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獨臂之人果己一把握住了他肩頭又自長笑道:“天道循環不想竟一至於斯今日救我的竟是月前被我所救之人老夫本想不到今生之中還會受人恩惠更想不到施恩於我之人竟會是你?”
他語聲中驚喜委實多於感慨顯然這奇僻而又神秘的老人極為樂意再見任無心。
而任無心心中更是充滿驚喜之情當下躬身道:“在下此次隻是機緣湊巧為前輩略盡了綿薄之力但卻又怎能報得前輩救命之大恩以萬一?”
獨臂人突然面色―整大聲道:“不錯你是無意間救了我但老夫亦非有意救你從今以後你我彼此兩不賒欠今後你若有危難我縱然見了也未必救你我若有危難被你見了你也不必救我。”
任無心被他說的怔了一怔苦笑暗忖道:“難怪田秀鈴說他性情孤僻古怪如今―見此人之不通情理果然少見的很……”
心念轉動間那獨臂之人竟已俯身拾起一柄長刀權充拐杖轉身欲去。
任無心脫口喚道:“前輩慢走在下……”
獨臂之人眼睛一瞪轉道:“誰是你的前輩?你當我真的老了嗎?”
任無心又不禁為之一怔暗笑道:“這……”
獨臂之人忽又哈哈大笑起來道:“你我雖然兩不賒欠但今日相見總算有緣我此刻正是要去將灑拿來與你痛飲幾杯。”
他口中說話人已向前縱躍而去。
只見他雖然僅剩一足以刀代杖但行動之間仍是輕靈巧快不帶些毫聲息。
任無心隻得苦笑著隨他而行。
到了一處小小的山坳獨臂之人方自停下腳步自冰壁間一處之中取出個碩大的酒葫蘆一面仰天大笑道:“我天涯飄零身無長物隻有這酒葫蘆方是老夫的命根子老夫身子被人傷了倒無所謂這酒葫蘆卻是萬萬不能教別人打破的是以老夫每次與人交手之前自須將它好生藏起……喏喏此中雖非佳釀卻正是男兒漢當飲的烈酒不但驅寒且可壯膽你不妨喝上幾口。”
說話之間他自己早已滿滿喝了幾口才將那酒葫蘆交給任無心。
任無心含笑接過仰天喝了幾口。
隻覺一股辛辣之氣由喉間貫穿而下、不由得脫口讚道:“好……咳咳好酒!”
獨臂之人哈哈大笑又將葫蘆接去兩人輪流遞飲但覺心頭甚是舒暢彼此間的距離亦似拉近了幾分。
任無心暗暗忖道:“此老任性率直本是個性情中人但如今卻又故做這般偏激古怪不通人情之態這其中原因想必頗堪玩味他武功這般驚人姓名卻不願為人所知想見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件極大的傷心之事他不但武功精深對南宮世家的武功招式更是了如指掌由此想來他那段神秘的往事莫非也與南宮世家有極大關系?”
他心思周詳謹密幾番推敲越想越覺這老人身世可疑當下朗聲道:“前……兄台……”
獨臂之人眼睛又一瞪說道:“我既非你的前輩更非你的兄台……”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怎會來到這裡又怎會與那些黑衣人惡鬥起來?”
他心中委實充滿疑惑、是以不得不問但問出口後卻又怕這位性情古怪的老人置之不答甚或當時就給他重重的碰個釘子。
哪知這獨臂之人此番竟未再瞪眼睛啪地一拍酒葫蘆沉聲道:“有些事你不來問我我也正要來問你的。”
任無心道:“但請相詢。”
獨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個海南劍派的傳人弟子劍法也練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獨臂……”
任無心不等他話說完便已知道他說的是誰當下接口道:“慕容飛此人必是慕容飛前……你怎會認得他的?”
獨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終南山後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們的性命。”
任無心赧然一笑道:“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飛豈非已死了嗎?”
獨臂之人沉聲道:“不錯他正是死了但卻非死在終南山後那荒祠之中。”
他語聲微微一頓接口道:“我飄泊訌湖普天之下的荒祠敗廟俱是我的居處那日在終南山後我與你等分手之後無牽無掛一路來到甘肅境當晚正想尋個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見到了慕容飛的屍身我本當他已死在終南山後哪知卻遠在此間現他的屍身心頭自是驚異交集……”
任無心歎息一聲將田秀鈴所敘這一路上的經過簡略說了出來。
獨臂之人頷道:“這其中還有這段曲折我怎會知道是以那日我見著慕容飛屍身之後驚疑之下便加查視又現這屍身雖已漸但死期絕不太久顯然絕非被人將他的屍身自終南山後運來此處而是他活著自己走來的而又死在此處。”
任無心苦笑歎道:“那日我委實太過大意竟未將他屍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見著那屍身之時屍身既已將想必距離我等離開那荒祠之時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獨臂之人道:“我行止從容一路是幕天席地對月飲酒到那荒祠中時正是月圓之日當真是滿地清輝亮如白晝我方在月下檢視屍身突聽得遠處有衣袂帶風之聲響動聽那風聲來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數也絕不止一人。”
他仰痛飲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獨來獨往怎肯多惹閑氣多結是非不等他們來到便閃身躲了起來。月光下只見三個滿身勁裝的黑衣人聯袂飛奔而來想是也要把這荒祠作為宿處。”
任無心忍不住問道:“這三個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與你交手之人了。”
獨臂之人道:“不錯但我說話時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說了。”
任無心微笑不語。
獨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見到慕容飛屍身突然一齊驚呼出聲來顯然這三人竟是認得那慕容飛的。我見他三人將慕容飛埋葬之後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這三人究竟是準?也要查出那慕容飛怎會到了這裡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兩人與他們究竟有何仇恨。於是便立心跟蹤他們。嘿嘿他三人武功雖都不弱但我這個殘廢一路跟在他們身後他們竟無―人覺。”
說到這裡他目中不禁閃耀出得意的光芒任無心嘴唇啟動似是想說什么但終是不敢插口。
隻聽獨臂之人接道:“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蹤鬼鬼祟祟俱是晝伏夜出像是見不得人似的但無論他們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卻總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趕來與他們聯絡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謹慎雖在無人之地說話但語聲仍是說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聽不甚清楚隻隱約可聞他們言語之中時時提及個姓任的小子他們此番西來最大的任務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對。”
任無心聽得心頭一凜暗驚忖道:“這三人不問可知自是南宮世家中人瞧他們行動莫非已將我之行蹤打聽出來所以方自專程趕來此地要攔劫於我教我無法回去。”
心念一轉間獨臂之人又已接道:“我雖不認得那姓任的小子但聽他們說話卻似對此人又恨又怕那時我已知道這三人必然身屬一家極秘密的幫派這幫派之組織也十分嚴密更下了決心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微笑一聲接道:“但那時我不過僅是想看看而已並無與他們正面衝突之意是以行動極是留意那三人雖也處處小心卻始終未現有人在後跟蹤。
“但他們似也並無目的之地隻是在這方圓數裡中遊弋巡視似是在等候著什麽人到來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蹤整日便如臨大敵一般即使在睡覺之時三人亦是輪流守望不敢有絲毫大意。”
任無心暗歎一聲忖道:“他們這哪裡是在等人想必不過是在找我……”
獨臂之人緩緩接道:“這情況數日未變我正已有些不耐哪知他們等的人卻終於來了。”
任無心大奇忖道:“原來他們竟真的是在等人卻不知等的是誰呢?”
他面容連連變色幾番欲言又止。
獨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問他們等的是誰?是嗎?”
任無心歎息一聲頷做答。
獨臂之人道:“那時我心中好奇之心並不亞於你那日他三人―早便買些雞鴨美酒未到黃昏時便到―片荒墳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況早知他們已約了人等在此處。但直到子時過後仍未見有人前來。那三人雖已餓得饑腸轆轆但卻始終不敢將準備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說到這裡他自己卻忍不住又痛飲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況又知這三人必定對他們所等之人極為恭敬畏懼也忍著饑渴伏身在暗處不動。
“又過了良久荒墳之間果然冉冉飄來一條人影這人影一身灰慘慘的長袍行動之際肩不動腿不曲似是禦風而來那時夜深風寒荒墳中不時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見了不由自主要為之打個寒噤。”
聽到這裡任無心隻覺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喝了口葫蘆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認得?”
獨臂之人接道:“我那時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只因江湖中輕功能練到如此地步之人實在寥寥可致。瞬息間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見他面如藍靛滿面虯髯生像竟比惡鬼判官還要猙獰可怖似我這般膽量寒夜荒墳中驟然見到這樣的角色仍不禁為之倒抽―口涼氣。”
任無心早已聽得目定神奪作聲不得。
卻見那獨臂之人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但我那口涼氣還未抽完已覺這人影面上實是戴著一具戲台上用的惡鬼面具是以瞧來那般可怖在那般嚴重的情況之中此人竟會戴個面具而來實是令我大出意料之外我至今還不知他此舉是別有用意抑或僅是為了好玩而已否則他若不願以面目示人大可以一方黑巾蒙面便已足夠又何苦要藏個惡鬼面具駭人!”
