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決意返京
向玖去後,荼蘼便轉身回屋,叫了紫兒,一面吩咐她為自己打點行裝,一面使人匆匆出門去尋季竣廷。紫兒聽說她要打點行裝,不由大大的吃了一驚:“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荼蘼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要回一趟武昌!”紫兒畢竟是怡園母親身邊的人,若是坦言相告,此事倘或傳入母親耳中,未免令她平白擔心。她很肯定的知道,她大哥季竣鄴送往蘇州的家書之中,必是一片安樂祥和。而軒哥兒中毒,更在家信之後方才發現,以季竣鄴的性子,他斷然不會將此事告知季煊夫婦,徒然使父母擔心憂慮。
紫兒聽荼蘼一臉凝重的說要回武昌,隻以為武昌陸家或有事兒發生,果真不好再多說甚麽,隻默默回屋去為荼蘼收拾。過了足有半個時辰,季竣廷才攜安哥兒匆匆回來。瞧見荼蘼神情,他的心中便是一突,並沒說話,隻拍了拍安哥兒的腦袋,令他先行回屋。
安哥兒見二人各自神色凝重,不由將滿肚子的話盡數咽了下去,乖乖離去了。荼蘼默不作聲的從袖中取出紙卷遞給季竣廷。季竣廷接過只看了一眼,面色便也立時變了。
“盧先生大約何時能到京城?”他沉聲問道。
“據向玖的說法,盧先生前陣子已往廬山去了!”季竣廷聞言大驚,張口欲言之際,卻被荼蘼抬手打斷:“二哥,我打算親自回京!”
季竣廷聽了這個消息,第一反應便是擔憂:“可是……”局勢已很明朗,對方真正想要的絕非軒哥兒的小命,而是利用軒哥兒,將荼蘼引了回京。
“不妨事的,京中並無多少與我熟悉之人,”荼蘼冷靜道:“能認出我的人,我想他們都絕不會聲張!”看季竣廷仍是一臉憂色,她不覺輕輕一笑,問了一句:“二哥,你再想想,方今局勢,我若不回去,那軒哥兒如何是好?”
季竣廷默然良久,方才輕歎一聲,然後甚是堅決道:“那,我與你一道回去罷!”對方雖然對軒哥兒的性命並無多大興趣,但荼蘼若真不回去,想來對方也不會介意收些利息。
荼蘼搖了搖頭:“適才紫兒問我打點行裝要去哪兒,我答她是回武昌!”
季竣廷一聽這話,已知荼蘼的意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讓爹娘知道此事?”
“是,爹娘若知曉此事,也不過枉自擔心。我們做兒女的,又於心何忍!”荼蘼注目看向季竣廷,徐徐說道。對自己的三個哥哥,她再是了解不過。她二哥季竣廷在三兄弟中性情最是溫文,思慮縝密卻也因此而稍嫌決斷不足,因此他凡是最易說服的一個。
果然,季竣廷沉思良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你打算獨自一人上京?”他很快問道。
荼蘼搖頭道:“二哥不必擔心,我已請向玖護送我一路回京!我走之後,二哥便帶安哥兒回蘇州去罷!杭州這邊,鋪子的生意盡數交給安姐與木煜,至於這間宅子,卻要勞煩紫兒了!”
對化名為木煜的杜豫之的安排,其實讓她很是猶疑了一番。此次回京,若能帶他同行,想來會安全許多,但思忖再三之後,她卻還是放棄了。不管如何,杜豫之仍是林垣馳的人,
季竣廷對杭州這邊的生意與宅院並不關心,但聽了荼蘼此話,依然頷首道:“也好,我會將錢勝也留下。我瞧他辦事尚算穩妥,只是欠些閱歷,磨礪一番,將來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他口中說著這些,看向荼蘼的眼中依然充滿憂慮。
“二哥放心,莫要忘了京裡還有三哥在!”荼蘼意有所指的說道。
季竣廷一聽這話,面色果然輕松了許多。真正能令他放心的,自然不是季竣灝,而是季竣灝身後的林培之。而且,數日之前,林垣馳也已回京,有這兩個人在,荼蘼自當無恙才是。
兄妹二人簡單商議了一番,季竣廷方才離去。荼蘼瞧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此次回京,她連木煜都不想帶,自然更不願求助於林培之。而這次請向玖陪她一道回京,也實在是無奈之舉。她的身邊,能用的人,畢竟還是太少了。
直到身後傳來紫兒低低的聲音:“小姐!”她才猛然驚覺,回頭對紫兒一笑,她道:“紫兒,我此次回去,歸期難定,這所宅子,我便交了給你掌管。我會留三千兩銀子給你,你也知道,我有意在西湖邊上建一處園子,屆時家下這些人怕還是不夠用。這些日子,你留心看著,若有合宜之人,不妨再買一些,好生調教。銀子若然不夠,便告訴安姐!”
