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怒道,“有些事對沒經歷過的人,怎麽講都不會懂,也只有你這種涉世未深的人,才會說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誰給他的勇氣和信心敢如此大的口氣,他也不願再糾纏默默離去。
“天下那麽大,要經歷多久才算深?人生在世不過百年,走過多少路才算是涉世深呢?”張白漁反問,但再也沒有聽到回答。
一切恢復如初,他又開始了銀杏樹講學,吐納術他沒繼續練了,他認為陳友諒應該不會騙自己,如今自己身體經過那一夜後已經變得和正常人一般,蘇慕寒也沒有再來過,私塾恢復了冷清。
這天張白漁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起床前往大銀杏樹處,準備今天的授課,當他趕到之時,卻發現有許多陌生人已經聚集在此地,他剛出現就被圍了起來。
這些人全穿著白色長衫,背上繡熊熊火焰,束著黑色腰帶,上繡一彎皎月,其中皎月又不全一樣,分為圓月與半月,按站位順序應是圓月為尊,半月次之,個個都是身姿挺拔氣質卓越之人。
其中一圓月標志的人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
張白漁如實回答,了解完情況後這群人便不再理他,看他們盡都望向崖下,似乎在等待什麽,他想這應該就是陳友諒說的朱棣的人了。
大約翻看一篇文章的時間,崖下直直飛出一白衣公子,張白漁細端其相貌,又是讚歎又是詫異,他平日從不著重人之長相,但這白衣公子卻讓他挪不開眼睛。
只看他白面似玉,黑發似綢,眸綻啟明之亮,身散皎月之輝,他的白衣純素,黑色束腰邊繡的金色絲線,是除了黑與白唯一的顏色。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張白漁暗念這首前人之詩。
身背火焰的眾人齊彎腰相迎,尊稱其:“月公子!”
白衣公子緩緩的走到銀杏樹下一塊凸石處,懶散的臥在其上,“師父明知道我懶,還讓我親自跑到這大山裡,他就是誠心不想讓我好!”說話又打了個哈欠。
“月法王……額……月公子”被白衣公子瞪了一眼的圓月標志的人又道:“這是教主看中咱,要給咱爭的功勞。”
“對啊公子,這幾年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待在茶樓看戲喝茶,我們這一支都快改行了開茶樓了,前些年那場大戰中您的威名可是力壓另三位法王的。”又有人跟著附和,聽起來還有些怨念。
“俗,吃飯睡覺也是一種修行。”白衣公子明顯比火焰標志的人地位高些,但完全不把他們當下屬看待,說話相對隨意。
“得,沒您那境界,怎麽樣了下面?聽說這可是那位親自下的命令,咱不查出的東西可是讓教主難堪啊。”
白衣公子歎了口氣:“好日子到頭咯,不知道是誰竟然這麽大能耐,龍脈真的被截斷了。”
“龍脈斷,天下亂,大不祥之兆啊。”
“亂就亂吧,又不是沒亂過,也是難為他了,這麽隱蔽的地方他都找的到,嗯?這他是誰?”他終於看到被圍起來的張白漁。
“這個啊,是宋朝時便避世的村民,他們有一個村子就在前面,在這已經住了快百年了。”
“哦,真好,這麽好的運氣住在了龍脈上,你過來我問你幾句。”
張白漁也不矯情,他能感覺到眼前這群人沒有敵意,於是便信步向前。
“小兄弟,前幾天你們這可有奇怪的人來過嗎?或者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嗎?”他俊秀的臉上透著玩味。
“人倒是沒見過,怪事到是有。”
白衣公子示意他繼續說。
“前幾天發生地震了。”
“沒了?”
“沒了。”
“好,乾淨利索,我們可以回去了,還有一個二品大員妄議朝政,等我滅了他之後今年我的任務就結束了。”白衣公子一臉即將脫離苦海的神情。
火焰衣的眾人一陣惡寒,他們的頭還是這麽敷衍。
“您再問問吧?多知道一點也好交差。”有手下建議。
“也是,那就這樣吧。”聽到話鋒剛落張白漁便感覺自己仿佛被轉移到了另一個世界,血紅的天空一輪半個天空大的銀月懸掛其上,大地一片寂靜蒼茫,只有他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地上。
“幻術!”他記起書中有關於幻術的記載,幻術者,小則可遮人耳目,大則能攝人心魂,看這場景應該是最厲害的攝魂之術了。
“你不害怕?”巨大的聲音回蕩在天空之中。
“子不語怪力亂神!”張白漁既然看穿了便不再害怕。
“喲竟還是至聖先師門人,不過,我見過太多嘴硬骨子軟的讀書人了。”
“你開口與我說話,這樣不就明擺著告訴我這是幻術嗎?”張白漁對著天空的明月說道。
大銀杏樹下,眾人議論道:“公子真是懶,竟然直接就用了月華。”
“也好,省的被教主嘟囔說敷衍了事,月華之下沒有藏得住的秘密,這幾日有什麽動靜肯定就瞞不住了,尤其是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山民,估計剛進去月華的“不落月”就嚇得尿褲子了吧。”
白衣公子卻輕蔑一笑,對手下說:“我被人小瞧了呢?這小子竟還有點意思。”
思考一下又道,“我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血色天空之上,巨大皎月之中白衣少年身影幻化,頭頂蒼穹,腳踏黃土,宛若一尊大神寶相。
他揮手間幾道烏黑的鎖鏈同時出現,直接洞穿了張白漁的手掌和手臂,並將他拖至半空。
“怎麽可能?”痛苦蔓延至全身,張白漁咬著牙強撐著不叫出來。
“幻術怎麽會痛是吧?哈哈,不告訴你。”他又玩味的笑道。
“想不想嘗一下地獄的滋味!”
