。

 寒風之中彌蕩著黑衣人淒厲的笑聲

 隻聽他狂笑道:“李霸呀李霸隻怪你交友不慎錯交了朋友皇甫少虹若是早些告之於你你也不會死在這裡了。”

 一直袖手旁觀的皇甫少虹此刻身軀突地一震驚呼道:“這……這是從何說起?”

 黑衣人笑聲突頓霍然移身冷冷道:“這什麽?難道本座說錯了嗎?”

 皇甫少虹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黑衣人冷笑道:“本座一到這裡便已被你眼角瞥見但你卻故作不知此番本座將李霸殺死豈非稱了你的心嗎?”

 皇甫少虹默然半晌突然抬頭笑道:“大哥明鑒事實確是如此屬下的確早已知道李霸有背叛大哥之心是以故意誘他在大哥面前說出。”

 黑衣人冷冷道:“哦!原來你隻是窺破他有背叛之心而不是自己對他不滿。”

 皇甫少虹垂道:“屬下對大哥始終忠心如―絕無二心。”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好好……”

 笑聲突又一頓接道:“這李霸本是任無心殺死的是嗎?”

 皇甫少虹目光一轉接口道:“正是正是李霸的確是被任無心那廝殺死的屬下在遠處看得清清楚楚。”

 任無心不禁在暗處暗罵一聲道:“好毒辣的惡計這兩人居然狼狽為奸栽贓栽到我頭上來了想來這黑衣人必定也有些畏懼南宮夫人未得她命令之前也不敢隨意傷人。 ”

 隻聽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原來你看到了嗎且說那任無心是如何將他殺死的?”

 皇甫少虹道:“任無心保護著那批老人離去老人俱都走了任無心斷後現李霸在暗中窺探便一掌將他震死。”

 黑衣人道:“如此說來李霸豈非是效忠而死的功勞不小呀!”

 皇甫少虹微微笑道:“他人已死功勞再大也沒有用了何況……那箱子乃是大哥你經過―番苦戰之後奪下來的。”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箱子乃是我奪下來的但我既然能奪下他們的箱子為何不能探出他們究竟要到哪裡?”

 皇甫少虹沉吟道:“他們的去向除了那任無心之外連老人們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任無心武功實在太高誰也不能將他擒住。”

 任無心暗笑道:“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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