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不期而至的貴客
季竣廷彎腰抱起直撲過來的小侄兒。指指身邊的季竣鄴,笑道:“安哥兒,快叫爹!”
安哥兒疑惑的閃了閃眼,回頭看看祖母,再看看姑姑,見段夫人與荼蘼都對他笑著點頭,示意他快些叫人,他抿了抿小嘴巴,有些不情不願的喚了一聲:“爹!”才一叫完了便立即將小腦袋藏進了季竣廷的懷裡,只是亂拱,且問道:“二叔,你給我帶甚麽禮物沒有?”
季竣鄴聽見兒子叫爹,心中不由一喜,伸手就想去抱他,卻不料他只顧著對季竣廷撒嬌,竟是看也沒再看自己一眼,他隻得尷尬一笑,縮了手回來。季竣廷見他難堪,不禁有些歉然的看了大哥一眼,拍拍安哥兒的背:“安哥兒,你還沒叫娘呢!”
安哥兒聽見娘這個字。倒是立刻來了興致,忙回了頭,在眾人裡頭細細的看了一回,這才猶猶豫豫的看住了季竣鄴身邊的韓璀,卻也並不叫她,只是張大了眼好奇的看她。
韓璀默默的看著這個孩子,也只是勉強一笑,並沒說甚麽,隻跟著季竣鄴向段夫人面前行了幾步,與他一道行了禮:“璀兒拜見婆婆!”
段夫人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扶住她:“不必多禮,這些年璀兒辛苦了!”
二人這一福一扶之間,卻讓季竣鄴一路始終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知道婆媳之間面子上已然是和解了。至於暗裡的隔閡,只有等著將來自己再設法慢慢消除了。
荼蘼便也在旁見禮,待到眾人一一見禮完了,她才得了機會細細打量韓璀。
韓璀看著比婚前豐腴了些許,眼底眉梢也添了許多的風韻柔情,褪盡了少女時代小心與謹慎,如今的她渾身上下充盈著一種嫻靜優雅的高貴氣度。
她過去,親熱的牽了韓璀的手,笑道:“嫂子這一向可好?”離京之後,她與韓璀也通過幾次信,只是自段夫人與韓璀決裂後,韓璀便再沒回過她的信,她那時因著段夫人,心中對韓璀也頗有些氣惱。見她不理自己,一氣之下,便也沒再寫過信給她。
韓璀抿唇一笑,注目深深看她,讚歎道:“荼蘼可是愈長愈美了,這幾年我在京中也頗見了些故交世家的女兒,個中雖也有幾個出色的,但據我看來,還真沒哪個能比得上你!”
荼蘼一笑,卻向季竣廷頑皮道:“二哥,你聽聽大嫂這話,再細想想,便可知道安哥兒這拍馬屁的功夫,其實卻是從了他娘,與我可沒有多少關系呢!”眾人聞言,盡皆大笑。
韓璀拿她沒法,只是笑著嗔她:“你呀,這幾年不見,倒是愈發會說話了!”
荼蘼趁勢從季竣廷懷裡抱過安哥兒,拍了拍他的臉蛋,催促道:“安哥兒。快些喚娘!”
安哥兒被催不過,癟了下小嘴,喚了一聲娘。韓璀適才因見季竣鄴吃了癟,心中正猶豫著該不該伸手去抱他,卻見安哥兒叫完了她,便急急轉向段夫人,伸出手臂去,軟軟叫道:“祖母,抱!”段夫人忙過來,抱住寶貝孫兒,憐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臉蛋。
荼蘼見狀,也不免有些歉然,忙道:“安哥兒有些怕生……”怕生二字才一出口,她便覺出自己說錯了話,父母怎麽卻能與生字掛上鉤,只是欲收不能,隻得乾咳嗽了兩聲。
季竣廷笑著從後頭丫鬟手上抱過另一個粉雕玉柱的娃娃來,為她解圍道:“荼蘼,快來看看軒哥兒!”荼蘼正覺尷尬,見他打岔,不覺感激一笑,伸手接過那孩子。那孩子睡的正沉,眾人雖在這裡忙亂,他也並沒醒過來,到了她懷裡,也只是輾轉的翻了一下身子,便繼續睡去。她抱著孩子細細打量了一回,不由壓低了聲音笑道:“這孩子生得真像大哥!”
這幾年下來,安哥兒與韓璀是愈來愈像。隻眉毛與下巴隱隱有些季竣鄴的影子。而她懷裡的這個軒哥兒,卻是活脫脫的另一個季竣鄴,看著好不有趣。
段夫人聽她這麽一說,便也湊了過來,細細看了一回,笑道:“可不真是如此!”一面說著,便笑著拍拍懷裡的安哥兒:“安哥兒,這是你二弟,你看,他生得是不是很可愛?”
安哥兒聽她誇獎別人,心裡便有些不甚高興,小嘴也翹了起來。他自小在段夫人跟前長大,段夫人對他又是萬般疼愛,何曾拿過這等專屬於自己的慈愛眼光去看過別人。
段夫人並沒在意孫兒的面色,隨手將安哥兒遞給季竣廷,便欲伸手去抱軒哥兒。安哥兒見了,卻立時變了臉色,急急從季竣廷懷內探出半個身子,大聲嚷嚷道:“不許抱他!”