任無心方自失望的歎息一聲心頭又一動暗暗忖道:“以他們行事之嚴密凶狠此舉絕不止是為了好玩而已其中用意必然極深……”
但此人究竟為了什麽要戴這惡鬼面具他也無法說出所以然來。
這時獨臂之人又已接道:“那三人瞧見這灰袍怪人來了立刻―齊躬身而迎神情之間果然極為恭敬。
“三人一齊賠笑道:‘老先生來的好早晚輩們早已備下些酒菜請老先生隨意用些。’我聽了這老先生三字才知道這灰袍怪人竟非與黑衣人同一幫派中人幸好那時夜更深風更寒他們也想不到這荒墳之中會有人偷聽是以話聲說得稍高響亮否則我若一句話也聽不到那卻當真是有如白等的了。”
聽到這裡任無心已更是驚疑交集動念忖道:“那灰袍人並非南宮世家中人卻與南宮世家相約會於這甘肅境中聽那情況黑衣人竟早已知他所好先就為他備下了酒肉可見這約會此番必非第一次了而此人武功又是江湖少見的第一流高手……唉!此人究竟是誰委實令人猜不透。”
他已知此人關系必定甚大是以心頭不由得十分納悶。
獨臂之人道:“那灰袍人對他三人的恭敬禮數全不理睬身子一倒便箕踞地上放懷大嚼起來他竟有如多日未得飽餐的餓鬼一般直吃了半個時辰直瞧得我饑火中燒那三人更是在旁不住咽著口水。”
任無心聽他說的活靈活現也想一笑怎奈心情既沉重又紊亂實是笑不出來。
獨臂之人又已接道:“直等那灰袍人吃得盡興方自懷中取個密密封起的函簡交給他三人口中沉聲道:‘三日之內便得送到萬萬不能耽誤知道嗎?”
“他語聲嘶啞怪異與尋常人說話亦大不相同那三人躬身接過眼睛裡都露出喜色隻恨我目光無透視之能看不出那封信裡究竟寫的什麽?”
任無心也不禁失望的歎息一聲心知這封書信必與當今武林命運有極大之關鍵!
獨臂之人道:“灰袍人交過信簡之後又道:‘回復你家主人這已是我老人家最後一次指示機宜以後就全要靠她自己相機行事了。這一戰是勝是敗!此刻猶在未定之數但無論勝敗我老人家此後都不會再與你們見面你們也不必來了。”
他說到這裡所敘之事又是一變。
任無心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暗自忖道:“如此說來南宮夫人竟非這一戰的真正主腦人物幕後竟還有個人隨時向她指示機宜!但……但這些機密究竟是什麽?此人究竟與南宮世家有何關系?”
他越聽越覺此中疑竇甚多其中之曲折隱秘竟事事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獨臂之人顯然還似不知道自己的敘述竟對江湖中這生死之戰有如此重大的關系仍然緩緩接道:“那三人聽他如此說話神情都為之―變其中一人道:家主人正對老先生倚重方殷老先生怎能突然相棄?那灰袍人冷笑道:我老人家既然說出不來自因此事已近揭曉分判之時雖然這敵方還有一些你主人不知道的機密但此刻已另有他人會去向你家主人說了已毋庸我老人家再來費心。”
任無心暗中又一凜:“另有他人這人又是什麽人?又怎會知道我方的機密?”
他想來想去更想不出自己這方的人有誰會向南宮夫人泄露機密何況能夠知道己方機密之人也根本不多。
獨臂之人接道:“那三人聽丁此言似已無話可說那灰袍人突然又道:但你等此後遇有緊急之事還可來此地尋我。說話之後又自懷中取出張紙箋上面寫的想必是他的居住之地那三人自然大喜接過我卻不禁暗自惱恨恨這灰袍人為何不說出自己的居處卻偏偏要寫在紙箋之上。”
任無心暗忖道:“惱恨的豈隻是你隻怕我比你更要惱恨百倍。”
獨臂之人道:“灰袍人―手交給紙箋身形便已飄然而去我本有心追蹤於他怎奈他身形太過迅急世上隻怕再無一人能追得上他於是我隻有退而求其次想設法自那三個黑衣人身中取得那兩封信箋。
“哪知就在這時突然又有兩條黑衣人影悄然掠來後來的兩人身形比那三人尤快身份亦似高出一些一到便令那三人交出信箋接過信箋之後其中一人便道:‘此信既如此急迫我先送它回去。’另一人行事竟更小心輕叱了聲:‘噤聲’便在先至那三個黑衣人耳畔附耳低語了幾句又拆開其中一信瞧了半晌我方自拿不定主張這兩人竟已如飛去了我若要跟蹤他兩人勢必要繞過半個墳場那時這兩人隻怕早已去得遠了。”
他長歎一聲接道:“是以我隻有眼睜睜地瞧著這兩人帶著那兩封事關緊要的書信如飛去了另三人卻已坐下吃喝起來。”
他固是扼腕歎息任無心更是跌足不已。
知道此番良機一失再想尋出那神秘灰袍人的來歷下落隻怕已難如登天了。
獨臂之人歎息半晌接道:“在那般情況之下我隻有繼續跟蹤那三人不放天光大亮時那三人尋找了個貧戶之家投宿我也覓地飲食歇息。但等到黃昏之時竟又有兩人前去會合他們一行五人便齊地來到這裡一路上不住回顧查看似是生怕有人暗中跟蹤我雖然極力隱藏行蹤但入此谷後仍是被他五人覺了於是便在這裡惡鬥起來。
“最怪的是他五人既不問我來歷也不肯說出自己來歷隻是一味啞鬥……此後的事想必你全已瞧見我傷了他們兩人卻被另三人圍住。”
他滔滔說到這裡告一段落。
隻聽得任無心目定口呆手足冰冷再也想不通這些曲折隱秘更想不通這五個南宮世家之黨羽竟會來到死谷。
莫非是死谷的秘密已被南宮世家覺不成?若真是如此情況豈非更是危急。
他默然尋思半晌尚不得解。
突聽獨臂之人失聲呼道:“忘了忘了……”
任無心奇道:“什麽忘了?”
獨臂之人搖頭歎道:“看來我真已老糊塗了隻是在這裡不住去猜這些黑衣人的來歷卻忘了拷問於他逼他們說出自己身份。”說話之間以刀做杖又向谷邊奔去。
任無心展步相隨到了方才惡鬥之處只見那三人身子仍然臥倒在當地。
近前一看三人身子卻已都冰冰冷冷全無氣息。
原來這三人穴道被點血脈不能流通在這酷寒之地竟已被凍僵而死!
獨臂人呆了半晌放聲大罵起來罵的卻是自己糊塗該死。
但任無心早已知道這三人縱非南宮世家七十二地煞亦是南宮黨羽無論是誰都休想自南宮世家中人口裡問出半句話是以雖見這三人俱都身死心中並不覺得後悔惋惜隻是沉聲道:“這三人的身份來歷你莫非還不知道嗎?”
獨臂之人大聲道:“我自然不知道莫非你竟知道不成?”
任無心歎道:“這三人俱是南宮世家門下他們的主人就是那南宮夫人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姓任的小子便是區區在下。”
獨臂之人身子一震呆在當地這句話顯然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見他木然呆了半晌方自說道:“這些若是南宮世家中人那南海慕容飛想必也是了?”
任無心道:“不錯。”
獨臂之人雙眉一軒大聲道:“慕容飛既是南宮世家中人卻又為何要將你那生死之交南宮世家之第五代主人置之死地?”
任無心怔了一怔道:“誰是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在下並未見過。”
獨臂之人大怒道:“你莫非還要在我面前裝聾作啞不成?”
任無心道:“在下並無此意但……”
獨臂之人道:“若不是他我怎會救你?若不是他你怎會活到此刻?而此刻你竟說不認得他你……你若非忘恩負義的小人便是個……”
任無心忽然心頭一動恍然接口道:“原來你說的是她!”
獨臂之人冷笑道:“不錯我說的是他你此刻方自想起來嗎?”
任無心歎道:“但她卻並非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你隻怕錯了。”
獨臂之人神色又一變道:“他不是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是誰?他若不是南宮世家傳人怎會學得南宮世家絕不外傳的武功?”
任無心苦笑一聲道:“這其中曲折隱秘本不能相告他人但前……但你……唉你既救了我兩人性命我又怎能相瞞於你隻是在我未敘此事之前卻還要請教一事。”
獨臂之人道:“快!有話快說。”
任無心一整面容沉聲道:“你既然終年遊俠江湖怎會不知道南宮世家近年中所生的那幾件震動江湖的大事?”
要知他心細如見到這獨臂之人竟將田秀鈴誤認為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想必因為不知道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已在那狂風暴雨之後喪身在峭壁下的萬丈深谷之中。
而此事早已轟動江湖這獨臂之人竟然不知自也啟人疑竇。
那獨臂之人亦自沉吟半響方自沉聲道:“此事我也不能對人明言但不妨告訴你近十余年來我也幽居於一處絕壑深谷之中除了天上白雲飛鳥地上木葉枯草之外便不知他事直至近日我方自靜極思動才出來行走江湖但……但若非遇見你們我也絕不會過問江湖間事了!”
他語聲說的甚是沉痛顯見這些話又已觸及了他神秘的往事那往事若非充滿傷痛又怎會幽居深谷之中十余年不知世事?
任無心恍然長歎一聲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明言你那日在終南山後的荒祠中所見之人實是女扮男裝……”
獨臂之人怒喝道:“放屁南宮世家數代獨子相傳怎會出來個女兒若說南宮世家竟把秘傳之武功傳給一個不相乾的女人更是絕不可能之事你若要我相信實是做夢。”
任無心目光閃動凝注著他一字字緩緩道:“她雖非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卻是南宮世家第五代寡婦!”
