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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來的食》第64章 來頭(下)
“老爺。”

 徐汗青、小胡姍姍來遲,雖然錯過了雨巷裡離三勇戰十三太保的好戲,但看到了地上一片狼藉而他信步離去的身影。

 “這小子,沒瞧出來,他還是孔夫子掛腰刀,能文能武啊。”徐汗青指了指橫七豎八浸在漬水裡的十三太保。

 小胡搓了搓鼻子:“老爺,乾脆您別讓他當秀才,直接送軍隊吧,就我那老部隊。依他的身手,咱老首長鐵定拿他當寶貝疙瘩,沒準因為我介紹,回隊裡再見見老首長他們,興許還賞碗酒喝。”

 “噢,去軍隊?”徐汗青望向離三走遠的方向,“可他這會兒正往絕路上走。”

 “這……老爺……”

 離三與花姐的對話,徐汗青、小胡都聽個大概,盡管聲音有些模糊,不過對徐汗青、小胡這種閱歷深的人,知其一,便知其二。

 “血性男兒,這麽做,也很正常。”

 徐汗青無不讚賞道:“是啊,這小子啊,他是有血性,就是年輕氣盛了點。”

 “可老爺,再怎麽樣他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您看——”小胡望了望遍地暈厥的流氓,不無擔憂道。

 徐汗青聽出話外音,莞爾一笑:“哈哈,小胡,看來你是真的欣賞他啊!”

 小胡被打趣地撓撓頭,難為情道:呵呵,老爺。我只是覺得這年輕人,將來肯定有前途,而且走不了歪道。”

 “是啊,他的確難得啊。呵呵,看在他不錯的份上,好吧,既然他說他沒有來頭,那老頭子就多管閑事,給他出出頭。”

 “老爺?”小胡驚訝道。

 徐汗青頭微微後仰,朝小胡講:“這樣吧,小胡,打個電話給鄭寒吧。”

 話一落,小胡隨之震驚,他愣了愣,只見徐汗青的手伸向他面前,他來不及多想,急忙拿出手機撥通了這位“鄭寒”的私人號碼。

 電話一撥通,徐汗青接過遞來的手機,中氣十足道:“我是徐汗青。”

 “喔,徐老,您好,您好。去年燕京一敘,您老身體可還安泰啊?”電話那頭的鄭寒傳來爽朗的聲音。

 徐汗青一板一眼地說:“我很好啊,鄭市長,山野匹夫,冒昧叨擾,不打擾你工作吧。”

 “誒,怎麽會打擾呢?“

 鄭寒說道:“去歲燕京,您老和我嘔心說的有關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一番見解,可謂令我茅塞頓開,至今聲聲入耳。像這樣的電話,我倒巴不得您多打幾次,多為我們滬市經濟社會發展提點意見建議,哈哈。”

 “鄭市長這番話謬讚了,我愧不敢當。”

 徐汗青語氣誠懇道:“這些年,滬市在黨和政府的英明指導下,在幾任書記、市長的嘔心瀝血下,滬市無論是經濟,還是社會發展,成績在中央抑或地方都是有目共睹的。”

 “徐老,您這番話才當真讓我這晚輩的愧不敢當啊!”

 徐汗青來了個轉折,點了一句:“只不過在治安方面,似乎略有瑕疵啊!”

 “喔,徐老,您有什麽意見,但說無妨。”電話裡的語氣顯得意外,又變得認真起來。

 “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今天啊,躲雨的時候偶遇見……”

 徐汗青編造了個小謊,消去了離三他的存在,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娓娓相告遭遇苟威團夥搶劫的驚心動魄的過程。他說的很慢,也很平淡,但能從中聽到一絲的憤怒。

 “……幸虧這次他們是衝我這麽一個有點自保能力的殘軀之人。可如果他們對的是人民呢?老百姓他們可沒有像我這樣幸運有保鏢,他們賴以的只是我們黨我們政府全心全意地保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是人民的黨,是人民的黨就絕不容許無法無天,絕不容許黑勢力傷害人民。偉人說過,‘新中國決不允許娼妓遍地,黑道橫行!’”

 電話裡的鄭寒沒說話,沉默了半晌,終於他無比嚴肅地回答:“徐老,首先請接受我,代表政府,代表公檢法系統向您表示歉意,為您……最後,我直接在電話裡向您表個態,對於這樣的惡勢力,對於這樣擾亂社會秩序的壞分子,對於這樣肆意傷害人民的流氓團夥,政府絕不姑息,一定嚴厲打擊,不允許影響擴大惡化,不允許人民受傷受難!”

