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丈夫生於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傍晚,西邊天的盡頭剛剛暗下了最後一抹紅雲。人間變得灰朦朦,好像老式黑白電視打上了雪花點的屏幕。
蘇非支著油燈,靜坐在案桌前面習著字。近來幾日,每天早上陪著蘇安,帶著他的小廝和仆從練習跑步,扎馬步,俯臥撐,仰臥起坐。單杠和石鎖已經吩咐仆從去訂做了。
蘇非也終於弄清楚自己老爹的身份了。中山巨賈――蘇雙。
就是那個出現在《三國演義》裡面,在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時候,去給人家送錢、送馬、送镔鐵的大土豪。
按照這麽說,蘇非後面身為劉備的部將也就合情合理了。可是自己這一世要跟著劉備乾?
如今才180年,自己有的是時間為未來籌劃,而且劉備在201年以後,才靠著劉表在新野扎下了根,從而發展起來。二十年的時間啊,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啊?如果二十年的時間自己都混不起來,那就真的是一頭豬了,完完全全愧對自己所擁有的;超越整個時代一千八百多年的見識,辜負了自己在歷史課上白睡這麽多的覺。到那個時候就算投靠劉備估計也沒有什麽作用了,還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誰啊?這麽大晚上的跑過來敲門。”劉嬤嬤一臉不高興的念叨著,一邊慢悠悠的邁著步子,走出去開門。“來啦,來啦,別敲了!”
“哎呦,三公子啊,是您來啦!找非哥兒?”蘇安看都不看劉嬤嬤那張老臉上獻媚的笑容,點了點頭,徑直從擠了進來,朝著蘇非居住的主屋跑去。
“二哥,二哥,父親回來了,父親回來了!”
“和你說了多少次,穩重一些,不要這麽毛糙。”
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這個要求貌似有些不太現實。
蘇非放下習字的毛筆,小心翼翼的將竹簡擺正,防止上面沒乾的墨跡亂掉。蘇雲整了整衣衫,起身說道:
“走吧,咱們一起去見父親。”
蘇非第一次見到自己在這個世界名義上的父親,高大肥胖的身體,如同一座脂肪堆砌的小山。滿是肥肉的臉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臉上總是無時無刻的都掛著微笑。蘇非並沒有感覺到原主記憶裡的那種威嚴。
旁邊跪著平時無法無天的小蘇安,此刻像極了一隻受驚了的小鵪鶉,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裡,完完全全沒有了一絲活潑。
蘇雙皺著眉頭,臉上的肥肉全部都堆積到了一起,眼睛只剩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你說你想要學武?”
原本癡傻的二兒子今天怎麽突然開了竅?蘇雙轉過目光,盯著平時總喜歡搗蛋的三兒子,問道:“你也要跟著學武?”
“是...是的父親....我想跟著二哥一起。”蘇安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樣,磕磕絆絆的才把這句話說完。
“學武是好事啊!是好事,比經商有出息。”蘇雙用著隻有自己才能聽的清的聲音,小聲的嘀咕著。他渡著步子,繞著跪在堂下請安的兩個兒子,隻是搞不明白,好端端的兩個兒子都突然跑過來給自己請安,而且是為了學武才是他們的目的。
“起來吧,自己找個位置座。”
蘇安聽著父親的回答不知所措,因為往日自己隻有犯了錯才會來這裡罰跪,從來也沒有坐過,可憐巴巴的望著二哥蘇非。
蘇非很從容的在右邊找了個靠近父親的位置坐了下來,
蘇安連忙有樣學樣的跟著他在旁邊坐下。 “來人,端些茶點上來。”蘇雙儼然是一副認真對待的表情。
“為啥突然想到學武呢?”
蘇非立直身體,奮然道:“大丈夫生與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太史慈老哥,你現在估計也是個孩子,這句名言老弟我先借用了,日後有機會一定補償你。)
孩童稚嫩的嗓音,簡短的一句話,聽到蘇雙的耳中,卻有著別樣的氣勢。不亞於九天驚雷憑空吒響;萬丈滔天巨浪憑瀾拍岸。
更大的還是喜悅,掩飾不住的喜悅。饒是他一生經商無數,對於表情把控爐火純青,今天也失了態。
眉眼全部堆在一起,笑的眼睛完全都看不見了,臉上顫巍巍的肥肉不停的抖動著。
“好!好!好!”蘇雙抹著下巴上的短須,開心的說道:“我兒好志氣,這些是誰教你的?”