說話之間他目光始終未離對方面目似是要查看這神秘的獨臂之人聽了這話後神色有何變化。
只見那獨臂之人面色果已大變口中喃喃地道:“寡婦……寡婦……”
突然大喝一聲道:“那……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莫非也已死了?”
任無心頷歎道:“不錯!”
獨臂之人厲聲道:“他是如何死的?”
任無心緩緩道:“雨夜之中被人路劫而死對方俱都是蒙面人但究竟是些什麽人時至今日江湖中還是無人知道。”
獨臂之人身子一震目光中倏然現出怨毒、悲痛、淒涼……等情感混合而成的奇異光芒雖在如此黑暗之中任無心還是瞧得清清楚楚。
隻聽他口中囈語般喃喃說道:“無頭公案……又是一段無頭公案……”
任無心目注著他緩緩道:“不錯南宮世家數代主人之死俱是無頭公案這幾人俱都死的不明不白含冤地下江湖中正不知有多少人在為他們扼腕歎息但願這真象有大白之日隻是……奇怪的是那南宮夫人非但不願從中相助反而……”
獨臂之人突然大喝一聲道:“住口!”
任無心目光又一閃但終是頓住語聲。
只見那獨臂之人兩道淒厲的眼神已望到他身上一字字緩緩道:“你未騙我?那人真是南宮世家的寡婦?”
任無心點了點頭還未答話那獨臂之人已仰天狂笑起來。他笑擊中所含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聽了不禁為之膽戰心驚。
隻聽他狂笑著道:“瞧她為了你的生死之事那般關心想來你與她兩人之間關系定必非淺。”
任無心愕了一愕道:“這……這……”
獨臂之人笑聲突頓厲聲道:“你既已知她乃是別人家的寡婦為何還要與她……與她如此不乾不淨?可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任無心賠笑道:“在下僅與田姑娘―路同行始終以禮相待怎談得上失節兩字?”
獨臂之人仰天狂笑道:“嘿嘿好一個一路同行……哈哈好一個以禮相待……”
笑聲又頓戟指大罵道:“惡奴你可知道瓜田李下蜚短流長別人若是知道你兩人如此縱然無事也變做了有事……惡奴!你自命俠義道之人可知道已在無形中壞了她的名節?”
任無心隻被他罵得滿頭俱是冷汗既不能默認更不能分辯。
忽然間心頭一動暗暗忖道:“此人自稱早已不願多管人間閑事卻又為何為了此事這般激惱其中想必大有文章。”
一念至此當下冷冷道:“閣下如此關心南宮世家之事又那般熟悉南宮世家之武功莫非……閣下也與南宮世家有什麽關系不成?”
獨臂之人面色又―變怒喝道:“這般不仁不義之事天下人聽了俱都要管何況老夫?你方才雖對老夫有些恩情但老夫此刻還是少不得要教訓教訓你這不仁不義的惡奴!”
惡奴兩字出口他已拋去了掌中長刀獨臂亦己隨之揮出但見那蒲扇般大小的手掌五指箕張黝黯中望去當真有如雲霧中探出之毒龍利爪一般。
任無心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測此刻怎敢有絲毫大意身子一側避開了這一抓右臂隨之揮出先行封住了對方之後著口中急呼道:“你我是友非敵閣下何苦出手?”
獨臂之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竟似定要將任無心教訓一番方能出了胸中怒火。
但見他獨足頻點身形展動霎眼間便已攻出數招非但招式奇詭繁複繽紛錯落如風中狂絮身形之展動更是迅急無儔。
只因他只剩下一腿下盤功夫自不如常人穩固便隻有以迅快的身法補其不足。
任無心更是驚奇暗暗忖道:“此人聽了田秀鈴乃是南宮世家中的寡婦便對我如此苦苦相逼他若非與南宮世家有密切關系怎會對此事如此惱怒?莫非他真的竟會是他嗎?”
但高手相爭情況是何等危急怎容他多加思索。
只見對方掌影滿天而來雖是虛多實少。
但若不加閃避虛招便立時變做實招正是虛虛實實人所難測。
任無心唯有凝神卓立如山。以不變而應萬變!
他見那獨臂之人出手之時先已拋去了掌中權充拐杖的長刀便猜出這獨臂人掌力上必有獨到的功夫使了兵刃反不稱手。
此刻他但覺獨臂人掌勢未至那強勁的風聲便已刺骨而來便知道自己所料非虛是以防守更是嚴密。
要知任無心直至此刻仍不願傷了對方是以直到此刻仍未出一招攻勢。
只見那獨臂之人雖只剩下一手但出招之間望之卻有如千百條手臂在一齊舞動。
雖隻僅剩一足但身形展動間卻絲毫沒有不便反而更見靈幻。
突聽獨臂人大喝一聲竟飛起一足自繽紛的掌影中穿出直踢任無心胸腹。
任無心再也想不到這僅隻一腿之人還敢施展穿心腿此等凶險的招式。
殘廢之人竟敢施展腿法腿上自必有過人的功力而此等腿法本是要令人避無可避閃無可閃。
任無心驟出意外縱有通天本事在這狹窄之地也不知該如何閃避。
若是硬接他這一招則雙方勝負之判其中必有一方要受損傷。
任無心既不願被對方所傷在這瞬息之間眼見對方一腿飛來他心中委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高手相爭固是瞬息千變江湖風雲又何嘗不是波譎雲詭變化萬千。
自從任無心布下疑陣騙過了南宮世家對那些當代名醫之搜索與田秀鈴結伴西去夜上終南大意受傷入棺詐死荒祠夜鬥田秀鈴巧遇獨臂人任無心死裡逃生慕容飛在劫難逃任無心傷愈回醒入死谷見奇人……至今已有四十余日。
這四十余日時光在常人平凡庸碌的生活中並不算十分長久也不至引起如何巨大的變化。
但在武林之中卻已足夠生許許多多驚心動魄之事。
伺況今日之江湖正值危機四伏殺氣騰騰之際短短一日時光中生的變化已可令武林局勢完全改觀何況四十余日這般漫長!
這一場激戰雖未暴但江湖中無論黑白兩道上上下下隻要見聞稍廣之人都已隱約知道將有驚天動地之事生是以人人俱在矚目著此一激戰雙方的動態他們自忖能力雖不敢輕易投身於此一戰役之中但對此戰之關心卻是人同此心無一例外。
令人驚異的是這一觸即的戰事在這四十余日之中表面看來竟似無絲毫變化。
南宮世家庭院深沉終日緊閉著門戶竟看不到有任何武林人士出入其中至於那五位神秘的寡婦武林中人更是至今還無人見過。
而少林、武當等名門正派的長老更似已完全絕跡。
有些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尋這幾派中的門人弟子加以詢問但縱是他們之至親好友隻要詢及此事他們便立刻掉不顧而去。
使得此一戰役在人們眼中更平添許多神秘之色彩。
江湖中消息靈通之士暗中傳語都知道此戰中還有個最最神秘的人物任無心。
也都知道此人多才多藝布衣傲嘯雖然年紀輕輕但甫出江湖便已與江湖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有分庭抗禮之勢就連百忍大師、玄真道長那般的身份那般的人物都對他甚是敬重。
但此人雖然仁心俠膽才華絕代而且人如臨風玉樹風采不可逼視卻偏偏又有謎般的身世神龍般的行蹤教誰也揣摸不透。
有關任無心的種種傳說在江湖中已成為最最令人動心的話題。
有關任無心的身世來歷江湖中更是人言紛紛莫衷一是。
暴風雨之前本應有―段令人窒息的沉靜。
但突然間一件事震撼了所有的人心宛如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方巨石……
在大散關內名城寶雞附近有個小小的市鎮田家集。
這市鎮雖小但名氣卻甚大。
只因陝西境內的武林豪士歸穩之後大半遷來此地定居為的自是英雄雖老去並不甘寂寞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談一談昔日雄風敘一敘揚刀往事雖不能再去與人爭勝但也可稍慰寂寞。
鎮裡大街盡頭有個金盆居賣些牛肉白酒。
地方雖甚是簡陋酒菜也未必佳妙但這金盆居三字卻正投了那些金盆洗手的暮年英雄脾胃是以生意興隆經常坐無虛席。
這一日嚴風呼嘯余寒猶烈。
金盆居更是高朋滿座。
幾張大方桌上坐的大多是田家集歸隱的豪士隻有角落裡一個灰袍人面壁而坐低頭吃麵。
瞧那桌上放著的包袱可見此人必定是個外來的過客眾人瞧不見他面目本未在意隻是這些老江湖們驟然見著一個既不喝酒也不叫菜的江湖客都不免覺得暗暗奇怪又有些暗暗好笑。
英雄雖老去但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倒也不減昔日豪氣。
忽然間一個白蒼蒼的老人大步自門外闖入。
此人年齡雖老邁但筋骨尤健一張透著紅光的面容上竟滿現驚奇激動之色!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招呼讓座。
有人瞧他神情奇怪不禁問道:“瞧田大哥滿面紅光莫非是又聽見什麽驚人的消息嗎”
那田大哥連幹了三杯燒刀子方自喘了口氣道:“這消息實在太過驚人俺聽了不敢絲毫耽誤趕緊跑來說給各位老哥知道。”
眾人更是驚奇、詫異紛紛催促聲中那田大哥沉聲道:“俺那大兒子今日回來帶回這消息說是……說是……”
忽然壓低語聲接道:“此事江湖中目前還無什麽人知道俺今日在這裡說了老哥們聽了千萬莫在外面亂嚷才好。”
眾人道:“田大哥隻管說就是了咱們又不是頑童少年了怎會胡言亂語。”
那田大哥又道:“不是俺故作神秘只因此事關系實在太大而且……而且……”
他數次欲言又止卻更引起了眾人的好奇之心一疊聲不住催問。
隻聽那田大哥終於長長歎息一聲道:“諸位可知道咱們嘴裡時常說起的那位大英雄已在前些日子死在終南山了。”
有人忍不住道:“誰?究竟是誰?田大哥你說清楚些好嗎?”
