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來的是一位女子,一隻手裡拿著果盤,上面是切好的幾塊西瓜。
她眼神中有種憂鬱的氣質,穿著優雅,很會打扮,單從外表看不出具體年齡,但是夏仁從高樂那裡知道,這位是李欣的母親孫愛紅,已經四十出頭了。
此時她正滿臉怒容的望著屋內的兩人,大聲質問道:“你們是誰?”
高樂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孫女士您好,我是錦輝保險的,咱們前兩天見過面。”
夏仁的目光則是被李欣懷中的人偶所吸引,人偶大約有一尺長,棕黃色的頭髮,身上穿著西式的宮廷製服,像是個王子。
它的眼睛是淡紫色的,不知是由什麽材料製成,看起來晶瑩剔透,如真的一樣,臉上的表情是在微笑,只是嘴角扯開的幅度有些大,看起來不太協調,盯得久了,總有種莫名的詭異感。除此之外,就是個做工精致的普通人偶。
孫愛紅正要說些什麽,眼神瞥到躺在床上的女兒,忽然臉色大變。
“欣欣!你又從哪裡撿回來的,快丟掉!”
“我不。”
李欣癟著嘴,緊緊抱著人偶,眼中瞬間布滿了水霧。
孫愛紅兩三步衝到女兒身邊,將果盤放到小桌上,一把搶過人偶,像抓住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一般,拉開窗戶動作誇張地甩了出去。
李欣無力反抗,望著空蕩蕩的手心,張開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媽媽壞,為什麽要丟掉哥哥。”
孫愛紅臉上頓時露出心疼的表情,蹲在床邊開始安慰女兒。
“媽媽這是為了你好,那個人偶是壞東西,欣欣別哭了,下午我再給你買一個。”
面對這一幕,高樂和夏仁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一時間有些尷尬。
夏仁默默走到窗邊,剛才孫愛紅丟出去那一下力道不小,人偶被扔到了距離住院樓將近五六米的位置,此時它正安靜地躺在草坪上,不過好在四周沒有什麽人,等下過去應該還能撿的到。
他剛打算離開窗台,突然後背一涼,仿佛有一道冰冷的視線在狠狠地盯著他。
夏仁趕緊回過頭,望著樓下,視線中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是那個人偶?”
他望向草坪,人偶還躺在原地,由於位置太遠,看不清臉上的細節。
“等等,它的位置是不是挪動了?”
夏仁睜大了眼睛,他清楚的記得,第一眼看的時候人偶是橫著躺的,現在卻已經變成豎著的了。
驀地,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嚇得他一激靈。
“夏仁?”
高樂疑惑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反應,“你臉色有點蒼白,沒事吧?”
“沒事。”他轉過身,勉強笑了笑。
孫愛紅已經哄好了女兒,她站起身,看著兩人:“有什麽事先出去說吧。”
三人來到樓道裡,孫愛紅關好房門,眼神打量著夏仁。
他主動說道:“我是錦輝保險的審核員,孫女士,您的這筆保單,我們恐怕還需要再仔細確認一下是否在我們的理賠范圍。”
高樂斜著瞥了他一眼,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熟練,假話張口就開,說的還挺專業。
孫愛紅眼神頓時變了,有些憤怒地壓低聲音說道:“還有什麽問題?監控上明明都清清楚楚的,你們這是擺明了欺負我們母女,買保險的時候都滿口答應,怎麽到了需要用的時候找出這麽多理由來?要不是孩子他爸還在國外出差……”她說著眼角已經有了淚花,
楚楚可憐,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女人。 高樂趕緊解釋道:“孫女士,您先不要激動,這個是公司要求,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一句話就把鍋甩了出去,態度表達的也很明顯,例行公事。
孫愛紅手指抹著眼淚:“當初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
夏仁透過窗戶望著躺在床上啃西瓜的小姑娘,問道:“孫女士,今天是六月二十七號,如果資料沒錯,您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找我們理賠了吧?”
孫愛紅聽到這話激動道:“你也看到了我女兒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以為我是故意的?我這個做媽的不心疼?”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還有一個孩子吧?”夏仁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孫愛紅面色僵了僵:“你問這個什麽意思?我只有這一個女兒。”
夏仁思忖了一下,繼續問道:“那剛才的人偶是怎麽回事,您女兒為什麽要叫它哥哥?”
