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波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耳中傳來鬧鈴刺耳的催促聲。他雖然聽到了，但是還閉著眼不願意起身。不知為什麽，今天身上感覺這麽疲憊。董仲波認為自己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自己得了流感了。剛想再多躺一會兒，董仲波就感到有人搖晃自己的小腿。他突然意識到了三點的計劃，睜開眼一看，胖子正在床邊搖著他的腿叫他快起。他才想起眼下不是在自己的出租屋裡，也回憶起中午來到胖子這裡，聊了會兒天睡著了。

　　董仲波翻了下身，感覺全身乏力，兩腿酸疼，頭也發脹，略微有點疼。他努力掙扎著，兩手用力支撐著床坐起來，在床上歇了幾十秒.手機的鬧鈴還在繼續吱吱響。董仲波拿起屏幕裂成幾快的小手機，看看時間正好是三點零一分，順便關閉了手機鬧鈴。

　　胖子見董仲波略顯疲憊，問他是不是病了。董仲波說身上沒勁，還全身酸疼，可能是流感。不過二人都知道，對待流感這種自限性疾病，除了對症退熱止疼，如有脫水再補液外，隻好等著一周左右自行病愈。如果輔助些中藥來緩和病情，會更好，但是病情的恢復主要是靠自己本人的抵抗力發揮作用。

　　胖子說:＂出了小區往西不遠有個藥店，你路過時買盒蓮花清瘟膠囊，吃著試試。我前一段也得了流感，一開始就買這個藥吃了，效果還不錯。＂

　　董仲波說，”這點小事，還不用吃藥。”說完起身告別。胖子囑咐他有空再來。

　　董仲波剛要出門，見胖子吃完的盒飯用剛才的塑料袋已經套好，擺在門口邊，可能是下次下樓時準備帶下樓扔了。就隨手拎起來，說:＂我正好下樓，順手幫你扔了。＂胖子說:＂不用不用.＂董仲波說:＂咱們倆還客氣什麽，當年上學時我也沒少幫你打飯打水的。＂說完兩人笑了笑。

　　董仲波想起大學前兩年，胖子還沒轉系的時候，有時候胖子見董仲波經濟困難，不舍得吃好的菜，就在董仲波去食堂打飯時，故意讓董仲波給自己帶些飯，都是些董仲波喜歡吃的，等到董仲波買回來後，胖子就說有點多，一個人吃不了，讓董仲波和他一起吃。也就是胖子在暗暗地幫助自己，董仲波也明白，但也不說破。董仲波雖然不願意這樣，不過覺得胖子一番好意，也就不客氣，二人處得有些像兄弟。

　　胖子今天見了董仲波，也不由地回憶起當年上學時的往事，頗有些感慨，心想董仲波這小子還是像當年一樣樸實勤奮，樂觀堅強，也為他能很快簽合同轉正由衷地高興。

　　董仲波拎著快餐盒，試著下了一層樓梯，感覺了一下全身的疼痛程度，覺得剛開始邁步抬腳牽扯得後背脖子也疼，可後來下了十幾階樓梯疼痛反而減輕些，頭腦也不像剛才又暈又脹，反應也快多了。他判斷這次得的流感不會太嚴重。挺過最初三兩天最難受的階段，之後恢復三四天就差不多能好了。又想到一個小時後就是簽合同的關鍵時刻，這麽辛苦勞累了一年，不就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刻嗎?對，打起精神，好日子就要來到了，他鼓勵自己。

　　一會兒董仲波就出了樓門，他先把胖子的快餐盒扔到門前的垃圾桶裡，然後回頭去找停放在樓門口左側的自行車，可是自行不在那兒了。他吃了一驚，扭頭四下尋找，終於在離樓門口不遠處的右面發現了那輛又破又舊的大二八，他這下才松口氣。其實這種情況董仲波以前也遇見過。有幾次去一些小區送外賣，把車子停在樓門口進樓後，送完外賣再出來，