田大哥乾咳一聲沉聲道:“任無心除了任無心還有誰?”
此言甫出那面壁而坐的灰袍人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眾人聽了更是大驚失色失聲道:“任無心?他怎會死?憑他那一身神鬼莫測的功夫還有誰傷的了他?田大哥莫非是聽錯了吧?”
田大哥沉著臉道:“俺聽的清清楚楚一點不錯據說南方那邊早已為此事鬧得天翻地覆任無心手下的人本來都藏得甚是隱秘不到時候絕不妄動但聽了這消息後都已忍不住了……隻是唉群龍無他們這一動唉咳咳……”
乾咳數聲長歎不語。
酒店裡立刻變得死一般寂靜眾人面面相覷俱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背面坐著的灰袍人的面容雖不可見但持筷的手掌禁不住顫抖。
顯然他聽了這消息之後吃驚較他人尤甚。
過了良久才有―個人喃喃著說道:“這……這消息來源……可是真的?說不定是南……那邊的主兒故意造謠為的是擾亂軍心也未可知。”
田大哥歎道:“這消息來源千真萬確再也錯不了隻是俺不便說出……”
話聲未了突聽那灰袍人大喝―聲道:“如此緊急重要之事你說到一半怎能不說了?”
聲如霹靂雷霆震得桌上杯盤碗盞不住叮當作響。
眾人更被震的耳鼓欲裂。
這些人俱是久歷風塵的老江湖了聞聲之下便知這灰袍人必是內功深湛的武林高手相覷之下不禁更是大驚失色。
那田大哥畢竟不愧是老江湖略一變色立刻沉聲道:“朋友是準?為何如此關心此事?”
那灰袍人猶未轉過身來隻是沉聲道:“要你說你就說多問什麽?”
田大哥面色突也―沉大聲道:“不說就不說你要怎地?”
他本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想到這裡有如許多老朋友在怎會眼見他被個外路人所欺是以膽子不覺更是壯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眾人俱都振臂而起。
方自大亂之間突聽那灰袍人長笑一聲雙手微按桌面竟連人帶椅飛起。
眾人但覺眼前一花耳畔呼呼風聲那灰袍人已自眾人頭頂飛過砰的一聲連人帶椅落在一張方桌之上身子竟仍端坐椅上似是未曾動過一動。
黯淡的光線下!只見他面色蠟黃冰冰冷冷全無半分表情那一雙眼神卻是光芒閃動令人不敢逼視。
這一手絕世輕功亮出端的是驚世駭俗無與倫比眾人雖然久走江湖但幾曾見過這般高手不覺豪氣頓消都駭得呆了。
只見灰袍人利刃般的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田大哥面上一字字緩緩道:“那消息來源如何?你究竟說是不說?”
田大哥被他眼神逼的踉蹌後退兩步道:“俺……俺……”
目光四轉只見眾人滿面驚駭哪有鬥志。
他心頭不覺為之一寒接道:“這……這消息是俺那兒子說的他……他……”
灰袍人目光一凜沉聲道:“他此刻在哪裡?我要見見他”
這灰袍人面容雖然奇詭怪異但語聲卻沉肅威嚴似是久慣施命令的人。
那一雙眼神之中更帶種令人不可抗拒的懾人之力。
眾人竟都為其神威所懾再無一人敢出言抗拒。
喧嚷的酒店早已變得無比寂靜。
隻聽田大哥垂道:“犬子匆匆回家一轉此刻已走了。”
他本乃性情粗豪之人此刻言語竟也變得斯文起來。
灰袍人雙眉一皺緊緊逼問道:“走了?走向哪裡?”
他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松顯見對這消息關心已極。
眾人已隱隱猜到此人若非任無心的朋友之輩必與南宮世家有些關系!
只見田大哥面如土色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灰袍人見他似有難言之隱目光更是銳利追問更急。
忽然間有人大聲道:“田大哥你說就說吧!我田大哥的令郎乃是龍門府的三班捕頭……”
灰袍人冷哼一聲道:“官門中人怎會知道江湖隱秘田某人今日你若不說出你兒子的來歷去向休怪老夫無禮!”
眾人見他如此緊逼神情間已忍不住露出激憤之色。
聽田大哥長歎一聲道:“這位……這位爺台說的不錯犬子實非公門中人俺那樣說法隻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
眾人怔了一怔再也做聲不得。
隻聽田大哥長歎接口道:“不瞞各位俺那不成材的兒子在江湖廝混多年實無半點出息隻是在西安府左近做些雜工抬抬行李俺有個這樣不成材的兒子實在丟人實在沒有臉向各位說出實話。”
他本是滿臉紅光的面容此刻早已變得蒼白而沮喪;眾人更是聽得目定口呆。
灰袍人沉聲道:“若是苦力更又怎知此等武林秘辛?”
田大哥垂接道:“此次終南山巨變之後屍積如山終南山上的道爺人手不夠分配下山雇了些雜工去抬棺材俺那不成材的兒子也是其中之一任大俠任無心的棺材他不但親眼見過而且……他還親眼見到有許多武林中人上終南山去向那邊的掌教真人探問任大俠的消息掌教真人也親口說任大俠是……是死了。試想以終南掌教的身份自然不會說假話想來這消息必定是千真萬確的!”
說到這裡那灰袍人雙掌又已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他本當這田大哥父子兩人身份可疑隻望能從這父子兩人身上尋得些隱秘。
哪知這田大哥不過隻是個代子吹噓的昏庸老人而已一時間他心頭雖然充滿悲激卻又不覺有些失望!
酒店裡鴉雀無聲。
田大哥神情黯然。
灰袍人緩緩自桌上走下步履竟已顯得有些踉蹌那一雙神光滿盈的虎目之中更似已有了晶瑩淚光。
忽然間隻聽酒店垂簾響起一陣尖銳而冷峭的語聲冷笑著道:“俺爹爹年紀大了說也說不清楚還是由俺來說吧!”
眾人神情又一震田大哥霍然抬頭。
灰袍人厲聲道:“什麽人?快進來!”
語聲未了門簾已啟―陣寒風穿簾而入一個黑衣少年隨著這陣寒風大步走了進來。
只見他身形頎長舉止矯健舉手投足間滿現剽悍之氣面上濃眉如戟目光閃爍頷下刮的青滲滲的更顯得凶猛過人!
灰袍人―見此人走入心頭一動便知這黑衣少年神情絕非雜工苦力等江湖無賴可比瞧他舉止之間外功實已練至極深的火候…―
既是如此爹爹為何又要說他是個不成材的兒子?
疑雲既生當下沉聲道:“這位便是令郎嗎?”
田大哥賠笑道:“不錯這就是犬子田威……呔還不過來見禮!”
那黑衣少年目光一轉神光四射大步走了進來眼睛便已逼射在灰袍人面上一字字緩緩道:“客官要問什麽?隻管問吧!”
灰袍人道:“那位任相公棺木已運至何處?你可知道?”
黑衣少年田威道:“他棺木被他身畔一位書僮押去下落誰也不知。”
灰袍人道:“他是如何死的死在誰人手中?你可聽人說起?”
田威沉聲道:“任無心此次喪命據說是內訌。”
灰袍人大奇道:“內訌?”
田威道:“他為了一個小姐兒被隨他同行而去的少林百忍和尚、武當玄真道土兩人聯手在無意之中將他一掌震死。”
他話未說完眾人已不禁失聲驚呼出來。
那灰袍人更是神情大變厲聲道:“好個造謠生事胡言亂語的奴才你究竟是誰?”
田威忽然仰天狂笑起來道:“你既非百忍和尚亦非玄真道士怎知道任無心不是被這兩人所傷?”
灰袍人大怒喝道:“好個大膽的孽障……”
忽然伸手一抓急扣田威腕脈。
田大哥方自驚呼―聲田威身形一閃急退數尺獰笑著道:“俺好生回答你言語你怎可如此無禮莫非你便是百忍、玄真喬裝改扮的不成?”
灰袍人怒喝道:“你可是南宮世家門下?”
田威仰天大笑道:“你莫管俺是什麽人俺也不管你是誰?反正你今日再也莫想活著走出這裡了。”
雙手一拍大喝道:“朋友們來吧還等什麽?”
喝聲未了隻聽砰的幾聲大震四下窗戶一齊被震得四散而開。
七八個黑衣勁裝蒙面人自窗外縱身一躍而入身法輕靈矯健顯得俱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眾人不禁俱都為之愕然失色。
那田大哥也大出意外惶聲道:“威兒你……你這是幹什麽?”
田威冷笑道:“此事與爹爹無關你還是快隨各位鄉親一齊退出去吧!”
田大哥道:“但……”
突聽那灰袍人冷笑一聲道:“你兒子乃是南宮世家爪牙你莫非還不知道?”
田大哥眼瞧著田威道:“真…―真的嗎?”
田威冷哼―聲還未做答。
那灰袍人已厲聲道:“他故意透露這消息為的是借此刺探誰是任無心的朋友若有人聽了此事情急關心便必定與任無心關系密切他便要向此人施以毒手。”
田威獰笑道:“老匹夫果然猜得不錯!”
