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昌縣,昌盛樓頂樓。
諸家的位置並沒有太多的變動,只是少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黃李兩家慘遭滅門,蘇君侯難道不給我們諸位一個說法嗎!”孫家家主拍著桌子,質問著蘇非。
“這種治安的問題,孫伯父去找縣衙啊!”蘇非臉上掛著冷笑,攤平手掌示向甄家的甄愈,他現在任無極的縣令。“而且我們這裡是商盟,不是公堂,孫伯父怕是搞錯了地方啊!”
面對蘇非冰冷的目光,孫家家主明顯有些畏懼。眼神不斷求助著旁邊的陳家家主。
目前甄蘇王三家一體獨大,也只有陳家能勉強抵抗一下他們三家之一。
陳家家主連忙邁過頭去,黃李兩家都有接受新任郡守征辟的打算。提前也同陳家通過氣,想要報上陳家的大腿,外面再借助郡守的外力,來增強自家。陳家家主原本是有和他們聯手的打算。可是長子陳紀聽說了這件事情以後,冒著犯下不孝的大罪。獨自拿著劍闖進他居住的臥室,將劍擲在他的面前道:“請父親一劍殺了孩兒吧!”
陳家家主頓時就懵了,連忙問道:“我兒這是何意啊!好端端的....”
陳紀道:“蘇君侯年少志大,才通天人。我們陳家如今能夠複起全賴他的提拔,如今家中子弟,多在各縣任武職,而且都承蒙他的教誨。他對孩兒更是有過救命之恩。作為以武傳家的將門,只有依靠著戰功才能重新等上高位。蘇君侯有萬夫不當的勇武,胸中更有將百萬雄兵的韜略,三縣鄉勇縣卒皆都敬佩他。
而父親卻要聯合那些土雞瓦狗去和猛虎作對,非但不忠不義,而且還是自尋死路!既然父親想帶著家族滅亡,那就先請父親將我殺死,我不願意看到家族滅亡!”
看著以頭搶地的兒子,陳家家主取消了與傅燮合作的計劃。
果然不出陳紀所說,沒過幾日。無極縣郊,就發生了兩件駭人聽聞的慘案。黃李兩家慘遭山賊襲擊,舉家全滅,無一活口。家中財寶存糧被洗劫一空。
如今的陳家家主想想都覺得後怕。
“我覺得蘇君侯說的有道理,咱們這是商盟,就應該討論商業上的事情。”陳家家主不顧孫家家主求助的眼神,立馬改口道。
起初各家參與商會,都是找尋一個負責家中產業的庶子活著管家來參加。慢慢的各家家主全都親至了,因為這裡不單單談論商業,更多的是各家未來利益的分劃。”
孫家家主臉色一變,也不敢言語,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涼州戰事頻頻,前往西域的商道也為官賊兩軍所斷。眼下各家商隊馬隊都損失慘重。所以聚集大家是想商討出一個解決眼下困境的方案。”王家家主說完之後,將目光移向蘇非,顯然是讓他來接下面的話。
“涼州不定,馬隊是肯定過不去的,目標太大。無論如何叛軍和官軍都不會讓你過的。只能放棄,商隊倒是可以試試繞道。”蘇非道。
“如今普通戰馬都價值數十萬錢,一趟販馬可抵十趟行商。馬隊是如何也不能放棄的。”徐家家主說道。因為他家是主要依靠販馬為生的,此次受災可謂是最為嚴重。更嚴重的是黃家,只是他們家現在已經不需要為這個問題擔憂了。
“諸位,似乎沒有搞清楚一件事情。”蘇非輕輕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他每次生氣的時候都喜歡做這個動作。“我家才是最大的馬商!”