“回稟父親,兒子一直在學習大哥留下的書籍,心突然就有了這個想法,請父親不要見怪。”
“好!言兒教的好!為父不見怪,為父這是高興。”蘇雙抬頭對著外面的仆從吩咐道:“叫庖廚拿些上好的宵夜,送過來。”
“明日,我叫人把東苑靠南邊的,暖閣那裡的院子收拾出來,你明晚就搬過去住吧,那裡寬敞些。”
“謝父親!”
暖閣的那處院子是蘇非小姑還沒有出閣之時居住的,那裡假山,花壇,水榭閣樓,應有盡有,遠遠不是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可比的。
“想學什麽?”
“孩兒想學馬槊,學萬人敵!”
槊乃是,百兵之王――槍的升級版,槊有著很強的破甲機制,可以很有效的應對,漢末越來越成熟的重甲騎兵。直到隋唐發展到頂峰,隨後因為其製造工藝的繁雜,對武將使用條件的也是極為苛刻,就被時代所淘汰。據說造一條好槊要歷時三年,而且造價的極其昂貴,而使用槊的武將,必須身材高大,力氣也要很大,不然沒法使用,練習槊的技巧也很難。但是在當下這個時代,能夠用槊的,無疑都是高手的代名詞,同時也很有錢,不然買不起槊。
萬人敵,蘇雙想到拉項羽的典故,若是自家能出一個‘西楚霸王’一樣打人物,也算光耀祖宗。
“萬人敵,可是要學習兵法的,光靠個人勇武是沒法成為萬人敵的。”蘇雙看來還是很有見識的,向著蘇非講解著;“所以,你習武的同時,還要每天堅持讀書,能做到麽?”
蘇非輕輕的點著頭,表示自己清楚。旁邊的蘇安很合時宜插嘴說道:“二哥每天都有讀書習字的,還教我讀書,讀那個‘擊鼓’......”蘇安摸著自己的小腦袋,悻悻的縮著脖子,他害怕父親提問他學的“擊鼓”,因為後面的內容他一句都不記得了。
蘇雙看著眼下的兄恭弟謙,滿意的頷首。
原本應該感覺到甜的發膩的蜜餞,此刻在蘇非的嘴裡,卻嘗到格外的香甜。蘇非心想,看來自己的這具身體,以前是很少吃到這種甜食。
蘇雙也很喜歡吃甜食,果脯和蜜餞,不停的在往嘴裡送。蘇非心中有些明了,父親為啥這麽胖的願因了。
雖然很想勸一勸他,少吃甜食,注意運動,不然會長胖?
簡直是笑話!在這個時代,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個個面黃肌瘦的,人胖是經濟富足的一種體現,變相的證明著自己的能力。如果蘇非同他說,估計他會吃的更加凶猛。
“我聽聞隔壁常山國,有一老叟隱居在山裡,功夫十分了得,曾經獨自一個,拿著一杆竹矛。就打退搶劫村子的數十名山賊。我明日便派人前去尋訪,看看能不能將其請下山來。最近一段時間,我先讓商隊裡的察桑教你們倆騎射。察桑是胡人,從小在塞外長大,無論馬術還是箭術,摔跤都是部族裡是頂尖的好手。即使在中原也鮮有人能敵。跟隨我多年,商隊在外行走時候的安全多數都依仗著他。”
“孩子謹遵父親安排。”蘇非拱著雙手,恭敬的回答道。一旁的蘇安,嘴裡還嚼著果脯,也學著哥哥的樣子嘟囔道。
蘇雙:“至於兵事方面,怕是有些難辦,著名的兵家要麽在朝為將,要麽就是大儒兼備。在野的為父暫時還沒有聽說過,先請個先生來家,為你們開蒙識字,學些粗淺的經義,稍後為父再為你們物色名師。”
“父親,兵家大能不好尋找的話,可以多找些兵書,孩兒可以先自學,日後有機會了再以實踐。”
“這個注意不錯,兵書的話就簡單很多,重金之下倒也能抄錄不少。”
蘇雙今天格外的高興,發現了自家的一個麒麟兒,憑著他的天賦,日後成就恐怕還要勝過言兒許多。蘇雙叫來的兩壺酒,就著蜜餞果脯,喝了一個酩酊大醉。七八個仆從將其抬到床榻上休息,他嘴裡還不停的嚷嚷著:“我蘇家複興有往啊~,我家麟兒多才俊啊~”