眾人又是一陣驚亂。
田大哥失色道:“你……這畜生你……真是南宮世家門下你真是借著爹爹來刺探?”
田威冷冷接口道:“不錯!”
田大哥怒喝一聲道:“畜生你認賊作父我與你拚了!”和身撲了上去。
哪知他身形方動已有個黑衣蒙面人自門外一掠而入。
這人影來的好快只見身形一閃便擋住在田威面前雙手一伸便扣住了那田大哥腕脈冷冷道:“好糊塗的老匹夫你兒子得投明主將來必然飛黃騰達你本該高興才是怎可隨意責罵於他?”
田大哥嘶聲道:“畜生!你……你叫他放手。”
他雙手被捏此刻已疼得滿面冷汗。
但田威垂手而立非但動也未動而且面上絕無絲毫表情直如未見―般。
隻聽黑衣人獰笑道:“以你如此昏庸老邁之人本已不該留在世上姑念你兒子尚知道好歹且饒你一命去吧!”
飛起一足將田大哥踢出門外。
這老人雖然筋骨猶健但氣急之下怎還禁得起這一足隻覺一口氣塞在喉間撲倒街心哪裡還爬得起來!
田威竟仍然聲色不動甚至未回頭瞧他爹爹一眼。
眾人又驚又怒一個平日與田大哥交往最深厚之禿頂老人突然抽出一柄匕戟指大罵道:“田大哥竟會生下你這樣的孽子俺胡老刀真替他難受田大哥一生忠直想不到竟生下你這樣的畜生!”
黑衣人目光―凜沉聲道:“此人是誰?”
田威冷冷道:“平日我也尊他一聲長輩是以此刻才容他胡言亂語但他若是再說上一句……哼哼……”
冷哼兩聲住口面上倏然籠起一陣殺氣。
那禿頂老人胡老刀大喝一聲道:“你哼個什麽俺今日正要替田大哥教訓教訓你這不孝的逆子!”
揮動掌中匕直撲上去。
但見寒光一閃鋒利的匕已堪堪劃上田威的胸膛!
田威身子似未動彈但不知怎的那匕竟偏偏夠不上部位。
隻聽嗖的一聲匕鋒利已自他胸前一寸之處劃過連他衣衫都未沾著。
胡老刀當這一刀必可奏功是以用了全力此刻刀鋒落空用力過猛身子也被帶的一個踉蹌。
他大驚之下方待拿樁站穩突覺手腕一緊已被田威夾腕抓住腕骨欲裂痛入心脾掌中匕哪裡還把持的住當的落了下去。
田威冷笑一聲借力使力往外一帶胡老刀便已踉蹌跌入了街心。
黑衣人單足一挑挑起了地上的匕冷笑道:“這也算得上是傷人的利器嗎?”口中說話雙手不停竟將一柄鋒利的匕一寸寸捏斷望之竟有如摧枯拉朽刀切豆腐一般容易。
眾人更是膽寒隻聽黑衣人冷笑道:“事不關己之人最好還是快快出去吧若再留此地多事時隻怕便要像這匕一般難以全身而退了!”
語聲雖緩慢但寒氣卻甚逼人。
眾人昔日雖都是江湖好漢怎奈年老豪氣已消眼見黑衣人如此武功怎敢還存多事之心各各對望了一眼竟真的魚貫著垂走了出去。
黑衣人眼瞧著老人們一個個自身前走過緩緩又道:“各位莫要忘了在下要取各位性命原是易如反掌隻是我家主人素來大仁大義善體上天好生之德是以在下也不願難為各位但願各位莫要忘記今日死裡逃生日後莫再多言賈禍多事傷身了!”
他話才說完老人們也都走的乾乾淨淨。
那灰袍怪客自從黑衣人現身之後便一直凝神卓立當地目光灼灼凝望著黑衣人們的動靜。
隻要他們對這些無辜的老人稍施煞手他隨時隨刻早已準備好出手一擊!
哪知黑衣人竟將眾人輕輕放過灰袍客正自奇怪:“素來心狠手辣的南宮門下今日怎會變得如此好說話?”
此刻聽得黑衣人那番言語心下方才恍然:“原來他們這是在收買人心……”
心念一轉突又大駭忖道:“他們若非自覺事機已成萬萬不會做出收買人心之舉瞧這情況莫非他們已有勝算在胸了嗎?”
翻來覆去心念數轉間閑人們已走得乾乾淨淨。
但聞窗外風聲嗖嗖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幾張翻倒的桌椅以及圍在四面的黑衣人。
這人數雖然減少寒意驟然加重了!
黑六人向田威打了個眼色。
田威大步向前邁了一步冷冷道:“任無心黃泉路上正十分寂寞朋友你怎地還不快去陪他?”
灰袍人目光一轉仰狂笑道:“任相公天縱奇才豈是這般容易就被你們這些跳梁小醜所害得死的你們縱以危言聳聽也難教人相信!”
田威冷笑道:“你口中雖說不信心裡卻已千信萬信了是嗎?否則你方才又怎會那般驚慌?否則我等又怎的會探出你便是任無心的屬下?”
那灰袍人心中一寒。
只因田威這番言語實已說入他心裡他雖有些不信任無心的噩耗但察情度理卻又容不得他不信!
田威道:“事已至此朋友你還是認命吧不如堂堂皇皇亮出自己的身份若再如此藏頭露尾死也死得不甚光彩!”
灰袍人厲聲道:“老夫若是說出身份來歷隻怕駭了你的狗膽。”
語聲一頓接口又道:“就憑你幾人就要老夫束手就縛豈不可笑。南宮世家多行不義……”
黑衣人突然冷冷接口道:“這廝東扯西湊言語不能成句顯見得是在故意推延時間隻怕是在等夥伴到來你還與他嚕嗦個什麽?早些將他打了還怕揭不破他身份。”
灰袍人似是被他揭破了心意目光一變大聲道:“還等什麽夥伴就憑老夫一人已足夠打你們這些鼠輩了。”
黑衣人獰笑道:“隻怕你那夥伴不來他若是來了也不過是自投羅網而已那時大爺們網中捉鱉豈不快哉!”
語聲方了突然揮手四面黑衣人輕叱一聲齊地拔出了兵刃。
但見寒光閃動風聲激蕩四面八方向灰袍人圍攻而來!
這些人手使之兵刃長短軟硬不一但卻無―人使的是刀槍鞭劍此等正統兵刃而俱是兵器譜不載的外門利器!
只見仙人指路筆、陰陽弧形劍、九節連環子母離魂圈、萬勝銀光萬字奪、七十二斤跨虎籃……
十余件兵刃無一雷同。
招式更是奇詭萬分別走蹊徑全無一人使的是武林常見的路數。
而武功之高身手之快卻又人人均數江湖中一流之身手顯貝俱是成名立萬之人物。
那灰袍人縱然見多識廣卻也無法猜得透這些人的來歷。
心中不禁更是吃驚想不到南宮世家竟又羅致了這許多外門高手!
但他武功實已凡入聖身當如許多一流高手的夾擊雖無勝望但一時間竟也不致落敗。
但見鐵掌翻飛以七十二把大小擒拿手夾雜著空手入白刃的招式施展出大鷹爪力神功那十余件外門兵刃竟無一件敢鏑其鋒!
隻有那似是眾人之的黑衣人與田威並肩立在門前看來有如在作壁上之觀其實卻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面留意著外面的動靜、一面招呼著場中之惡鬥。
但一時間兩人竟都無法自灰袍人的武功招式間揭破他的身份來歷。
瞬息間數十招已過田威沉吟道:“這人莫非是淮南鷹爪王一派?”
黑衣人搖了搖頭道:“淮南派近來人才凋零哪有如此高手?”
田威道:“但……但他使的擒拿手、鷹瓜力卻是淮南一派真傳。”
黑衣人冷笑道:“你知道什麽?擒拿手、鷹爪力絕非他本門武功隻是想用來混淆別人之耳目而已。”
說話間場中又拆了三數十招。
黑衣人忍不住輕歎一聲又道:“此人武功之高倒端的出了本座的意料之外在如此圍攻之下竟然仍逼不出他的本門武功來……”
隨一皺眉接口又道:“他不惜屢冒險招卻仍不肯施出本門武功顯見他的身份來歷必定甚是驚人是以他才不惜冒險也要隱藏身份但……哼哼我就不信真的逼不出他原形來瞧我的!”
瞧我的三字方自出口他頎長枯瘦的身形已縱身躍入戰圈之中。
左拳右掌暴雨般急攻八招。
不但招式連綿快如閃電功力之深更是驚人端得無愧為群魔之!
那灰袍人以一雙鐵掌身當十余件外門兵刃的圍攻本已吃力此刻在黑衣人這一輪急攻之下更是險象環生。
突聽黑衣人大喝一聲:“著!”
雙拳上下擊來掌影飛幻靈動竟瞧不出他要打的部位。
灰袍人一驚之下左右又有三縷風聲夾襲而來前後五道攻勢無一不是凌厲無儔眼見他武功雖高強但也無法將這前後五道攻勢一一避過!
就在這生死俄頃的刹那之間灰袍人突―伏身捏掌成拳雙拳錯起各各劃了半弧抖手攻出了五拳竟在間不容之際將身前左右攻來的五招一―封擋了出去!
田威瞧的心驚膽戰忍不住脫口讚道:“好拳法!”