蘇家才是最大的馬商,其余各家也都是被蘇家帶上販馬之路的。
“仲歆莫要動怒,大宛去不了,咱們可以去鮮卑東胡那邊販馬,雖然馬的品相較之大宛馬要差了許多。但是聊勝於無嘛!”王家家主出言道。
蘇非朝著他拱了拱手,表達著自己剛才失態的歉意。這人畢竟是大哥的嶽父,多少要給些面子的。
“王世伯也說了,眼下只能去東胡各部和鮮卑販馬,老規矩,還是蘇家探路,各家願意追投我樂意接受,不願意我也不強求。”蘇非道。
“吾等曾經明過誓言,要共同進退。當然與蘇家協力。”甄愈說道。
各家紛紛應喝。
蘇雙與各家商議好具體事宜,然後就開始瓜分黃李兩家的產業。沒有一人再提所謂的山賊之事。
八月,蘇非親率商隊出塞,前往與蘇家商隊有貿易往來的一個烏桓部落。對於靠近幽州的這一片草原部族,蘇非還有著自己重要的謀劃。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望著揚起如雪的風沙,不自覺的想起了李益的這首《夜上受降城聞笛》。
見蘇非盯著漫天揚起的風沙,有些迷茫。察桑隻當他沒有來過塞外,畢竟蘇非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就解釋道:“這片沙漠以前也是長著大片青草的,後來被遷徙的大批黃羊給啃光了,這些吃草的動物,有的時候比狼還可惡,發起狠來,連草根都不放過。”
“察師父真是見多視廣啊,我們回去的時候,看看能不能獵幾頭可惡的黃羊回去,我聽說黃羊的肉,味道十分美味。”蘇非對待察桑一向都是十分客氣,畢竟是自己的授業恩師。
“憑借公子的箭術,天上的雄鷹都躲不過,獵幾隻黃羊還不是小事一樁。”察桑無形之中拍著蘇非的馬屁。
“哈哈哈~”
面對察桑的恭維,蘇非大笑一身,向著前方的空曠縱馬奔騰。
路寬隨便跑,沒有任何阻礙,感受著無盡的冷風,難以呼吸導致的心跳加速。刺激!
蘇非盡興以後,勒馬回頭,望了望這片廣袤的天地。
不知道這裡的夜晚,是不是也如李益詩中所寫的那樣,寒月如霜。
“不知道武皇帝陛下修建的受降城是何模樣啊!”蘇非感慨道。
“公子,受降城咱們是去不了,那裡太遠了,而且和咱們此行的目的地路線不一致。就算去了,那裡估計也是一片狼藉,人現在根本無法在那生存,我早些年去過那裡,只剩下一些斷壁殘牆。”察桑怕他真的來了興致,要去受降城看看,連忙勸說道。
蘇非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夾在烏桓和鮮卑中間的的白渠部族。他們現在處在烏桓的領地,但是卻不以烏桓自居。
這裡有一個有趣的八卦。
秦昭襄王時期的宣太后,也就是後世很火的一部電視劇《羋月傳》的主角羋月的原型。
秦惠文王故去以後,秦宣太后與義渠王私通,懷孕了。於是就對大臣們說,先王入夢,與其交合。沒多久就生下了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被封到義渠。
據說這個白渠部族,就是那兩個孩子中之一的後人,隨著時間的遷移,義渠融合了周邊的白狄,形成了新的部族白渠。
白渠主部落超過萬人聚集,周邊還有數十個從屬為數千人的小部落。看起來無比強大,可是卻倍受烏桓和鮮卑打壓。
這種遊牧民族長年生活在馬背上,自幼學習騎射,成年男子基本就是上馬皆兵。蘇非就是看中他們獨特的身份,決定拉攏他們,幫助他們在烏桓和鮮卑之間慢慢擴大。自己現在身處北方,在將來,蘇非有稱霸北方的雄心,想要完全把控北方,對於這些遊牧民族就要有一個妥善的處理。記得公孫瓚好像就是很不受這些異族待見,他本身作為漢末前期最能打的將領,最後就是敗在了袁紹和烏桓聯手之下。
蘇非等人路過白登山的時候,還特意上前遊玩一番,看了看這個當年困了高祖皇帝七天七也的地方。望著一片接天的荒蕪,蘇非的心中有些蒼涼。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
吟了一嗓子自我陶醉的古詩,可以沒有人能夠欣賞。只能當做,在這荒無人煙中對寂寞的發泄。