自行車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有時是樓裡有其他住戶回來，習慣把自行車停在樓門的左側或右側，就把董仲波佔了他們位置的車子挪到另一側，或者挪到更遠處。但是今天他狀態不佳，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想到這一點，結果虛驚一場。　　董仲波就開了鏈鎖，雙手扶住車把，把自行車往自己身上一傾斜，左腳踏地，要邁右腿上車。可是正當他要邁右腿上車時，不知什麽時候從哪兒鑽出一隻小花狗，跑到董仲波身後，淘氣地咬住他左腿的褲角。董仲波覺得左腿上被什麽拉扯著，就回頭一看，見是隻小狗在咬他的褲角，就”逮逮”地喊了兩聲，嚇唬小狗讓它松開自己的褲角。可是小狗也見多識廣，知道董仲波不過是虛張聲勢，只是微微後退一下後腿，可是咬著褲腿的嘴並不松開。

　　董仲波本可以用左腳跟踢小狗一下，這樣就能把小狗嚇唬跑，可是董仲波性格善良，不願意這麽做，再說那樣的話，如果狗的主人在不遠處看見了，會過來和自己理論的，這樣一來，不就耽誤了時間，影響去醫院簽合同嗎?董仲波想。因為狗的事，他在去幾個小區送外賣時也有幾次誤會.董仲波清楚一些人把狗當成家庭重要的一個成員的心理。對，不能節外生枝，輕易地招惹是非。

　　他就又邁下已經架在車梁上的右腿，準備彎腰用手做個嚇唬小狗的姿勢。果然，小狗見董仲波右腿下了車，彎腰面對自己，嚇得就松開嘴跑了，在距董仲波五六米處停下。

　　董仲波還覺得挺好玩。董仲波盯著狗不動，狗也不動，沒有跑開的跡象，但也不像是要再跑過來。盯了片刻，董仲波想到還有合同要簽，不宜久留，之後就直腰起身扭頭再次把右腿架在車梁上。

　　可是當他正要右腳踏車蹬子啟動的時候，又覺得左腿的褲腿被牽扯住了。回頭一看，小狗不知什麽時候又跑回來，又咬住了他的左腿的褲腿。

　　董仲波就又邁下已經架在車梁上的右腿，扭身回頭嚇唬狗。狗就又松開嘴裡的褲角跑開了。董仲波想，這樣可不行，得想個辦法甩開它。董仲波想出個好辦法，他就先推著車子往小區大門的方向跑幾步，然後再邁上右腿騎車，就樣就可以在狗再追上來時，自己已經坐在車座上騎著車子走了。狗也不敢硬咬了吧。對，董仲波決定這麽做。

　　於是他就快速跑起來，推著車子往前衝。可是董仲波上車的習慣是先把車子傾斜靠在身上，右腿邁上車再騎。這也是因為二八直梁大車子，上下不方便。就在他這一傾斜一邁腿的功夫，狗不知什麽時候又已經跑到他的身後，再次咬住了他左腿的褲腿。

　　董仲波不由地有些惱怒。本來自己有重要的事，一隻狗出來摻和什麽?他就又把右腿從車梁上邁下，轉過身，盯著狗.狗再次跑開，在距董仲波五六米處停下，轉身看著董仲波。

　　狗站在那裡，不進也不退，更不再跑遠，似乎狗能判斷出現在和董仲波保持的距離，既安全，又能在董仲波轉身騎車時及時追上去再次咬住他的左腿褲腿。

　　董仲波站定，抬起右手朝狗一揚，狗不知真假，以為董仲波出了什麽大招，機警地撤步後退，然後站穩。董仲波見他隻退了一步就停下，還不滿意，就再朝狗用力揚手。狗又撤步後退，然後再停下。董仲波希望狗再退遠些，這樣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上車騎走，狗就來不及追上來咬他的褲腿，於是就繼續連續朝狗揚手。可是狗在董仲波揚了兩次手後，連退兩步，見董仲波既沒過來，也沒有其它危險，就得知了虛實。等董仲波再連連揚手時，狗就站在那裡不動。董仲波見狗不動了，又連連揚手。狗這時好像覺得無趣，突然一低頭，連甩幾下頭，抖抖身子，還嗚咽了一聲音。董仲波見狗如此無視自己，也有些氣餒。

　　雙方又對視了一會兒。董仲波見對狗揚手示意它走開沒有用，就停止揚手，雙手一扶車把，轉身邁腿上車，假裝用力踏腳蹬子，然後猛地回頭觀察狗是不是會以為他要上車騎走會追過來，可是狗不上當，仍然不動。董仲波看狗不動，就又轉回頭，真的要用力踏右腳踏腳蹬.可是當董仲波真的要用力踏腳蹬的時候，狗就又快速跑到董仲波的身後，咬住他的左腿褲腿。

