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維羅爾大人的森林打獵要交八成稅，還有一成理應屬於國王大人。”

　　還沒等剛到家的玥夜把褐鹿放下，前來收稅的管事和他的手下就找上了門，替領主辦事的他們手頭較為寬裕，穿上了染成黃色和白色的襯衣。

　　“把鹿皮完整的剝下來，鹿血和大部分鹿肉上交，嗯……你可以留下一個，哦不，半個鹿屁股肉。”

　　管事的現在的語氣比起對其他村民還算克制，玥夜是這個莊園最好的獵人，先不說明顯的戰鬥力差距，莊園的肉食可以自給自足八成就是因為玥夜的貢獻。管事死了可以再換，這麽一顆小搖錢樹只有傻子才會棄如敝履。

　　可惜小維羅爾就是一個傻子。

　　就在玥夜無言的點頭，準備分解處理褐鹿時，一道融合了尖細與粗噶兩種矛盾聲線的聲音響起:“慢著，誰允許你們只收這麽一點稅的?”

　　一個臉色蒼白，肩膀處斜斜系一塊鬥篷的青年帶著兩個護衛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管事一見到他，冷汗立刻密密麻麻的鋪滿了額頭，他帶著隨從趕緊跪了下去:“我的大人，您日安。”

　　“嗯，起來，告訴我是誰讓你收稅只收這麽一點的?莊園的收入減少了總得有個負責的人吧?”

　　“是的，我的大人，是我自作主張，我願意為您補足這些損失。”

　　聽到惡名昭著的大少爺似乎沒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管事不禁松了口氣，然後換上一副惡狠狠的表情緊盯著一旁扛著褐鹿的玥夜:“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為大人把鹿皮剝下來，森林裡的一切都是屬於維羅爾大人的，你沒有任何權利分享大人的物品，處理完褐鹿你就可以滾了！”

　　“......”

　　玥夜沒有回答，他已經認出面前這位大少爺是誰了，他就是現任伊斯奈斯村的領主之子，威爾·維羅爾。

　　“還愣著幹什麽！”

　　雖然心中還存在著一些害怕，但看到旁邊有領主之子為自己撐腰，管事便大著膽子去推搡站在原地沉默以對的玥夜。

　　“為領主大人乾活你應當心存感激，快去！”

　　尊嚴與理智進行了猛烈交鋒，自從兩年前小維羅爾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以後，玥夜就開始被這條“癩皮狗”處處刁難。玥夜之所以拚上積攢了五年的積蓄讓妹妹去王國首都讀魔法學校，不僅僅是因為妹妹的出色天賦，更是為了避免她在村子裡受到小維羅爾的騷擾。

　　現在小維羅爾就是想斷掉自己這條供給身在首都上學的妹妹的唯一財路，來逼迫她輟學回家給他當私人玩物。

　　玥夜握在身後的右拳緊握又放開，最終無言地點了點頭，取出小刀坐在木樁上開始準備分解褐鹿。

　　就算殺了小維羅爾又能怎樣?在這個階級森嚴的社會，無論逃到哪裡都是貴族老爺高高在上，底層平民受盡欺壓。而且現在妹妹就在首都，玥夜犯了事第一個就會牽連到她。

　　將陶罐放在大小正合適的土坑中，玥夜輕輕在已經僵硬的褐鹿屍體脖頸上橫著開了一個小口，他握住褐鹿頭的手沒有一絲顫抖，黏稠的血漿大量的流出然後流入陶罐裡面，暗紅的鮮血閃爍著難以看出的丁點光芒。

　　“不虧是第一獵人，連已經進入初階的魔獸都能獵殺。”

　　小維羅爾譏諷著玥夜再厲害也得給他打白工，不過現在已經放平了心態的玥夜沒有理會他，一心忙著分解褐鹿。

　　一段時間後，褐鹿的出血量開始逐漸減小，

玥夜拿著小刀的手腕一抖，豎著又開了一道小口，正好和上次那道形成一個十字形傷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被玥夜倒提著後腿的褐鹿再也滴落不出一點血液後，陶罐也正好盛滿。謹慎地將褐鹿放在旁邊的空地上，玥夜拿出罐蓋和儲存好的濕泥將陶罐封口，又把褐鹿拖過來準備剝皮。

　　從腹部開始拉出一道大口，玥夜先將褐鹿的內髒掏出來丟掉，然後沿著脖頸的十字形刀口把刀鋒切入皮肉之間的脂肪層，慢慢分離出一塊巴掌大的皮毛，接著將手伸入與鹿肉分離開的皮毛下方，以它為中心開始逐漸剝下所有的鹿皮。

　　將剝下的鹿皮放到一邊的架子上晾乾，玥夜把鹿肉從骨頭上剔下來再細細地分割成數十個小塊放入一旁的亞麻袋，小維羅爾刁難玥夜本就是興致所致，面對漫長而枯燥的分割過程早就沒了興趣，吩咐管事看住玥夜別讓他私藏就又晃晃悠悠地在莊園裡閑逛起來。

　　等小維羅爾走了好一會後，玥夜突然抬起頭來向管事挑了挑眉，這讓管事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玥夜要突然發難，但很快玥夜又低下頭好像無事發生一樣繼續分割起肉塊。

　　他是想對我表達什麽?