第二天,蘇非被老爺器重的消息幾乎傳遍了蘇家的每一個角落。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惜的是,蘇非的小院子裡就隻有一老一少兩個仆從。
劉嬤嬤也的了賞賜,兩匹絹布,一兩銀子。樂的她褶皺的老皮堆滿了臉上。
(絹布在古代通常都可以當作貨幣直接流通的,一匹大概在三十三米長左右,都夠她全家一年做新衣服用了。而銀子屬於貴金屬,反而無法直接在世面上當作貨幣流通,現在主流的貨幣的五銖錢,銀子可以找地方換成錢。”
香兒也得了賞,月錢翻了兩倍。夫人賞了她一對銀製的珍珠耳環,又給她做了兩套新衣服。真正讓別的丫鬟羨慕的是;她是蘇非的貼身丫鬟,如今二公子地位不一樣了,她也就跟著水漲船高,日後說不準有個姨娘的命。
身份地位提升了,待遇自然也就相對應的得到了提升。
“安哥兒,記住了要多聽你二哥教誨。”二娘的手一直在安哥的頭上撫摸著,另一個手抱著他的肩頭,按著他因反感而不停扭動著的身子。眯著一雙丹鳳眼,和藹的笑著對蘇非說:“母親給你再安排兩個大丫鬟,香兒笨手笨腳的,恐怕也照顧不好你。”淺葉彎眉細盈盈的挑在光潔的額頭兩側,笑起來格外的媚人。也難怪她能夠從一個小妾上位正妻。
“孩兒謝謝母親的好意。”蘇非恭敬的對著二娘鞠躬行著禮。
從這個時代的法律來說,二娘現在就是蘇非的母親。既然她明顯的擺出了示好的意識,蘇非也犯不著得罪於她。漢朝是個以孝治天下的朝代,孝是這個時代衡量人的一個重要品質,無論是為人交友,還是做官。一旦背上了不孝的名頭,恐怕將會為世人唾棄。縱觀整個漢朝,很少會出現不孝的名人,縱然他再壞,也不敢觸犯孝的大忌,這是漢朝長期至武帝以後,深入所有人心靈底處的靈魂教育。
二娘也有她的考慮,女人一生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按照嫡長子繼承的制度, 蘇家這麽巨大的產業多半是要被長子蘇言繼承。蘇安與他們畢竟不是一母所生,如今的傻子也開了竅,還得到老爺的賞識,她隻有討好他們,以求日後照拂自己的孩子蘇安。
院子大了,仆從自然需要的也就多了,兩個四十來歲的嬤嬤帶著十來個仆婦,跪在蘇非面前,給他和二娘見禮,認定蘇非這個新主人。
兩個大丫鬟在十四五歲左右,模樣都還算周正。古人發育的早,尤其是女子,通常要比男孩子早熟。蘭香和竹香,胸前明顯已經鼓鼓的隆起了,花季少女的韻麗該有的都有了。
香兒小丫鬟穿著新送來的蔥青色的碎花小裙,驚奇的打量著園子裡的花花草草,謹慎的跟在兩位大姐姐的身後。
“你們先逛逛,熟悉一下這裡吧。”蘇非瞅著逐漸靠近天空正中的紅日,算著時間,父親手下的那名勇士差不多也該到了。“安哥兒,走啦,到前園去迎接新來的師傅。”
蘇安正在那玩著水,轉著圈的想要抓住池裡的錦鯉。聽到哥哥的呼喚,很不情願的甩了甩手上沾著的水,隨意的在身上的錦衣上擦拭,朝著哥哥跑過去。
“我都快要抓到那條小紅魚了,要不是....”
“好啦,安靜些,想吃魚庖廚多的是。”
“可是,庖廚的魚都是不動的,沒意思,沒有水裡的好玩。”
“那裡下次從庖廚抓幾隻,放在木盆裡不就好了。”
“那樣更沒意思.....”
......
兄弟二人就這樣邊走邊談論著魚和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