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收拾出門的衣物,不光是兒子的,還有自己的,羅莎麗亞的堅持提醒了她,既然勸不動,就一起面對吧。
不過對於羅莎麗亞,陸氏的看法和兒子一樣,無論如何她可不能去,為這,陸氏還特地去求了崔老夫人,請她把羅莎麗亞留在張府。
就要離開清河了,看著好不容易在這兒置辦的新家,陸氏百感交集。有時候,她也忍不住埋怨丈夫,都說男孩子一個榜樣是父親,可丈夫未免把兒子教得太好了。
……
半夜三更,等到母親熟睡,杜誠背著包袱悄悄出門。
他不忍心羅莎麗亞跟他去冒險,難道就忍心母親去?羅莎麗亞由母親出面,讓崔老夫人留住了,而陸氏,他也悄悄托給了張家三公子照顧。
四更天,杜誠趕到了城門處,張文琪已經等在那裡,將備好的馬匹,盤纏交給他。現在,杜誠就等五更天開城門,一個出城了。
……
用了四天時間,杜誠終於到達並州。
看到城門上“並州”兩個大字,杜誠還沒松口氣,就聽見城門處有人喊他:“杜大哥…”
他在並州應該沒有熟人啊?但這聲音又實在太熟悉了,杜誠看過去,那邊一個女孩子,身披鬥篷,牽著一匹桃花馬,笑靨如花地向他招手,不是羅莎麗亞是誰?
她不是應該在清河嗎?!杜誠驚呆了。
看他傻站著,羅莎麗亞牽馬過來:“真慢,我都等你半天了。”明明是他先出城的。
杜誠總算能說話了,但語言還有點結巴:“你…你怎麽來了?!”
羅莎麗亞白了他一眼:“許你求張三公子,就不許我求崔老夫人?”他那點小算盤,還能瞞得過她?
“崔老夫人就同意你過來了?!”杜誠一時都有些恨崔老夫人了。
“我和崔老夫人說,我以前得過天花,現在不會再得了,老夫人就同意我過來了。”羅莎麗亞笑吟吟答道,她確實有免疫力,這也不算說謊。
杜誠就不信她的:“你怎麽可能得過天花?現在給我馬上回去!”他學醫,自然知道天花的後遺症是什麽。
羅莎麗亞可憐兮兮:“可我不敢一個人回去。”
“這…”杜誠猶豫了,想到她一個人從清河追到並州,他既感動又後怕,說什麽也不敢再讓她一個人回去。
“算了,你和我進城吧。”杜誠歎氣,只能先拜托張二公子照顧她了。
成功了!羅莎麗亞心情大好,忍不住向他炫耀:“你看我這匹馬漂亮吧,我還是一次看見這樣的白馬,身上居然有一團團粉紅色,好像花瓣,崔老夫人說,這叫桃花馬,真是馬如其名。”
她興奮起來像個孩子,杜誠心裡發愁,可看到她的笑容,也忍不住牽動一下嘴角。
……
找人打聽了並州軍營的地址,兩人去找張文瓘。
在軍營外,他們就被守營的士兵攔住了,杜誠遞上張文琪的書信,也被命令在外面等著。
過了好半天,那張家二公子才出現,他看完弟弟的信箋,皺起眉頭問杜誠:“你對治愈天花,把握有多大?”
杜誠老實回答:“杜某並無把握,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張文瓘不語,又看向羅莎麗亞。
之前,趁張文瓘和杜誠說話,羅莎麗亞一直在觀察這未來的名相,只可惜她不會相面,除了看出這未來宰相五官端正,比張文琪更像崔老夫人外,她可看不出什麽將相之氣。
現在看張文瓘注意她,羅莎麗亞也拿出崔老夫人的介紹信:“崔老夫人讓我協助杜郎中。”
其實她沒有拿信之前,張文瓘已經信了她,雖然羅莎麗亞的藍眸指出了她的異族血統,多少讓張文瓘不舒服,但她身上那件石青色的鬥篷,卻是母親的心愛之物,能得到它,這女子一定是母親信任的人。
果然知子莫若母,崔老夫人在信中一件事,就是寫明羅莎麗亞的藍眸是因為其在海外的母親,避免了張文瓘突厥奸細的懷疑。
看完兩封信,張文瓘對杜誠和羅莎麗亞說道:“患天花的病人都單獨安置在一處,我可以讓人帶你們去。”說完他吩咐一個士兵:“帶他們去找魏大人。”
有人帶路自然好,杜誠稱謝,羅莎麗亞卻問道:“魏大人是誰?”不是她多嘴,只是這年頭,姓魏的名人只有那麽一位,而且還真是千古留名!