突聽那黑衣人一聲長笑翻身掠出了戰圈落在田威身側。
田威大奇道:“星座隻要再攻幾招便可將那廝逼入死地卻為何又抽身而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有他們幾人已足夠將那廝置之死地本座既已逼出了他本門武功又何苦再費力出手!”
田威忍不住問道:“方才他施的那幾拳便是他本門之武功嗎?”
黑衣人笑道:“不錯你可瞧得出那是哪一派的拳法?”
田威沉吟道:“這……屬下瞧那拳法剛猛中不失靈巧沉穩中不失迅捷但……”
黑衣人突罵道:“蠢才連少林派的鎮山拳法伏虎羅漢拳都不認得嗎?”
田威心頭一凜不由大驚道:“伏虎羅漢拳?這廝莫非是……是……”
他一連說了兩個是字卻似不敢說出下面的名字!
黑衣人哈哈笑道:“少林寺雖然人才濟濟但能將伏虎羅漢拳練的如此功力的也不過隻有寥寥數人而已本座瞧這廝不是百代便是百忍……嘿嘿我猜的可對嗎?”
他這最後―句話自是向那灰袍人喝問的。
灰袍人見自己施出一招本門拳法便被他窺破來歷心頭不覺為之一驚大喝道:“孽障!教你瞧瞧少林七十二絕藝的手段!”
拳招驟然一變霎眼間便攻出七招。
但聞滿天拳風呼呼拳勢更是大開大合勢不可擋端的有諸天羅漢降龍伏虎之威!
黑衣人縱聲大笑道:“想不到少林―代高僧竟也效鼠竊狗盜之行喬裝改扮起來難道你就不怕被江湖朋友恥笑?”
灰袍人怒喝道:“我佛普度眾生化身千萬灑家為了掃蕩妖氣鏟除群魔為武林伸張正義又何惜喬裝改扮!”
黑衣人大笑道:“明明施用詭計還要花言巧辯我佛座下竟有這樣的高僧弟子難怪有人寧可當強盜也不願做和尚了!”
灰袍人大喝一聲閃身直撲黑衣人而來。
但那十余件外門利器瞬即在他面前結成―道光幕擋住了他去路。
但他這轉身一撲之下全身空門已大露縱然回身自救還是失了先機。
黑衣人陰森森笑道:“弟兄們加緊些先將這禿驢生擒活捉縛在驢馬之上遊街示眾好教天下武林朋友得知少林高僧竟是如此模樣。”
他口中不住冷嘲熱諷那灰袍人隻聽得怒火滿胸招式間更是疏漏。
突然寒光一閃―柄跨虎藍的銳齒竟將他左肩生生劃破一道血口!
黑衣人喃喃獰笑道:“快了快了!禿驢你還擋得住三十招嗎?”
灰袍人一聲怒喝還未出口心頭突然一動暗道:“這孽障如此辱罵於我想來是要激得我心浮氣躁好教他們早些得手我豈可中了他之奸計。”
一念至此心氣沉穩對那黑衣人百般辱罵隻做不聞不見十招過後果已稍挽頹勢。
但這時他左肩之上那一道傷口卻火灼般疼痛起來左臂運轉也大見不便。
黑衣人目光轉處大喝道:“這禿驢左臂受傷弟兄們全力攻他左方。”
喝聲未了雙筆一奪已閃電般劃向灰袍人左方空門。
他雖然勉力避著但其余之兵刃後著立刻綿綿而至他左臂本已難以運轉靈活怎禁得如此重大之壓力微一疏神又著了一招。
刹那間他左面連肩帶臂俱已鮮血淋漓再也難以動彈隻仗著一條右臂勉力支持。
以一掌面對十余高手之夾攻其勢相去何止天淵看來他雖有通天本領今日也難以逃出了。
他本望自己所約之人能及時趕來但那人至今不見蹤影顯見也有意外之變。
他既無外援亦不能自救不由得暗歎一聲:“罷了任相公想不到我終是有負你之所托還未能與南宮世家主力決一死戰便先已死在這班鼠輩手中!”
隻聽黑衣人猶在獰笑道:“弟兄們切莫讓這禿驢死得太過舒服好歹也要讓他受些活罪好教天下人得知與南宮世家作對之人的下場!”
灰袍人奮起―拳擊退了前面一招暗道:“我一生英雄豈能落在這般鼠輩手中受他們的凌辱!”
―念至此已動了自決之念仰天長嘯一聲暗道:“蒼天呀蒼天!想不到我百代和尚今日竟死在這裡!”
反手一拳擊下竟要自裂天靈而死!
若是換了別人身負重任少不得還要再等救援轉機。
但百代大師天性剛烈寧折不曲死意一決竟片刻也等不得了!
任無心眼見那獨臂之人一足飛來既不願力拚也無法躲閃。但高手相爭時機稍縱即逝等到他心念決定之時縱待出手力拚也來不及了。
獨臂之人腳尖已觸在他胸膛之上。
他內力修為實有過人之能足尖方自觸及任無心胸膛竟能將那如山的力道及時止住凝在足尖含勁不吐他身子也借著這―點真力凝立空中。
任無心見他竟能將足上真力練得收自如不覺更是心驚知道自己不動還可自己若是稍一動彈對方內力便立自足尖逼出自己縱有通天本領也難免被他震得腸腑寸斷而死當下屏息靜氣不言不動。
黑暗中只見那獨臂之人目光閃爍不定顯然他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向任無心驟下毒手。
兩人默然相持了半晌任無心縱是胸襟灑脫之人但此刻性命懸於別人足下額上也不禁漸漸沁出汗珠暗歎忖道:“他還不開口說話隻怕我定必是凶多吉少了…”
心念一轉忽又恍然忖道:“是了他一開口說話真氣便將煥散再也無法懸空凝立是以自然不敢開門但他若不將我問個清清白白絕不致動手殺我……”
一念至此心下不覺釋然微微一笑道:“前輩若要相詢在下不妨先點了在下穴道再下去說話。”
那獨臂之人見他在此情況之下竟仍敢冒險說話也不覺吃了―驚暗道:“好個膽大之人!”
忽然翻身躍下大喝道:“我偏不點你穴道你又怎樣?”
任無心微微笑道:“前輩好容易才將在下逼入掌握之如此輕輕放手豈非失策?”
獨臂之人怒喝一聲道:“你方才救我一次老夫雖不承情但也該饒你―次……”
任無心緩緩道:“前輩如此說話在下卻也不願承情!”
獨臂之人怒道:“誰要你承情?”
任無心含笑接口道:“前輩為何不想一想方才前輩―足飛來在下明明可以抵擋為何不加以抵擋?”
獨臂之人怔了一怔道:“你做了虧心之事自然心怯手軟!”
任無心笑道:“在下若是心虛手軟不等前輩動手早該束手就縛!”
獨臂之人大喝道:“若非如此難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任無心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在下一身責任未了怎會不怕死?”
獨臂之人還未說話任無心又已含笑接口道:“在下不曾出手抵擋只因在下既不願傷了前輩也明知前輩不會傷了在下!”
獨臂之人仰天狂笑道:“我恨不得將你這壞人名節的鼠輩撕成八塊!你卻說我不會傷你……”
他雖然故意仰天狂笑但笑聲卻甚勉強。
任無心目光一轉緩緩道:“前輩雖在盛怒之下也不願傷我隻是為了兩個原因。”
獨臂之人道:“你且說說是什麽原因?”
任無心道:“前輩此刻未見田姑娘與任某同行生怕田姑娘已落入任某朋友掌中是以投鼠忌器而前輩明明對田姑娘甚是關心卻又不願讓別人知道是以才借題揮否則前輩眼見別人殺人都可不管卻又為何偏偏為了這些閑事而盛怒如此。”
他娓娓道來端的是分析精微入情入理。
但那獨臂之人卻大喝道:“胡說第二個原因何在?”
任無心道:“前輩口中雖說在下胡言心裡卻早已承認在下所言非虛否則前輩又何苦再問那第二個原因。”
詞鋒咄咄逼人教人難以回答。
那獨臂之人果然愕了一愕。
任無心一笑又道:“那第二個原因嗎?只因前輩心裡有件疑難不決之事要在下為前輩探聽出來。”
獨臂之人神色雖變但仍自怒喝道:“老夫心裡縱有疑難不決之事自己也會探聽出來為何卻偏偏要來尋你?”
任無心搖了搖頭道:“這秘密前輩萬難探聽出來……非但前輩探聽不出而且除了在下之外便再也無人探聽的出了!”
獨臂之人道:“你說是何秘密?”
任無心微微一笑一字字緩緩道:“那便是南宮世家的秘密!”
這句話似是說入了獨臂之人心裡。
只見他身子一顫但瞬即狂笑道:“南宮世家與老夫毫無關系我為何要探聽他們的秘密?”
任無心沉聲道:“前輩非但與南宮世家有所關系而且關系極深!”
獨臂之人道:“何……何以見得?”
雖仍滿口否認但語聲已不知不覺顫抖起來!
任無心緩緩道:“前輩既深知南宮世家秘傳之武功招式又極是關心田姑娘……在下鬥膽猜上一猜前輩不但與南宮世家關系極深而且甚至根本就是南宮世家中人!”
他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松說到這裡一雙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在獨臂之人面上。
雖然黑暗之中但也看得出那獨臂之人面色果已大變嘶聲笑道:“你越說越是離譜、老夫若是南宮世家中人就該知道南宮世家的秘密才是如何還要探聽?”