 “好,有鄭市長這句話就夠了。”徐汗青厲聲說完,轉而換了一種詼諧幽默的語氣說。“其實我這也有點像小學生告狀,上綱上線啦,哈哈。”

 鄭寒連連表示:“哪裡,哪裡。見微知著,徐老說的確實是我們疏忽的,之前是側重於滬市的城市發展,在治安等民生方面松懈了,沒有給予相應的重視……”

 兩人又彼此聊了其它一些話題,接著在一番客套以後,徐汗青掛斷了電話,略顯疲態。

 “到頭來,還是替這小子擋了災。”徐汗青自嘲地說。

 小胡被老人的話逗笑了,他嘴唇上揚,強忍著不笑出聲。

 徐汗青把手機交出的刹那,眼角的余光裡突然出現一掠紅影,他忍不住一瞧,等看清他的模樣時——

 從他身邊經過的花姐也看清了老人的長相,為之一怔,想不到在這種地方遇上了認識的長輩,當即禮貌地彎下腰,鞠躬道:“您好,徐老。”

 徐汗青驚呼說:“噢,原來是花家的丫頭!”

 花紅衣雙手相握,臉上刻意造作的媚態消釋,拘謹道:“徐老,真沒有想到在這裡能見到您”

 “是想不到啊。”徐汗青感慨說,“想不到當年出走的花家丫頭,居然會在這兒。”

 花姐強顏歡笑:“紅衣當年的荒唐事,讓徐老見笑了。”

 徐汗青擺擺手說:“哎,什麽荒唐不荒唐的,反正我支持你,是女人該有的權利自己就該去爭,有什麽可恥的,怪隻怪你爺爺太古板。”

 花紅衣苦笑著,沒有答話。

 “紅衣,紅衣,嗯,這名字倒很配你現在這副打扮。”徐汗青清楚她的底細秘辛,也不願意摻和進是非,他借著評價她的衣服含糊過去。

 花紅衣狐疑道:“聽聞您退隱之後一直在香江,怎麽會在滬市,又怎麽會在這裡?”

 徐汗青舉輕避重,他隻回答第二個問題:“碰巧。回家的路上碰巧看見一個倒霉蛋,放不下心就過來看看。”

 花紅衣面對著長輩,莫名流露出小孩心性,細若無聲地嘟囔說:“他倒是一個傻蛋,蠢蛋,臭蛋。”

 徐汗青問道:“丫頭,你嘀咕什麽?”

 “沒什麽。”花紅衣含糊了一句。

 徐汗青歪著頭,視線從花紅衣移向她身後躺著的地痞,不解道:“對啦丫頭,剛才就是你在街上閑逛吧?”

 當著長輩的面,花紅衣稀奇地露出羞赧的神情,她難為情地點點頭。

 “哈哈,隔了六七年,想不到你這丫頭還是沒變,老性子,仗著自己跟你爺爺學了幾手花架子,便逞能愛冒險。”

 一提往事,花紅衣便心亂如麻。

 是啊,她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座城市一呆就是六年,什麽時候才可以回一趟家,去吃一碗當年胡同口攤子賣的炸醬面,面裡的醬香味,飄散了這麽久卻仿佛仍在她鼻間縈繞。一時間,眼淚在眼眶裡,鼻涕在鼻子裡,抽吸抽吸,她眼睛微紅。

 “徐老,我有一件急事今晚要安排,恕紅衣不能招待您。改日如果您肯賞光,煩請屈尊到紅袖閣,我定代花家略盡地主之誼。”

 花紅衣擦了擦淚花,她拋開傷感的情緒,打算回去,趕快謀劃怎麽替離三收拾即將砸爛的攤子。

 徐汗青滿意地點點頭,揮揮手說,“去吧。”

 花紅衣再一鞠躬,款款地離開。然而剛起步沒走多遠,耳畔邊就聽見老人的聲音傳來。

 “丫頭,看樣子你是想幫幫那小夥子吧。”

 花紅衣轉過頭,遮掩道:“您指的是誰?”

 “還能有誰呢?”

 徐汗青一掃她的神色,喟歎道:“平時真沒注意到,他,還真有幾分相似。”

 “他,您,你們……”

 “剛才你喊的我聽到了,呵呵,這話你說錯了,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一個我,這夠嗎?”

 眨眼間,花紅衣嘴微張格外吃驚,眼睛瞪大地看向雙手負背的徐汗青,千頭萬緒頓時充滿心尖,雜亂無比——他竟然認識徐汗青,難怪他這麽從容不迫,有恃無恐,原來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輕易遭欺辱的人,他大有來頭,而且是通天的來頭。

 只是,他不是一個建築工人嗎,為什麽會和徐汗青有交際,而為什麽一向原則性很強的徐老願意充當他的來頭?她疑惑不解的同時, 不由如釋重負,看來他這次不是飛蛾撲火,而是以石擊卵,勝券在握。

 “他怎麽會認識您?”花紅衣疑惑道。

 “他認識我,但也不完全認識我,你不要告訴他。”徐汗青手指一指,“不過你可以告訴他們背後的人,這個年輕人,我保了。當然,這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有萬一,我會轉告他們的。”

 花紅衣心領神會,再次向徐汗青所處的方向一次鞠躬,接著反過身繼續走。

 蹬蹬!她踩著一高一低的鞋,慢慢地走著。

 滴咚滴咚,雨珠落在水泊中,她對離三的興趣愈發的濃。

 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農民工,才能使大有來頭的人甘願為他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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