“魏大人是朝廷欽差。”張文瓘隻簡單解釋。
……
目送這兩人離去,張文瓘歎氣,他知道這兩人治好了母親,自己的態度實在不算好,但現在軍營是不能讓他們進,也不是其樂融融的會客時間,他只能安排他們去別處。
張文瓘現在擔心的不光是軍中的疫情,還有那位大人的安危,那位大人到了陰山後,曾派人送信回來,但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天,音信再無,怎不讓人記掛。
……
趁士兵在前面帶路,杜誠小聲對羅莎麗亞說道:“你注意沒有,張二公子和這個士兵,身上都有種相同的藥味。”
“是什麽藥味,你能聞出來?”羅莎麗亞也小聲問他,她能分辨食物,可聞不出藥物。
“好像是蒼術(注1)。”杜誠憂心忡忡,“如果我沒猜錯,軍營裡也發生了疫情。”
“是發生了。”答話的是帶路的士兵,誰讓杜誠太過憂心,忘了控制聲調,不過那個士兵也不生氣,反而解釋,“我們軍營總共有二十幾個弟兄生病,不過已經隔開了,到現在,已經有七天沒發現新病人,所以張參軍敢出來見你,我也能出軍營。”
杜誠當然知道什麽叫傳染,但他也奇怪,軍營出事,難道不該保密?
士兵猜出他的疑惑,進一步解釋:“你才來,還不知道,就因為我們軍營發現了天花,大總管才下令整個並州排查,不然,還不知要出多大的事。”
“大總管?”還沒等杜誠細問,士兵就指著一個大院子說,“到了,就是這裡。”然後和守衛的士兵交待幾句,“這裡我就不進去了。”
……
杜誠和羅莎麗亞跟著這裡的士兵進去,看著用布巾蒙住口鼻的士兵,杜誠忍不住又回憶起父親遇難的村子,而現在,他也要走進這恐怖的地方。
這裡…這裡和他想象的並不一樣!空氣中飄著蒼術的藥味,地面上乾淨的一塵不染,人們井然有序的活動著,臉上看不出被疫症包圍的絕望,這裡,真是疫區,他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魏大夫,人到了。”士兵領他們到這裡管事的魏大夫跟前。
“我是諫議大夫魏征,二位真願意在這乾活?”身著便服的中年官員先自我介紹,再問道。
“在下清河郡郎中杜誠,聽說並州發生天花,想盡自己的一份力。”杜誠再次重申。
魏征已經事先聽士兵介紹了,所以點頭:“這裡正缺懂醫術之人,杜郎中留下也好。不過這位姑娘?”
“小女子羅莎麗亞.尤瑟納爾。”羅莎麗亞強壓住見到名人的興奮,施禮介紹自己,“小女子不會治病,只是對廚藝還算善長,想到這裡幫忙做飯。”
“尤瑟納爾姑娘,你不是中原人吧?”魏征從她名字和眼睛顏色上猜。
來到這個時代後,還是一次有人稱呼她真正的姓氏,羅莎麗亞很感動,“我父親是幽州人氏,母親是法蘭西人,不過現在他們都在海外。”
法蘭西?魏征飽讀詩書,卻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不過這也不重要,只要她不是突厥奸細就好,但想來突厥也不會派奸細專門來疫區做飯。
……
羅莎麗亞來到這兒的廚房,才發現裡面雞鴨魚肉竟然樣樣都有,這條件簡直趕上現代的療養院了。
在現代,已經沒有了天花,所以營養學中也沒有介紹得了天花要吃什麽食物,不過羅莎麗亞注射牛痘疫苗,曾有兩天胳膊痛得睡不著覺,就查了下天花的資料,記憶中,得了天花是需要高熱量飲食來補充體力,看來這裡不但醫生懂行,官員也盡心。
等到她動手做飯,羅莎麗亞又發現,這些肉蛋之類的食物只是病人的專利,郎中和士兵也還有一個葷菜,至於魏征,就只是青菜豆腐了。
雖說魏征這官當得盡責,但這時候吃素,純屬虐待自己。
肉類中,維生素B1和煙鹼酸含量最多。魏征是腦力勞動者,維生素B1得補充,煙鹼酸治皮炎,預防天花離不了。
可魏征又明確下令, 這些雞鴨魚肉不能給自己食用,而且她剛開始就這樣,會不會有討好人的嫌疑?
真麻煩。可是營養師的職業道德,不能讓她眼睜睜看人不健康飲食,不過,她總算想出辦法。
從煮的肉裡,羅莎麗亞省下了小半碗肉湯,加入切成小塊的豆腐,切成絲的小白菜,炒了個白菜豆腐。
白菜豆腐保平安。加了肉湯的白菜豆腐更能保證營養,而且她敢肯定,除非魏征拿放大鏡看,不然,絕對發現不了裡面的肉渣。
所以說,做個稱職的營養師,容易嗎?
注1:張仲景,.陶弘景等名醫都記載蒼術能除惡氣,所以古代把它當空氣消毒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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