　　董仲波更加有些惱怒，但他也不忍心用腳踢狗，只是邁腿下車，把車支好，轉身掐著腰面對不遠處的狗，瞪著它。

　　 狗也站定看著董仲波，雙方對視，又有一分鍾過去了。董仲波想得盡快把狗引得遠點，然後上車快點騎走。用點什麽引開狗呢?他想。

　　忽然他想起來了，褲兜裡還有根小素腸，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不知道狗愛不愛吃。先不管這些，試一試再說，董仲波想。

　　於是他從右側的褲兜裡掏出那段素腸，準備扔得遠些，讓狗去追，他趁機上車而去。

　　這時，小狗在不遠處看到董仲波突然從對峙的狀態中掏出一個東西，不知是什麽，有點害怕，準備逃跑，但也沒有馬上跑，還想再確定一下要發生什麽。

　　董仲波正要扔素腸時，又有些不舍。這一小根素腸，味道還不錯，又是他工作，回家和複習執業醫師之際，餓了時補充體力的，就這麽扔了真有點可惜。董仲波覺得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好，就又把素腸揣進褲兜裡。

　　狗見董仲波剛掏出個東西又揣進去褲兜裡，以為有詐，不知所措，隻好靜觀其變。董仲波見狗不動了，不走開也不過來，這樣的話，自己再一邁右腿上車，它還會過來咬自己的左腿褲腿，這樣反反覆複，何時是了。他又想不出別的辦法，於是決定還是用素腸把狗引誘開，就又從褲兜裡掏出素腸，準備扔得遠些，引狗去吃。

　　可是董仲波仍然覺得就這樣把一根素腸扔出去喂狗太可惜，於是他就咬了一大口，狠心地把剩下的小指長的一段扔過去，就落在狗的右側五六米處。狗見董仲波扔了東西過來，就機警地往左跑去，跑了幾步然後停下來繼續觀察。見沒有危險了，才慢慢朝那小段素腸走去。

　　董仲波趁機邁腿上車騎車而去，騎出去十幾米再回頭看看狗。狗好像正香香地嗅著地上那段素腸。很快，不知從哪裡又跑出來一隻狗，和剛才的小花狗開始爭奪那段素腸。

　　董仲波見狀得勝而走，很快來到醫院，他把車子存在車棚，快步走進門診的樓門。

　　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三點三十五， 還有二十五分鍾到四點，他剛看完時間抬起頭，正好看見左側的電梯門開了，檢驗科的王亮東從電梯裡笑迷迷地走出來。王亮東也看見了董仲波，兩個人去年同一批來的醫院，入職培訓不少內容也是在一起參加的。王亮東朝董仲波點點頭，董仲波也朝他點點頭。

　　董仲波不知為什麽，和這小子不對脾氣。王亮東有時和董仲波一起下班出樓去，等董仲波騎上大二八左右扭著屁股費勁地蹬著自行車時，有時候王亮東正好開上了他的尼桑車經過董仲波身邊，還會略顯得意地打招呼說:＂慢騎，再見。＂所以二人在醫院碰上時，董仲波就想快些離開他。於是董仲波右拐走向急診科的休息室，王亮東則出了樓門。

　　董仲波路過急診科時，伸脖子朝裡瞄了一眼，見另一個急診科醫生正在給一名患者做縫合，就繼續往西走。休息室在靠西頂頭處，走到休息室，董仲波抬手推門而入，然後關上門坐在床上。

　　董仲波計劃三點五十從休息室出發去四樓人事科。在等待的這十分鍾裡，他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情，時間也好像變得慢了。期盼，興奮，不安，他也說不清楚。

　　他想看看幾道歷年醫師考試真題來集中一下精力，可是已經看了幾遍題了，還是不知道題目說的是什麽。他就放下試題，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最近複習醫師考試時，有時晚上十二點多了，他想再看會書，感覺還沒看幾道題，再一看表就是快一點了，不知道時間為什麽過得如此快。怎麽現在時間過得這麽慢?

　　終於挨到三點五十，他決定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