就好比心情不爽時,站在山頂大喊,聽著自己的回聲。
有些無趣,蘇非悻悻的跟著商隊繼續前行,過白登,出長城。
在往後就出了漢朝的轄區了,無邊無際的草原,與呼嘯而來的大風。
冬季將近,無論人與動物都在進行著食物的儲備,只不過後者在拚命的囤積脂肪,而前者正好,抓住這些囤積著的脂肪。
這個季節的狩獵和放牧任務都是很繁重的,一般部族不喜歡在這個季節被人打擾。
蘇非等人選擇這個時節造訪白渠並不是很合適。好在管事蘇才,與白渠部落常年都有生意往來。在他的引薦下,蘇非等人還是就受到了白渠族隆重的接待。
白渠王慵懶的靠在自己坐墊上,花白的胡子和頭髮顯示著主人的老邁。眯著的眼睛,望見蘇非等人進入帳篷,打起精神,站起身來迎接。
他聽蘇才說,蘇非是漢朝的大官,手下曾經掌握過一萬人軍隊,而且還是這個商隊真正的主人。
他見過的最大的漢朝官員,莫過於烏桓校尉。那還是他年輕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部族與烏桓因為牧場的原因發生衝突。
烏桓校尉代領一千士兵前來調節,說是調節,一切的好處全部偏向烏桓,自己的父親礙於漢朝的強大,隻得選擇退讓。漢朝士兵的強大他一直記憶猶新。
一漢當五胡,這個說法中草原也是廣為流傳。一萬人的軍隊,就相當於五萬白渠的勇士。光想想老白渠王都能感覺到它的可怕。護烏桓校尉手下也只有三千來兵,這人豈不是比他官還大?
如果自己能夠交好這個掌控著萬人軍隊的漢人將軍,那麽自己是不是就能拿回部族以前的牧場?
“%^&(*)_*%#......”
“尊貴的漢人將軍,老哈扎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蘇才在一旁充當著翻譯。
蘇非學著老人的模樣,單手躬身還禮。
“主人太客氣了,這次冒昧的來訪,打擾你,我們感到十分的歉意。”
示意仆從將這次的禮物奉上。
二十張硬弓,三十把腰刀,還有兩幅全套的皮革甲,還有十匹絲綢。
上天是公平的,遊牧民族雖然做戰能力強,可是他們的生產能力相對漢人而言,就要差了天壤之別,畢竟相差了一個文明。這也是胡人打不過漢人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裝備太落後了。
漢人的將軍送給自己的珍貴禮物,讓白渠王感到十分有面子。他立刻命人準備烤肉,抬來馬奶酒,召來部族漂亮的姑娘前來獻舞,以此來表達對客人最大的尊敬。
極具有名族特色的舞蹈在帳中上演,此舞最為關鍵的是,場上的姑娘們穿的衣服比較少,露著一條條白花花的大長腿,看的蘇非一乾手下等眼睛都直了。
“惡來,怎麽看不上這些奔放的胡人姑娘?”蘇非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典韋笑著說道。
“在下要時刻注視著周圍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保護主公的安全,所以,再好看的歌舞也只會影響我的職責,那麽我為何要去喜歡看他呢?”典韋正色道。
這個時候整支烤的金黃的黃羊,被兩個健壯的漢子抬了進來。為了表示對客人的敬重,白渠王親手取下黃羊的頭部,讓部族最美的明珠琪琪格,獻給蘇非。
蘇非望著身材高挑的美女送來的羊頭,有些無語。美女嗎,還可以理解啊,大長腿,皮膚又白,挺不錯的。可是羊頭這個東西怎麽吃.....
蘇非接過羊頭,吃了一口,表示尊敬,然後將其賜予身後的典韋。
白渠王有些不悅,唧唧哇哇的說著什麽。
蘇非笑著說道:“才叔,告訴他,我很感謝他的好意,典韋是我手下最為強壯的勇士,我很敬佩勇士,所以把尊貴的禮物與強大的勇士分享。”
蘇非不知道是自己表達有問題,還是蘇才翻譯的問題。白渠王倒是沒什麽情緒,還是一如開始一樣,眯著他那雙都看不見的老眼。
可是旁邊的一個健壯的漢子坐不住了,嘰嘰喳喳的衝著蘇非嚷嚷。
“他在說什麽?”