　　管事開始思考起玥夜那個挑眉的含義，而當他看到玥夜手裡分割成不過半個巴掌大小的肉塊時，他的腦海裡猛然閃過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他是想和我合作私吞下一部分肉塊！

　　“你去納德家看看他回來沒有，不要讓他藏了獵物。”

　　隨便找個借口支開了隨從，管事目光隱含期待地看著玥夜，鹿肉可是只有貴族才能吃到的好東西，商人想吃還得通過偷獵者有限的走私，現在鹿肉的價格在黑市已經炒到了每一百克三十金格奈。

　　沒有辜負了管事的期望，隨從一離開，玥夜就利索地將剩下的肉刮下裝進亞麻袋，並且從其中挑出了一大條足有一個小臂那麽長的鹿肉遞了過去。

　　接到了一大條鹿肉的管事笑逐顏開，也不嫌油膩與血汙，直接把它塞進了自己的上衣裡貼肉藏著，然後等玥夜也藏好了屬於他的那一份才故作嚴肅地輕咳一聲說道:“來吧，把這一整隻褐鹿都搬到領主的倉庫裡去。”

　　他特意在“一整隻”上加重了聲音。

　　搬完所有褐鹿分解的事物後，碩大的殘陽已經染紅了晚霞。橙紅飄忽的雲朵在天空那巨大而微微泛黃的畫布上肆意流淌，雲舒雲卷之間宛若一幅唯美的畫卷。

　　將疲累的身體扔在稻草床上，玥夜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低矮木架支撐起來的茅草屋頂——那裡藏著他費盡心思留下的鹿肉。

　　“總算沒有白忙活。”

　　低聲嘟囔了一句，玥夜翻了個身將手臂枕在頭下側躺著閉上了眼睛。明天還要早起去森林裡捉幾隻笨笨的松雞，但如果錯過了露水凝結的時間，再笨的雞也會知道有人類會前來而將自己深深地藏在與它羽毛顏色近乎一致的灌木叢中。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的玥夜沒浪費一秒鍾地睜開了雙眼，一個翻滾滾下了床蹲在稻草床附近的地面上，壓低了身體警覺地等待著門口的人的再次發言。

　　“小夜，是我，鄰居的埃爾頓！”

　　雖然聲音經過刻意地壓低，但那其中蘊含的興奮與激動卻不能被抹消絲毫， “村門口來了好多人，全都穿著亮晶晶的金屬甲手裡拿著武器！你說是不是有大人物要來咱們村子了?咱們村子是不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回去睡覺。”

　　從那脫線地說話方式中確認了門口人的身份的玥夜松了口氣，敷衍了一下就準備上床睡覺，可是正處在興頭上的埃爾頓完全沒打算這麽簡單地放過他。

　　“真的真的！小夜你聽我說！他們每個人都帶著一個火把，連起來就像村東邊燒起來了一樣！他們現在就在教堂和領主大廳裡睡覺，我們悄悄地去看一看吧！一定會非常有趣！”

　　埃爾頓賣力地推銷著他的新鮮發現，嘴皮子像連珠炮一般劈裡啪啦地騷擾著躺在根本不隔音的房子裡的玥夜，他越說越興奮，到了最後不僅完全忘了要壓低音量，甚至還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我遠遠地看到領主大人親自出來迎接那些人，就連癩皮狗威爾也裝的人模人樣的。他們一邊往村中心走一邊談論著一些事，我只聽到了‘士兵’‘王國’‘國王’‘要塞’之類的零散單詞，我們一起去搞清楚吧！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確實是一個大秘密啊。

　　從這些零散單詞中已經有了些基本猜測的玥夜對這些王國士兵來這裡的目的也產生了些許好奇，盡管有了一個模糊地猜測，可是因為信息太過稀少也不能完全肯定。

　　算了，我的想法對不對明天就知道了。

　　抓了兩把稻草堆在耳朵旁，玥夜無視掉門外的聒噪，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