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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第46章 心悅君兮
  三月,春光明媚,草長鶯飛,百花漸次盛開,和煦的春風吹拂在壽郢古都的每一個角落,讓一切都變得慵懶起來。
  春日使人暖,春風教人懶。
  春天,向來是壽郢最好的季節。
  壽郢這個地方,夏季時間長,又過於炎熱,而秋天,雖然神清氣爽,可又太過短暫,給人的感覺,仿佛被炎炎烈日炙烤的日子剛過去幾天,便又迎來了冰天雪地的漫漫嚴冬。
  王宮,西庭別苑。
  這裡,沒有百花齊放,除了春風,感覺不出任何春天的氣息。
  這裡,只有大塊條石砌成的基座,和建在這些基座之上的,高大的石柱,巍峨的宮殿,給人威壓,讓人肅穆。
  幽王熊悍披散著炭漆一般黝黑的長發,一身輕便的白袍,斜倚在闊大的軟榻上,眼睛半闔半開,瘦削的臉頰,在白袍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得蒼白。
  對面,跪坐著幽王一母同胎的弟弟熊猶。對於這個隻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熊悍的內心,滿滿的都是不屑。
  空有一副威猛的體格,卻生了一個綿羊心腸,善良的連個螞蟻都不願踩死,懦弱到見了王兄,內心惶恐之下,竟然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人,生在皇家,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如果只是做個太平王爺,一生隻圖個安享富貴,這樣的性格,便是福氣了。但如果涉足宮廷的傾軋,王位的爭奪,只須稍有血雨腥風,這樣的人,就會第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眼見著,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這麽多年耕作不息,卻子嗣全無,到了現在,熊悍已經不再對后宮那些美貌女子抱有任何期望了。
  看這個情況,這個弟弟的太平王爺,恐怕是要做到頭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這幅樣子,能行嗎?
  熊悍睜開眼睛,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這個垂首跪坐,任憑自己呵斥,半天不吭一聲的弟弟,在內心深處暗暗地歎了口氣。
  楚國自古便有弑君奪位的傳統,負芻那邊小動作頻頻,聯合一部分大臣,抓住兄弟倆的出身大做文章,間或會有風聲傳來。
  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必須兄終弟繼的時候,自己總得為這個弟弟,為未來的楚君,留下點什麽。
  “你的明妃去了幾年了?”熊悍問道。
  熊猶仍然低著頭,含著胸,甕聲甕氣地回答:“回王兄的話,五年了。”
  “心裡可有得意的女子?正妃之位總不好長期虛懸。”
  熊猶還是不抬頭,眼睛始終盯著面前的錦墊,悶聲回答:“沒有。”
  “寡人替你續一位王妃如何?”
  熊悍坐直身子,看著低頭不語的熊猶。
  熊猶瞬間抬起頭,飛快地掃了王兄一眼,就又低下了頭。
  “但憑王兄做主。”
  “大將軍項燕有一女,芳齡二八,品貌皆是上乘,大將軍疼愛至極,你如果沒有意見,寡人就替你張羅張羅。”
  熊猶往下一趴,雙臂前伸,將頭深深埋在雙臂之間,臉貼在錦墊之上,說道:“但憑王兄做主!”
  看著熊猶的神態,熊悍剛剛好點的心情,又泛起一陣慍怒,再也沒了和這個窩囊弟弟說下去的興趣,揮了揮手,說道:“下去吧。”
  熊猶倒退著,爬了出去。
  熊悍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熊猶漸漸遠去的背影,目光陰沉。半晌,才冷冷地對一直肅立在大殿角落裡的宮人說道:“宣左尹田珺覲見。”
  大將軍府。
  田珺的到來,讓一貫平靜的大將軍府,平生波瀾。
  所有人都把這樁親事當作利好,確實,只要稍有常識,只要眼睛不瞎,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幽王無有子嗣,看這樣子往後也不可能再有了,按照楚國兄終弟繼的傳統,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這位熊猶了。至於負芻,那是偏妃所誕,當不在考慮之列。
  現在的王妃,極大可能就是將來的王后,再往後,便是王太后啊,倘果真如此,項家幾十年的富貴,那是跑也跑不掉的了。
  只有項伯堅決反對,他很清楚這是一場政治的聯姻,王上這是在為他弟弟的將來作準備呢。畢竟,有手握重兵的大將軍坐鎮,一乾宵小是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的。
  項伯是項府裡跟負芻打交道最多的人,所以他對負芻很了解,他知道這個人心狠手辣,這麽多年蟄伏隱忍,就是為了王宮裡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為了王位,這個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誰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麽?將來準備怎麽做?誰又知道他在何時會發起最後一擊?