任無心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只因前輩昔日雖是南宮世家中人今日卻已不是。”
獨臂之人道:“你說的什麽老夫越來越是無法聽的懂了。”
找了許久終於找著那酒葫蘆將葫蘆中所剩之酒喝得乾乾淨淨。
任無心道:“昔日南宮世家之中有位……有位第一代或第二代的主人有日要去某處做一樣極為機密之事他之行蹤去向除了那南宮夫人外世間並無第二人知道哪知他到了那裡突然被幾位武功極高但卻都蒙住面目的高手圍攻這些人既不肯吐露姓名來歷卻又都似與他有極深的仇恨竟一心要將他置之死地他武功雖高怎奈雙拳不敵四手終於被逼入絕地!”
獨臂之人顫聲道:“你……你這是在……在說故事嗎?”
任無心目光如電接道:“前輩若要將之當做故事亦無不可但在下說的不但是真實之事而且南宮世家中自第一代至第五代的主人人人都遭遇了此事隻是……我說的這位較他人稍為幸運別人雖都死了他卻死裡逃生。”
他口中雖在說話雙目卻未曾一刻放松那獨臂之人緩緩接道:“他九死―生身心俱已受創甚重甚至已變為殘廢但他晝思夜想卻再也猜不出自己之行蹤是如何泄露的他雖然疑心那南宮夫人但卻又不敢探詢萬般痛苦之下隻有……”
獨臂之人突然以手掩面大喝一聲道:“你……你莫要再說了!”
任無心眼神更是清澈凝定道:“此事若與前輩無關前輩如何不願再聽?莫非在下說的這故事觸及了前輩之隱痛嗎?”
獨臂之人身子顫抖口不能言。
任無心忽然大聲道:“前輩既然如此痛苦為何不老實說出前輩你就是那九死一生死裡逃生的南宮世家主人?”
獨臂之人嘶聲道:“任無心你既……”
語聲未了突聞幽谷另端響起了一陣呼喝:“任相公你在這裡嗎?”
喝聲高亢沉凝滿含驚喜之情。
任無心道:“什麽人任某在……”
突見那獨臂之人狂呼一聲轉身奔出。
他身法是何等迅快任無心縱待飛身攔阻卻已不及不由得脫口驚呼道:“攔住他莫放他走了!”
這時長谷另端果然有人影掠來攔住了那獨臂人的去路。
獨臂之人怒吼一聲道:“閃開!”
揮手劈出一掌。
黑暗中也瞧不見他出掌部位但聞掌風呼呼力道之強端的令人不敢輕視。
但來的這人卻也是聲名顯赫性情剛烈之武林高手聽風辨位竟揮掌還擊了上去。
雙掌相擊砰的一聲兩人都覺心頭一驚誰也想不到對方竟有如此雄渾的掌力。
但獨臂之人身子僅是微一受挫便依舊如飛掠出後來的那人身子卻被震得踉蹌後退幾步砰的衝上了石壁。
任無心趕來之時此人正自聳肩而起口中還在喃喃道:“是什麽人?如此驚人的掌力……”
任無心聽得他口音心頭又是一驚脫口驚呼道:“是百代大師嗎?怎會來到這裡?”
黑暗中但見來人一襲灰白的長袍身形依稀望去果然正是百代大師。
隻聽百代大師先不說自己來由不答反問道:“逃出的那人究竟是哪一位?貧僧再也想不起武林中誰有這般驚人的掌力?”
這少林高僧一生以掌力稱雄武林此番竟在別人掌下受挫心中自難免耿耿於懷。
任無心知道經此耽誤便再也難追得上那身法快如鬼魅一般的獨臂人了不禁長歎一聲道:“大師來的好生不巧大師若是遲來一時半刻在下便可能確定此人的來歷了!”
百代大師奇道:“此話怎講?”
任無心歎道:“在下正待逼問出此人來歷之時便已被大師驚走……唉若是在下猜的不錯此人這番現身江湖武林中又將有好戲看了。”
百代大師越聽越奇忍不住問道:“聽相公說話似已猜出他的來歷但他還是不肯說出……但相公既已猜出他說不說又有何關系?”
任無心道:“他說與不說關系委實不大只因我雖猜出他是南宮世家中某一代主人卻再也猜不出他究竟是第幾代主人?”
百代大師身子一震變色道:“他……他真的是嗎?這……這……既知他乃是南宮世家主人便也罷了第幾代又有何關系?”
任無心惋然一笑歎道:“最重要的便在這第幾代身上我若能知道他是第幾代主人便可釋破心頭一些疑團再者……他若真的說出自己的身份便也會說出自己所知的一些隱秘再與我等所知兩相比較……”
突然展顏一笑改口道:“此事已成過去不提也罷在下今日實是死裡逃生想不到還能見著大師更想不到大師竟趕來此地?”
百代大師苦笑道:“貧僧實也是九死一生卻當相公已死了是以方自趕來此地。”
要知任無心身受那素手蘭姑一掌之傷後本當自己定不久於人世是以曾將這死谷所在之地暗中告訴了百忍與百代兩位大師請這兩位高僧在他死後遠來死谷。
任無心想起自己詐死之事不覺一笑道:“這裡委實太冷你我出去說話。”
兩人出了長谷宛如來到另一世界之中。
任無心道:“大師怎地一人前來令師兄與玄真道長……”
百代大師不等他說完便已沉聲一歎接口道:“自從任相公死後情勢已大亂師兄與玄真道長亦已失去聯絡。”
他顯然是因情緒激動是以說話竟然雜亂無章茫無頭緒。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大師先請坐下歇息再慢慢道來!”
他瞧見百代大師衣衫凌亂形容憔悴衣衫裡宛如還有包扎傷口之痕跡眼神更是惶亂不堪便知事已有變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十分沉得住氣只因他深知自己乃是群龍之萬萬亂不得的。
只見百代大師果然依言歇息但神情卻仍顯得坐立不安終於忍不住歎道:“自從任相公去後我等本是兩人作伴而行到後來突然覺江湖中行跡可疑之人大增我等人手委實不夠便隻有分開單獨行動但彼此之間仍經常保持聯絡。”
任無心道:“這段時日之中各位不知可有什麽收獲?”
百代大師歎道:“這段時日之中我等所做之事比起今日之事實是微不足道此刻不說也罷。”
語聲微頓又自接道:“這時江湖之中表面看來亦是一直平靜無波直到一日……唉那日我與玄真道長相約在一鎮中名喚金盆居之飯鋪相見為的自是此種地方既可在無意中聽到許多消息又可避人耳目哪知…~”
當下便將那日在金盆居所遇之事一一說了出來。
任無心聽得雙眉微皺隻聽百代大師說道:“那時貧僧見玄真道長還未前來便已決心自絕也不願落在那群鼠輩手中受其凌辱哪知……”
他苦笑一聲接道:“哪知就在那刹那之間金盆居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之暴喝接著四面八方風聲驟響不知有多少道暗器沒頭沒腦的向那些黑衣人打了過來。”
任無心雙眉一展笑道:“這想必定是那些洗手歸隱的武林朋友見不慣南宮世家之毒辣手段竟動了公憤便召集全村之人前來為大師助拳了。”
百代大師歎道:“相公果然料事如神猜的不錯那時我見到這些暗器之中鐵鏢、弩箭、彈丸……什麽種類都有甚至連飛蝗石、破磚頭也夾雜在其中便也猜到定是如此。”
說到這裡這少林高僧也不禁展顏一笑方自接道:“這些人射暗器手法雖不高明但終究曾在江湖闖蕩準頭、勁力總比常人強勝幾籌若是三數十件那些黑衣人或也不放在心上怎奈暗器之數量委實大多面且源源不絕而來還不知有多少更加上連那村中之婦孺童子也幫著在一旁呼喊助威有的甚至還拿著面盆破鑼在一旁敲打……’任無心忍不住笑道:“好驚人的聲勢!”
百代大師笑道:“那聲勢委實驚人就連貧僧此等久走江湖之人也是從未見過那些黑衣人雖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毒辣角色但見到此等聲勢也不禁慌了手腳那為之人更是暴跳如雷但他勃然大怒卻也不能下令將村中之婦人孺子都殺個乾淨。”
任無心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南宮世家七十二地煞中人竟會為一些婦人孺子弄得束手無策看來群眾力量端的驚人的很。”
百代大師道:“貧僧見了此等情況既是驚奇又是好笑隻聽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催我快逃。又道:朋友你隻管故心這些人雖然狼心狗肺諒他也不敢下令屠村朋友你隻管快走吧!我聽了更是感激終於乘著大亂突圍而出唉若是換了別的村莊又怎會有這些人如此豪氣如此團結仗義相救於我隻怕我……我此刻也無法再見著任相公了!”