紫兒正因她的匆匆離去,而深感不安,聽了她這話,心裡倒也安定了好些,因點了頭。荼蘼也不再多說甚麽,隻走入房中,取出自己的藥箱,細細查點了一番。這四年來,她一直跟隨杜家商隊走南闖北,沿途非但收集了不少珍稀藥材,醫術也漸漸臻至大成之境。
因此,她並不擔心軒哥兒不能好起來。讓她擔心的反而是她自己的安危。
究竟會是誰利用軒哥兒設下了這個非要將她引回京中的局?而且,軒哥兒所中之毒,若真與四年前長公主所中之毒完全一致,那麽熙國公在這個局裡頭所扮演的又是何等角色呢?
是林培之?林垣馳抑或是……林垣掣?
她忍不住苦笑起來,如今看來,這三人裡頭,嫌疑最大的反而是林培之。畢竟,曾經中過那種毒的長公主、曾經解過那種毒的盧修文都在他的南淵島上。而盧修文更在這個要害關頭忽然的離開了南淵島,如此種種,令她不能不心生嫌隙。
難道,他竟當真與林垣掣聯起手來了?她用力的甩了甩頭,將這個念頭丟到腦後,一日不能證實此事之前,她都不願將他想成這種險惡之徒。便在此時,安姐卻已快步進來,見了荼蘼忙問道:“嫵兒,我聽說你急著要回武昌?可是那邊發生了甚麽事兒?”
荼蘼回頭朝她一笑,搖頭道:“不,我是要去京城。回武昌不過是個幌子而已!至於原因,我仍是那句話,有些事兒,你還是莫要知道的好!”
安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禁歎了口氣。愈與荼蘼相處,她便愈覺得荼蘼身上有太多解不開的謎,而局中人的地位又太高,高到令她想想都覺驚懼的地步。
荼蘼看出她的不安,不禁無奈一笑,岔開話題,她簡單將杭州之事交待了一番,安姐惟有點頭而已。荼蘼想了一刻,卻又忽然想起木煜,因道:“至於木煜,他若回來,問起我,你隻如實相告。他的去留,不必去管,隻由他自便!”
安姐輕輕點頭。荼蘼便不再說話,過了一刻,紫兒便進來稟說向玖到了,荼蘼略一頷首,起身親自提了藥箱,又使紫兒等幫忙拿了行李,快步走了出門。
時已黃昏,一輪紅日斜掛西山,漫天紅霞燒遍。宅院門口,眾人默然相送。安哥兒悶悶不樂的立在季竣廷身邊,只是不肯去看荼蘼。荼蘼見狀,不由輕輕一笑,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安哥兒要好好練簫,等姑姑回來,可是要檢查的!”
安哥兒見她主動過來與自己說話,面上陰霾之色才略有緩解,半日才哼了一聲,算是原諒她了。堅拒了眾人相送的好意,荼蘼提了行李匆匆上了向玖駕來的馬車。
二人一到碼頭,荼蘼便見已有船在候著。才剛上船,那船便拔錨起航。
荼蘼徑自入了艙房,放下行李,不由的歎息了一聲。她才坐下不多久,便有丫鬟前來敲門,言說晚飯已備妥,請她自往小廳用飯。荼蘼其實無甚胃口,但回念一想,卻還是起了身。
小廳之內,向玖已侯在那裡,見她進來,便忙起身,揮退了侍從方笑道:“季小姐請上座!”
荼蘼淡淡掃了他一眼,也不客氣,便自在上座安然坐下,拿起桌上清茶淺淺啜了一口後,她才平靜開口:“請向公子依舊喚我做嫵兒罷!”對於自己的身份,她已無意否認,但也並不希望對方叫順了口,在外人跟前也一般如此稱呼。
向玖倒也從善如流,當即便改了口:“嫵兒,我很奇怪,你怎麽就敢單身隨我往京城?”
“你會害我麽?”荼蘼淡淡道, 語氣沉靜安然,沒有一絲波瀾。
“為甚麽我不會?”向玖忽而冷了臉:“季荼蘼,當年若非是你,我又怎會受那奇恥大辱!”
荼蘼微微偏首看他,半晌一曬:“你是說,敗在杜豫之手上,且被王氏兄弟所擒的那次?”
此話一出,向玖反倒愕然,凝視她許久,方才問道:“你怎會知道此事?”
荼蘼其實不知此事,她只知道當年林培之曾安排向玖在玉帶河邊接應自己。雖然她最終並沒前去玉帶河,但向玖為人所擒,送回南淵島一事,她卻是知道的。聯想起那日向玖在安哥兒面前表現出的對杜豫之的佩服及對王勵之的不屑,她模糊的整合出了事件的過程。只是對此她也無多大把握,此刻說了出來,也不過是唬一唬向玖而已。
揚眉一笑,她輕描淡寫道:“我若說是猜的,向公子可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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