  項伯還非常了解熊猶,那是個即便拿著一副好牌,也能打個稀巴爛的人,說句不敬的話,那就是個窩囊廢!自己不行,即便有大將軍撐腰,就能保證王位穩當?一個王上,能二十四小時躺在大將軍懷裡?那不是笑話嘛。
  另外,項伯覺得,項府的富貴來自於父親的累累戰功,放眼大楚,已經沒有了可與父親比肩的可戰之將,不管誰坐上王位,都會對項府禮敬有加,項府完全沒必要去蹚這場宮闈爭鬥的渾水。這種聯姻,反而把項府推向了一場豪賭,一旦輸了,項府也將萬劫不複,即便僥幸脫身,所付出的代價,也是至少要把小妹項智填進火坑,那是毋庸置疑的。
  而項伯和小妹項智,自小感情最深,他是絕不忍心這麽做的。
  但是,上有父母雙親,下有兩位兄長,項伯的話,在項府最沒有分量,這是不爭的事實。
  項伯從父親那雖然沉默,但是隱含笑意的臉上,就知道自己的這番慷慨陳詞,什麽都改變不了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
  項智騎著一匹白馬,松開馬韁,任馬兒漫無目的的走著,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她只知道那個家,她已經待不住了。
  花一般的年紀,懷春的少女,和著這明媚的春光,一顆心本應該像羽毛般的輕盈,在春風中飛揚。可此時項智的心裡,卻充滿著紛擾和煩躁,像是塞了一團草,亂哄哄的,一刻也不得安寧。
  這幾天,整個大將軍府,都被一種巨大的喜悅籠罩著,從父親項燕往下,人人臉上都像是塗了一層喜悅的油彩,即便再怎麽掩飾,都止不住地由裡往外散發著激動的光。
  雖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項智,父親的決定是什麽,但從三哥項伯憂慮的眼神裡,項智讀懂了一切。
  項智從家人的嘴裡早就知道,那位當今王上一母同胎的弟弟,年紀已經三十有余了,早年納有正妃,不過在幾年前死了。
  項智很清楚,自己的終身大事,在父親與那位左尹大人的推杯換盞中,定了下來。
  父親固然一貫疼愛自己,但這類事情,他是不會跟自己商量的,更不會因為顧及自己的感受而做出改變。至於母親,項智就更加指望不上了,那是一個終其一生養在深閨,以父親為天的女人。
  這就是項智的命,或者說,這就是這個時代所有女性的命。
  人生一十六載,驕傲的項智,第一次被一種濃濃的無力感緊緊擭住,到了此時,她才明白,自己過去的任性、驕傲,乃至尊嚴,是多麽得可笑,又是多麽得脆弱。
  白馬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邁著悠閑而穩定的步子,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當項智驀然抬頭,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李府的大門口。
  遠遠地,項智呆呆地看著那扇黑色的髹漆大門,在那進進出出的人流中,尋覓著那個時刻縈繞心頭的身影。
  此時此刻,只有項智自己最清楚,她心裡是多麽地渴望再看一眼那個矯健的身影,再聽一聽那少年頑皮的笑聲。
  默立良久,項智在心裡輕輕一歎,看到了又能如何,是自己敢於衝破藩籬,從此天涯海角自由馳騁,還是少年敢於毅然決然,帶自己遠走高飛?
  都不能!
  項智輕輕一抖馬韁,毅然離開了李府。
  馬兒蹄聲得得,竟不需人的指引,徑直來到了那年冬天的梅花小院。
  小院依然靜謐而又破舊,院裡荒草離離,梅枝依舊,卻不見了花朵。院子的另一角,竟然有一株低矮的桃樹,不知那年的冰天雪地中,為什麽沒有發現。
  遒勁的桃枝上,滿是花骨朵,只需稍假時日,便可怒放。
  騎在馬上,頭上的梅枝伸手可及,項智輕輕地折下一枝,貼在臉上,心底流淌著那首不知名的古詞。
  今生今世,李鶴,不知你還能為項智一吟否?
  項智從衣襟內輕輕掏出一個錦囊,這是不善女紅的她,為少年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香草錦囊,上面繡著楚國的圖騰,鳳凰。
  她一直將錦囊戴在胸間,那上面有她的體溫,她總是期待著,能有一日親手送給少年, 不為其他,隻為換來少年那動人心弦的一笑。
  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癡夢,而夢,總是那麽易碎。
  項智將錦囊輕輕地系在梅枝之上,凝視片刻,毅然轉身,腳後跟輕輕一磕,馬兒一聲長嘶,疾馳而去。
  郊外。
  項智獨自徜徉在草色離離的荒原上,這裡,是她和少年初識的地方,自那以後,少年那翩若驚鴻的身影,再未走出過她的心扉。
  項智不明白,自己與少年,不過短短幾次的人生交集,為何會如此刻骨銘心,為何會讓自己每每念及,便痛徹心扉。
  其實,項智的迷茫,本不奇怪。人與人之間,一個緣字,多少人窮其一生,也沒弄明白,又豈是項智這樣花季少女所能勘得透的。
  天色漸暗,遠處三三兩兩踏青的人們,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項智軟軟地臥在草地上,凝視著遠處漸漸朦朧的群山,體味著日暮下的荒原,慢慢升起的嫋嫋淒涼。
  遠處的樹林裡,不知道是什麽人,在低低地吟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曲聲悠揚縹緲,直入肺腑。
  兩行清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悄然滑落,項智輕撫著腮邊青青的小草,輕語呢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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