任無心憮然道:“吉人自有天相此話果然不虛。”
百代大師喘了口氣方自接道:“那日貧僧突圍而出之後第一急的自然是任相公你的生死之事我想任相公這般武功怎會遭了他人毒手!但我心中有待不信卻又不得不信只因非但他們言之鑿鑿就連江湖中似也已風聞其事隻是江湖中人聽得南宮世家或是任無心幾個字多半三緘其口耳畔縱然聞得什麽消息口中也不肯說將出來。”
這少林高僧不知是因敘述急切還是因俗裝打扮在江湖行動慣了是以說話之間自稱我字之時竟較他自稱貧僧為多。
任無心聽他這番言語心中亦是怦然而動。
他倒不是為了自己生死謠傳而關心卻是為了聞得江湖中人竟不願提起任無心之事而皺眉。
由此顯然可見南宮世家之惡勢在這短短一段時日之中在武林裡又增廣加深幾分。
觀其展之顯見他們表面看來雖末動其實暗中卻在加緊布置。
而自己這段時日卻―無展豈非又落後許多。
這心念―閃而過隻聽百代大師已自接道:“貧僧著急的第二件事便是玄真道長既然與我有約為何始終不見前來?玄真道長雖是玄門羽士但輕生死重信諾之風卻是天下皆知他若非遇著絕大之險阻萬萬不會失約。”
任無心肅然道:“正是如此。”
百代大師長歎一聲接道:“貧僧心懷憂疑自然四處探訪哪知非但玄真道長之行跡有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便是敞師兄也突然與我失去聯絡。”
語聲微頓歎道:“只因我等數人行蹤雖然分散但早已商量好聯絡的暗記、平日還有定期聯絡之處互換消息哪知這段時期之中所有聯絡消息竟一齊斷絕更找不到他們留下之暗記貧僧這才慌了……唉!尤其是任相公你也一別多日毫無音訊貧僧想來想去忽然想起任相公那日對貧僧師兄弟所敘之死谷途徑這才匆匆趕來想不到……唉想不到貧僧一時魯莽竟將關系那般重要之人驚的走了!”
他平日胸襟那般豪放此番短短一席話中竟一連歎氣數次。
任無心雙眉也皺得更緊俯沉吟苦思久久未說出話來。
百代大師道:“此刻貧僧既已見著任相公心中最最著急之事便是玄真道長與我那師兄之安危下落了他兩人雖是一代宗主身份武功亦是武林屈指可數之人但論起江湖歷練比之貧僧尤有不逮如今江湖宵小橫行滿布陷阱隻要稍有不慎便難免墜入奸人詭計之中他兩人……”
長歎一聲黯然不語。
任無心道:“在下方才已曾說過吉人自有天相邪終不能勝正以百忍大師與玄真道長之亮節高風。遇事必可逢凶化吉。”
百代大師展顏一笑道:“無論如何貧僧總算找著了任相公一切事若有任相公做主貧僧也就放心了。”
欽服之心溢於言表。
任無心見他對自己竟這般信任頓覺自身責任更是重大暗歎一聲道:“隻怪我太過大意我若不曾受傷……唉……”
陳鳳貞蒼白的面容茫然的神態出掌時的眼神又在他心頭一閃而過。
接著他心頭便自泛起田秀鈴含情脈脈的眼神楚楚可憐之神情以及她被屏於石室外的幽哀與痛楚……
百代大師見他語聲突然中斷忍不住道:“貧僧今後行止全憑相公調派。”
任無心平定思潮微微笑道:“大師說得太謙調派兩字在下如何敢當。”
百代大師朗聲道:“調派也好不是調派也好時已至此貧僧方寸已亂任相公令我水裡去便水裡去火裡去便火裡行。”
這番話不但說的音節鏘然而且悲憤耿耿可質天日。
任無心也不再謙肅然道:“大師說的不錯時已至此萬事俱已迫在眉睫萬萬拖延不得其中尤有三事更是急如星火。”
百代大師道:“哪三件事?”
任無心道:“要之事自是先要探訪出令師兄與玄真道長之下落決戰之期在即我方是萬萬少不得這兩人的。”
百代大師憤然道:“相公說的不錯師兄若有不測貧僧也不想活著再回少林了!”
任無心知道別人若是說出此話或許隻是一時激憤之言但百代大師生性剛毅他既說出此話便永生再也不會更改!
當下喟然一歎接道:“那第二件事便是在下昔日在江湖中曾經設下許多布置秘窯中那些當代神醫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在下與他們也有多時未曾聯絡此刻必需趕急前去。”
百代大師道:“不錯萬萬遲不得了。”
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事接口又道:“他們若也聞得任相公的死訊不知該如何著急?”
任無心身子一震脫口道:“哎喲不好!”
百代大師從未見過他如此驚慌不禁也為之變色道:“什麽不好?”
任無心凜然道:“他們若是聞得在下死訊而信以為真隻怕必然有變!”
百代大師倒抽一口涼氣暗暗忖道:“我聞得任相公死訊之際亦曾頓覺茫然失措有如失去重心一般竟然豁出性命與南宮世家一拚生死我若真的那樣做了豈不是無謂的犧牲死得冤枉已極他們……他們莫要和我一樣那就……那就……”
當下不敢再想改口道:“那第三件事呢?”
任無心黯然良久方自緩緩接道:“那第三件事嗎……便是田秀鈴姑娘如今也已不知下落她若是不幸又落入南宮世家手中將要受到何等酷刑……唉在下不說大師也該知道。”
百代大師思及南宮世家手段之毒刑罰之慘不禁心頭一寒道:“田……田姑娘不是與相公一路同行而來的嗎怎會又與相公失去聯絡?”
任無心長歎一聲黯然良久方自緩緩道:“她之離去在下亦似無能為力但她若真的落在南宮世家手中非但在下永生難以自恕而且……唉我方不知又有多少機密要被南宮世家知道了。”
百代大師濃眉一皺道:“這三件事任相公說來雖有先後但以貧僧看來三事俱是迫在眉睫稍遲片刻便將生變。”
任無心頷道:“大師說的是。”
百代大師道:“既是如此你我兩人還等在這裡做什麽快快動身才是。”
任無心道:“大師奔波千裡歇息歇息!”
百代大師接口道:“此等大事貧僧便是死又有何妨若因貧僧而誤了大事貧僧便當真是百死不足以贖罪了。”
任無心精神一震道:“俠義道中有大師此等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長身而起仰視天際沉吟半晌又道:“你我先走那金盆居一帶既可看看玄真道長是否去得遲了有未留下訊息暗記亦可看看那鎮上居民為大師解圍之後安危如何?”
說話之間他已換下皮製山帽兩人匆匆下山又置了些最不易惹人起眼之普通衣衫。
這時日已西斜又是黃昏時分正是旅人們結束一日行程打尖投宿之時但兩人心急如火誰也不願再耽誤一日當即連夜就道。
待天色將要黎明。兩人已奔出兩百裡路途任無心道:“你我體力也不可消耗太多免得事到臨頭之時真力不濟總該尋個客棧略為漱洗飲食才是。”
百代大師道:“何需客棧隨便尋個荒祠穴洞也就是了。”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荒祠穴洞俱都可能是南宮世家注意所在你我正當投店打尖反倒不易引人注意。”
百代大師歎道:“貧僧識見確是不如相公甚遠。”
任無心肅然道:“事已至此你我必需加意謹慎萬萬不能再走錯一步若是遇著行跡可疑之人也該先下手為強將之製住為了大事之成功你我甚至寧可冤枉百人也不能放過一個歹徒。”
他平日說話俱是和氣帶笑令人聞之如沐春風這番話卻說得謹重已極。
只因他深知百代大師性情豪放又且慈悲心腸而此兩事卻正是最易為南宮世家利用之弱點是以才如此叮囑百代大師自是唯唯受教。
當下兩人便尋了個客棧住下。
兩人晝伏夜行不二日便又到那金盆居所在之地。
這時正值夕陽西落家家戶戶晚炊正香本該是炊煙四起與夕陽互爭風姿的風景。
但兩人放眼望處那一片櫛比鱗次的屋脊之上竟全無一縷炊煙甚至連雞犬之聲都寂無所聞。
百代大師濃眉一皺沉聲道:“瞧這景象莫非……”
任無心道:“大師先莫下定論你我進去瞧瞧再說。”
兩人此刻已換過一身粗布衣杉路上又置了頂遮陽竹笠戴在頭上一眼望去正是尋常行腳趕路人的打扮。
這時兩人俱將竹笠戴的甚低夕陽照在竹笠之上笠下的陰影遮去下兩人大半面目。
百代大師心情焦急當先而行。
走入鎮中之後腳步突然變得十分澀重似是舉步艱難竹笠陰影下之面目更變的鐵青一片。
原來這昔日本甚熱鬧的小鎮此刻街道上竟看不到一個行人街道是乾乾淨淨顯見方經洗滌打掃。
百代大師、任無心對望一眼心底都不禁泛起寒意不約而同地暗暗忖道:“這鎮上之人為何要洗滌街道?莫非是要洗去道上的血跡?”
再看街道兩旁家家戶戶俱是門窗緊閉最令人吃驚的是十戶之中倒有五六戶門上掛著白布喪幡在風中亂雲般舒卷。
偌大的村鎮竟聽不到半點聲音隻有風吹白幡獵獵作響。
夕陽將落未落兩人頓覺心中泛起種說不出的寒意。
忽聽一陣輕微的哀哭之聲自風中隱約傳來為這淒涼的景象更平添幾分悲慘。
兩人情不自禁向那哭聲傳出的方向走了過去但方自走了幾步哭聲又自消寂。
百代大師忍不住便伸手拍門卻被任無心一把握住。
百代大師著急道:“這村鎮眼看已為貧僧遭了大禍貧僧怎能不聞不問?”
任無心黯然道:“瞧這情況大師似乎猜的不錯但……事已至此你我定要從長計議總得要生者節衰死者瞑目大師此刻若是魯莽從事非但於事無補隻怕更動人哀思。”
百代大師默然半響垂歎道:“貧僧想的實無相公你這般周到但如何才能使生者節哀死者瞑目相公快些說出。”
任無心眼望著兩旁在風中飛舞的白幡心情也不禁十分沉重緩緩地道:“自大師離此之後這村中必有多人遭了毒手而且……”
語聲突頓似是聽見了什麽一把拉住百代大師飛上屋脊隱身屋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