“鬼才想!”
“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我也懶得動手。”白衣公子又一揮手,鎖鏈消失了,張白漁從空中掉下。
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手臂,那錐心的痛苦還在心頭縈繞,“怎麽可能”!張白漁對寫那本奇門異術之書的人,對他描述不當的行為表示譴責。
“別想了,我也不是那大壞蛋,現在也沒有折磨人的心情,我只是“奉命行事”!”最後四個字他咬的很重。
“下面得罪了!”白衣公子還算有禮提醒了一下張白漁。
張白漁隻覺得心神猛震,自己忽然好像變的透明一般,自己的記憶在被讀取。
“完了!”
片刻之後,他松了口氣,所有的記憶都暴露了但關於陳友諒的一切都被隱藏,他清晰的感覺到那一段記憶,被未知的力量保護了起來。
等他緩過神來,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或者說他其實根本就沒動過。
白衣公子起身,“一腦子的之乎者也,甚是無趣。”
“好了,你們可要給我作證啊,我千辛萬苦的調查,連月華都用了,最終還是沒有收獲。”
手下們抽了抽嘴角,暗想“您可真是“辛苦”啊”。
“那我們回去?”
“不回去幹嘛,你也在這隱居一下?不過別說這可真是個好地方,要不我們在這住幾天?不然回去太早顯得不夠辛苦。”
手下們還沒接話,天空忽然雷聲陣陣,有聲音傳自雷中:“所有村民速到村長李老怪處。”
“所有村民速到村長李老怪處。”
“所有村民速到村長李老怪處。”
張白漁這幾天已經見過太多“怪力亂神”了,早已見怪不怪,但土運村的村民聽到這個聲音,如遇神明,都以為是山神顯靈紛紛前往。
“月公子!是敕方莊的招牌道術百裡雷音。”
“我聽出來了,他們來這也是情理之中嘛,畢竟清涼山就據此不遠,前幾日這裡有過山震,他們應該是尋著震動找過來的。”白衣公子回答。
“他們估計又要收附屬村莊了,整個江湖都沒敕方莊的肚子大。”一個圓月標志的人不屑的說。
“那沒辦法誰讓人家吃的皇糧呢。”
“我們不是也是吃的皇糧?江湖上卻容不得我們。”
“此皇非彼皇啊!”
看著手下抱怨起來,白衣公子叫停他們:“哎哎哎,幹嘛呢,新教規第三條!”
“議論朝政者殺無赦!”眾人突然齊刷刷的站定,個個頭冒冷汗,他們竟然不知不覺犯了這麽大的錯。
“在我這我不管,但要是教主和另外幾個法王聽見了,我一律不保!”
張白漁發現這位月公子明明長著一副常人莫擾的神仙容貌,但行為做事卻不拘小節,讓人覺得自然親近。
“去會會他們?”有手下問。
“算了,看見他們我也來氣,還是早點回去交差。”
白衣公子又打了打哈欠,張白漁已經不記得他今天打了幾個哈欠了。
今天的講學是沒辦法進行了,他必須得去村長那看一看到底發生什麽了,他覺得陳友諒說的對,土運村近百年的避世要結束了。
張白漁來到村長處的一片空地,發現村裡大多數都已等待在此了,空地平日裡顯得很大,村裡青壯閑暇之時會在此習武,倒也壯觀,只是千篇一律的,練的都是李家的硬氣功。
張白漁有時候也會在這裡暫留,他沒辦法做劇烈運動,所以他很羨慕這些血氣方剛的粗人。
但此時數千號人擠在這卻顯得特別擁擠,空地周邊的屋舍房頂也都站滿了人,因為人多,所以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也給深山添了幾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