“回公子,那個漢子看不起您身後的勇士,認為他比不過自己,想要和他較量一下,如果他贏了,就把羊頭交出來,然後自己滾出帳篷。”蘇才低聲給蘇非講解道。
這個時候上首的白渠王發怒了,像是在訓斥著那人。
“老哈扎讓他滾出去,他非要挑戰您。”蘇才道。
望著已經袒露右臂的漢子,蘇非笑著說道:“常威,你去和他比試比試。”
“諾。”
在草原,勇士的角抵類似於舞蹈一般的表演,白渠王也並沒有阻止。
對於吃羊頭的典韋沒有下場,卻讓一個奴仆過來代替,但是那漢子就很不高興了,生氣的指著蘇非大吼大叫。
蘇才翻譯道:“他說公子你是個騙子,是個膽小鬼,不敢讓自己所謂的最強勇士和他比較,定然是說了慌,你是看不起他們白渠部族。”
蘇非不禁有些啞然,這個漢子貌似也沒有長的那麽白癡,就這麽一小會二,就把問題上升到名族大義高度了。
草原人很注重他們的禮節,若是蘇非真的表露出輕視或者不尊重他們的行為,那就會立刻成為他們的敵人。
“主辱臣死,屬下求戰,定然扭下此人的頭顱!”典韋出列單膝跪地道。
“額....惡來不必如此。”蘇非:“這樣吧,去教訓一下他也好,但是不要傷及他的性命,畢竟咱們和他們還有事情要合作。”
諾!
典韋連衣甲都懶得解下,很明顯,不把眼前的對手放在眼裡。
那男子的怒火也被典韋的囂張所引燃,憤怒的咆哮著衝來上來。一手抓住典韋的肩頭,一手抓住他的腰帶。想要粗暴的用力量將其舉過頭頂。
可是無論他怎麽用力,典韋都穩穩的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漢子,不斷的變換著姿勢。嘗試了幾次結果依然相同。他就繞到典韋身後,抱住他的後腰,想要用弓腰的方法摔倒典韋。
典韋扎緊馬步,一下子就掙脫了漢子環抱的雙臂,單手抓住他的腰間。輕輕松松的將其舉過頭頂。繞著帳篷走了三圈。
好!
滿堂喝彩。
典韋將其輕輕的扔到地上,微笑著對著地上的漢子抱拳道:“承認了。”
那漢子驚魂未定,根本不敢直視典韋。同時又羞愧難當,眾人的喝彩,聽到他耳朵裡全是天然的嘲諷,趕忙爬起來,不顧白渠王的呼和,起身衝出帳外。
“啊拓客是我的小兒子,從小有些嬌慣,望大人不要見怪。”蘇才翻譯著白渠王的歉意。
“琪琪格,是白渠王的弟弟的女兒,因為皮膚如雪般的潔白,眼睛如同明珠般亮眼,是部落公認的最美的美人。 ”白渠王為了表達兒子胡鬧的歉意,開始給蘇非接受起剛才的美女。
蘇非剛才就發現,那個啊拓客前面一直都走盯著跳舞的琪琪格,眼珠恨不得都貼在她身上,那赤裸裸的垂涎,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心中吐槽,你兒子這麽喜歡自己的堂妹,你們居然都沒人管麽?
察桑注意到了蘇非滿臉古怪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在一旁低聲說道:“他們這些胡人,不要說堂兄妹了,有的時候連親妹妹都不放過,自己的父親如果死了,可能連母親都要繼承。”
蘇非尷尬的喝著杯中有著厚重腥味的馬奶酒,小聲的對察桑說道:“還是他們會玩,多刺激啊!”
留下一臉懵逼的察桑,在苦苦思索蘇雲這句話的含義。
白渠王看著蘇非臉色會錯了意,以為他很中意琪琪格。
蘇非催促著才叔:“和這個首領說說,馬匹的事情,問問他,最多能賣多少馬匹給我們。”
蘇才照著吩咐翻譯,然後對著蘇非說:“二爺,老哈扎叫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日他會送一份大禮給您。”
宴席散去,眾人被安排到各自的帳篷之中休息。
也許是因為地勢的原因,這裡的天看起來要近的很多,也空的很多。
月亮已經有些橢圓的形狀了,周身籠罩著寒沙。明天的大禮是什麽蘇非不知道,可是今天晚上等著他的這份大禮,卻是讓他無比驚訝。
白天的那個為自己獻舞送羊頭的美人--琪琪格,此刻借著月光大膽的摸進了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