提到人偶,孫愛紅的眼神開始躲閃,但對方連續問了兩個和保險無關的問題,她隨即意識到了不對,狐疑的目光望著夏仁:“你真的是保險公司的人?”
高樂趕緊上來打圓場:“他平時就是這樣,孫女士,您別在意。”
沒想到這樣的舉動更讓對方警惕,孫愛紅掏出手機,“你們領導的電話是多少,我要打電話給你們公司核實一下。”
“啊?”高樂慌了。
他這次來本就是瞞著公司的,而且夏仁和他們公司壓根就沒關系,這要是暴露,他不僅要受處分,甚至工作都要丟!
夏仁也緊張起來,腦袋轉的飛快,忽然他眼睛一亮,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當著她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喂,我是理賠審核員小夏,於姐,這邊客戶有問題要問您。”然後把電話遞給對方。
孫愛紅半信半疑地接過電話:“喂?是錦輝保險嗎?你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叫夏仁的人?”
另一邊,於靜靜剛處理好一具客戶,正做清潔呢,聽著電話那邊的聲音,頭頂冒出了一個大大問號。
“他倆搞什麽名堂?”
雖然疑惑,不過畢竟是從小到大都待在一起,早就培養出了默契,聞言整理了一下思緒,順著話接到:“對,這邊是錦輝保險,我們確實有個叫夏仁的員工,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高樂悄悄給夏仁遞了一個眼神,妙啊!
另一邊,於靜靜掛斷電話,旁邊剛擦完手的同事好奇的問道:“靜靜,誰打來的電話?”
兩人走出清潔室,於靜靜才低聲回道:“一個笨蛋。”
隨著房門關上,清潔室內空無一人,水龍頭上凝聚出一顆顆水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水池內,響聲不停回蕩,鏡子裡,於靜靜卻還在低著頭,認真地清洗著雙手。
……
……
雖然確認了身份,但在孫愛紅心中,不信任的種子已經埋下,她對於兩人真正的目的持懷疑態度,任憑夏仁再如何詢問,她都極不配合,更不用說想要接近病房內的李欣了。
“你們愛賠不賠,大不了保險我不要了,就當買個教訓!”
孫愛紅冷著臉,果斷下了逐客令。
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只能暫時離開。
兩人一直走到樓梯拐角,回頭見孫愛紅進了病房,高樂才終於松了一口氣:“剛才真險,差點以為要暴露了,沒想到你小子關鍵時候還挺會動腦子,這種辦法都想的出來。”
“抱歉,這次辛苦你了。”沒想到對方這麽警惕,差點讓高樂丟了工作, 夏仁也是一陣後怕。
“陪你這麽胡鬧了一把,中午請我吃頓飯不過分吧?”高樂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一起下樓。
出於信任。他沒有問夏仁為什麽要這麽做,夏仁也在猶豫著該怎麽樣和他解釋。
到了樓下,兩人再次經過那片草坪,夏仁腳步頓了頓,走進草坪內,目光掃了一圈。
“奇怪,明明記得人偶就被丟在這裡,怎麽會不見了呢?”
高樂陪在一旁也跟著找,結果除了草,什麽都看不到:“你丟了什麽東西?”
“沒有。”夏仁搖了搖頭,一邊思索著該怎樣繼續調查下去,一邊朝前走去。
究竟去哪了……
一片白雲飄過,外面的陽光黯淡了幾分,被緊盯著的感覺再度襲來。
夏仁停住腳步,猛地回頭,尋找著視線的來源。
蟬鳴聲仿佛正在遠去,五樓處的某個窗外……應該就是李欣所在的病房,王子模樣的人偶倚在窗台上,像是被人隨意放置在那裡,頭顱有如折斷一般,歪成詭異的角度,鮮紅的嘴角咧開,眼睛正在冷漠地注視著,他們的方向。
……
……
靈異線索:
悲劇人偶(可收容)【我從降生開始,眼中所見皆為悲劇,我不知是我的存在給人帶去了不幸,還是不幸的人主動接納了我。為求得答案,我不斷在人們手中輾轉,一一驗證,結果卻總以悲劇收尾。】
“啪嗒”
筷子沒拿住,掉到了桌子上。
夏仁目光呆滯,嘴裡剛嚼了兩口的面條落回到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