口中嚷著,大眼已惡狠狠的瞪向了軒哥兒,手上更不猶豫,一巴掌便拍在了軒哥兒粉嫩的小臉上。段夫人被他這一聲大叫嚇了一跳,正在沉睡的軒哥兒被那一巴掌打得醒了。茫然的睜開眼,怔怔看著眼前幾張有些陌生的面龐,張開小口,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娘……”
軒哥兒面皮甚嫩,膚色又白,挨了一巴掌,小臉上頓時腫了一塊,看著極是可憐。
韓璀聽他大哭,不覺心疼,忙自荼蘼手中搶過兒子,拍著哄著。段夫人卻已對安哥兒虎起了臉:“怎麽竟這般的沒有規矩。那是弟弟呀!”她素日對這個孫子寵極愛極,何曾這般沉著臉呵斥他,安哥兒一見祖母發怒,心中不由好一陣委屈,也跟著放聲大哭起來,一面哭,還不忘抽噎道:“祖母……是安哥兒的……姑姑……也是……不許抱……嗚嗚……”
他這邊一哭,那邊哭聲將止的軒哥兒也跟著鬧騰起來,哇哇大哭的只是喊娘。院子裡頭,孩童哭聲此起彼伏,一時好一場雞飛狗跳。場中諸人分作兩群,各自圍著一個孩子,都只是沒口子的哄著,都忙的不可開交。
季竣廷無語的立在兩群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已成了兩個。
好容易兩個孩子都睡下了,荼蘼與季竣廷辭了母親出門,這才有工夫問道:“爹和三哥呢,怎麽卻沒一道回來?”季煊等人從京城啟程之時,曾有書信過來廬山,說是一家人已一同上路了,約在八月抵達廬山,一道過中秋,但她此時卻並沒見到季煊與季竣灝。
季竣廷似笑非笑的看了荼蘼一眼,慢慢道:“爹與三弟,此刻正忙著招待貴客!”
他刻意加重了一個“貴”字,似是意有所指。
荼蘼見他眼神古怪,不覺蹙了眉道:“客,卻是甚麽貴客?怎麽來的竟這般巧!”他們一家在廬山已待了幾年,間中也有幾個世交故友來此拜訪,也都只是尋常客人,遠稱不上貴。
季竣廷笑道:“天下最貴,莫過於皇家,你說會是誰呢?”
荼蘼心中一震,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肅王林垣馳?”因著前世與林垣馳的瓜葛,一旦提到皇家。她便自然想起林垣馳來,這話衝口而出,卻是考慮也不曾考慮。
季竣廷萬料不到她竟會說出肅王來,怔了片刻,才神情古怪的看了妹子一眼,搖頭道:“肅親王殿下,這些年深得聖寵,手中掌著虎賁軍,又有督管兵部之權,哪裡卻有時間來此,今兒來的乃是寶親王殿下!”
荼蘼聽見來的是林培之,不覺輕輕籲了口氣,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放心,半晌才道:“原來是寶親王殿下!”語氣卻已平和了許多。
季竣廷微微點頭,眸中卻多了幾分深思。這次寶親王忽然隨同季家前來廬山,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聞聽匡廬風光甲天下,有心前來一遊。但明眼人卻可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想來,當年京城之時,他費心竭力弄了個春狩,將皖平公主扯了進來,且遍邀京城名門諸名門閨秀參加,明明便是為了讓荼蘼出門散散心。其後,自己等人為他踐行,他卻又贈了一串珍稀至極的珠串與荼蘼,分明便是一種暗示。
而這一次,他母孝剛滿,便即邀請自己兄弟前往南淵島,又親身一路將季竣灝等人送回京城,再相偕前來廬山,更已明明白白的表達了他的心意。
但是自己在妹子跟前提及皇家貴客,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肅親王林垣馳,難道說……
他這裡暗暗沉思,荼蘼那邊細細回味他話裡露出的信息,卻又不禁暗吃一驚。
她在廬山日久,京中雖時時有信來,卻也少有提及時局,因此她也還真不知道林垣馳竟已晉封為親王了,且掌了虎賁軍。記得當年,他是到了今上在位的最後一年,才得以晉為親王,最後奉遺旨才得以登基為帝,怎麽今生卻提前了這許多。
她用力甩了甩頭,將一應煩心事兒都甩到腦後,抬頭衝季竣廷笑道:“我前幾日,剛剛將寶親王殿下送我的珠串送了人,想不到他今兒就來了,可不讓我好生心虛!”
季竣廷聞言訝然道:“你怎麽竟將那串黑珍珠送了人?卻是送了誰了?”
這串珠子,當日林培之送了給荼蘼,荼蘼因覺得太過珍貴,便請段夫人代為入庫保管。段夫人卻只是一笑,並不肯收,反囑她隨身帶著,言說珍珠不似寶石,若是擱置不妥,倘或變了顏色,卻是可惜了的。荼蘼無奈,隻得將珠串留在了身邊,不過也並沒戴過。
荼蘼歎了口氣,沒答他的話,卻只是慢慢道:“二姐姐走了!”
季竣廷猛然聽了這一句,不由一驚:“二妹走了?去哪兒了?”
荼蘼勉強一笑:“嫁人去了!”
季竣廷默然片刻,不由的長長歎息了一聲,緩緩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該走的總是會走的,不過那珠子給了她,倒也不算辱沒了!”他對邢二妹素有好感,只是因對方已訂有婚約,他也並非那種死纏爛打之人,便也早早將這份好感化為了兄妹情分。只是如今忽而聽說對方已離去成婚,心中畢竟也還是免不了有些許傷懷之意。
荼蘼也跟著輕歎了一聲,然後將邢二妹臨去時的言辭一一說了,季竣灝只是點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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