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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涅殃》第7章 機靈鬼
  次日。

  各房自用了早餐。曲秦氏一早便同曲泰樊出門打點生意。皮照民則借了皮老爺內院的書房一用。

  小二月喝過奶水睡得正香。皮曲氏百無聊賴便翻看起了房中舊物。

  時過境遷,昔日的女兒轉眼間已嫁作他人婦近三年,這屋中的物什卻還是從前模樣。定是娘親叫下人維持房間原樣,並日常灑掃,才是這般乾淨整潔。皮曲氏心中一時五味雜陳,胸口有些悶熱,嘴角不由帶笑,眼眶卻漸感濕潤。

  尤是在角落衣箱中竟翻出了一件兒時玩物。皮曲氏大感歡喜,這眼角的淚珠兒卻再兜不住順勢滑下。

  “呀!小姐怎的哭了?”鈴兒端著剛熱好的補湯進了屋來,忙不迭把托盤往桌上一落,便衝到皮曲氏近前,大呼小叫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剛出了月子,當心身子!”

  “鈴兒你看。”皮曲氏抬手拭去眼旁淚花,燦笑著向鈴兒獻寶。

  “這是?”鈴兒愣了一會兒,怎麽瞅著皮曲氏手裡的東西怎麽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究竟。

  “哇啊!哇啊!”

  “嘖!鈴兒你把小二月吵醒了。”皮曲氏怪了鈴兒一句,把手裡的東西往鈴兒手裡一送,趕忙去抱起了小二月,哄著,“小二月乖啊,不哭,不哭。”

  “呀!小姐,這不是你小時候最心愛的布兔子嗎。”東西到了手裡一捏,那熟悉的手感讓鈴兒恍然想了起來。

  說來,這布兔子可是當年曲秦氏給皮曲氏做衣裳的時候,曲老爺在一旁看著一時興起親手縫的。偏偏用的是自家布莊裡頭新染製的粉嫩布料。而且曲老爺一個大男人家家的難免有些手笨。這布兔子縫好了,除了一雙大耳長長,沒有一點兔子的模樣。曲老爺不說,誰都看不出是兔子。

  “噓!你小點聲。”

  “啊——啊——”

  “咦?小姐,小二月這是想要?”鈴兒嘗試著把手中的布兔子往小二月眼前送去。

  “咯咯……咯咯咯……”小二月頓時歡笑起來。

  鈴兒把布兔子拿遠了一些。

  “……”小二月立即不笑了,“啊——啊——嗚……嗚嗚……”並眼看著又要哭。

  “鈴兒!”皮曲氏急了。

  鈴兒哪裡還敢再繼續招惹小二月,趕忙又把布兔子送到了小二月近前。

  小二月掙扎著從繈褓裡頭探出了一隻手,便是想把布兔子抓住。可惜力氣還是小了點,並抓不住。

  “小姐,補湯端來了,你還是趁熱喝。”鈴兒說著,示意皮曲氏把繈褓遞給她。

  鈴兒便懷中抱著小二月,一手拿著有些褪了色卻依然粉嫩的布兔子到一旁逗弄。

  皮曲氏到桌沿坐下,但扭捏著借口剛端來還太燙遲遲不掀蓋入口。實際上,曲老爺派人送到皮家給皮曲氏坐月子的滋補物什大半叫皮李氏吃了去,沒幾日皮曲氏便只能吃著皮襄氏找村中張大夫給開來的補藥。那藥可苦,還一股子怪味兒,眼下皮曲氏出了月子可再不想喝。沒想到昨兒匆忙打點,鈴兒居然還把剩下的幾包給帶來了。皮曲氏也是哭笑不得。

  “小姐你安心,這是夫人早上臨走時吩咐廚房給做的茸湯。”鈴兒及時出聲提醒。

  皮曲氏便欣然掀開了蓋子,撲鼻滿是茸香。這可是皮曲氏出嫁前在曲家時打小就最愛喝的。可惜皮曲氏陪嫁帶的,都叫皮襄氏做給了皮懷禮吃,皮照民都不曾分得一口。做月子的時候鈴兒也仔細在庫房找了,估摸著不是曲老爺忘了沒送,

而是也叫皮李氏都吃了去。她可是三年沒有吃到過了。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皮曲氏都被燙到了,伸了伸舌頭,但依然甚是滿足。  “嘻嘻……”鈴兒忍不住嘲笑她,“這個愛喝,你就不怕燙啦。”

  皮曲氏又吐了吐舌頭,繼續心滿意足地喝著茸湯,不理會鈴兒嘲笑。

  等湯喝光了,皮曲氏才是問鈴兒道:“昨兒帶來的補藥呢?”

  鈴兒衝著皮曲氏眨了眨眼睛,“我混進省親禮裡頭了。待日後哪位姨娘若是再有喜都可以拿來喝著,也不怕浪費了。”

  “嘖!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怎的自作主張。”皮曲氏樂了,雖是在斥責鈴兒,卻是一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鈴兒又哪裡不知道張大夫給開的補藥多難喝。皮曲氏每日早晚喝著,都是鈴兒給熬煮,每次也是聞著那味道小半個時辰。鈴兒心道,[那味道,我真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聞一次了!]

  光是回想起那補藥熬煮時的味道,鈴兒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更不要說喝進嘴裡該是什麽味道了。鈴兒心疼之余格外佩服皮曲氏,硬是喝了半月有余。 能想到這招,鈴兒也是無奈之舉。

  若是昨兒她不把這些剩下的補藥一並帶來,等回去皮家,皮襄氏一定會勸皮曲氏再多喝幾日,不要浪費了。而皮曲氏自打進了皮家門向來不曾忤逆皮襄氏,自會依了皮襄氏,不做浪費都喝掉罷。

  要鈴兒說,皮襄氏也真真是教導有方,皮曲氏甚至盡得皮襄氏真傳。

  有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在皮家,隔夜的飯才不會倒掉,熱熱又是一頓。

  若問隔了好幾夜或已明顯壞掉,人是萬萬再吃不得呢?

  一次當真遇見這事兒。在夏日,鈴兒自作主張把隔夜發酸的飯倒掉,趕巧被皮襄氏發現,立即叫來了皮家所有人,當面數落鈴兒。

  鈴兒沒忍住頂撞了皮襄氏一句,“這飯都酸了,不倒掉還能拿來做甚?”

  皮襄氏立即瞪圓了眼睛,直呼鈴兒敗家,罵夠了又反問鈴兒,“你說拿來做甚?”

  皮曲氏一時有感而發也想替鈴兒解圍,吟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鈴兒,其實五日前我們才見姊姊房裡歡兒做過,這些飯其實可以拿來……”

  從前在曲家大宅鈴兒便聽皮曲氏念過這首詩,還不覺味。這會兒在皮家又一次聽皮曲氏吟念出這詩句,鈴兒心念一轉奪聲而出:“那自是拿來喂豬啊!”

  還記得當時皮襄氏可算點了點頭,又萬般督促鈴兒,“切記,萬不可再這般浪費。”

  回頭啊,就算鈴兒又忘了,皮曲氏都能反覆吟念出這詩句提醒鈴兒,聽得鈴兒耳朵裡都快出老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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