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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第121章 渦水之濱(2)
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內,空蕩蕩的,大將軍項燕端坐在碩大的桌案之後,面對著眼前的地圖,濃眉緊鎖。

  李鶴走進大帳,雙拳一抱,朗聲說道“李鶴參見大將軍!”

  項燕從地圖上抬起頭來,李鶴一看,較之三年以前,項燕又蒼老了許多,顎下那部昔日裡飄然的長須,已然完全白了,甚至,連眉毛都已經花白。因為身在軍中,胡須疏於打理,看起來顯得蕪雜。皮膚黧黑,皺褶橫生,兩腮深陷,虎目泛紅,顯示老將軍的睡眠嚴重不足。

  項燕像是不認識似的,死死地盯著李鶴,許久,才輕輕問道“你從何處來?”

  李鶴沉聲答道“從壽郢趕來。”

  項燕眼眉一挑,又問道“準備往何處去?”

  “受人所托,追隨大將軍左右。”

  項燕聞聽,眯起眼睛看著李鶴,點了點頭,問道“這麽說,你見到項智了?”

  “見到了。”李鶴沉聲應道。

  項燕端起面前的陶碗,抿了口茶水,又緩緩放下茶碗,看也不看李鶴,撫了撫桌案上的地圖,問道“她們母子可好?”

  這是李鶴心中最為擔心的問題,一路之上,李鶴都在絞盡腦汁,思考著見到大將軍以後,萬一大將軍問將起來,自己該如何回答。

  李鶴心裡清楚,從項智誕下笑兒,項府一門,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覺得憤怒,更無人追究此事,其根本原因在於,大將軍已經對一切了然於胸,惟其明白,才能夠將一份糊塗裝得如此酣暢淋漓。

  這樣的事情,粗看起來,似乎有辱門風。大將軍之所以允許它存在,並且約束家人坦然接受,不光是愛女心切,更是覺得由於當年自己一念之差,擅自允婚,導致了辜負項智太多,心中有愧罷了。在這樣一個胸中裝著萬千丘壑的老人面前,任何的欺瞞,都有人格淪喪、道德缺失之嫌。

  但是,李鶴萬萬沒想到,大將軍會用這種雲淡風輕的口氣,將那層薄紗如此直截了當的就這麽揭開,一時間,李鶴的心裡,湧起濃濃的慚愧和深深的窘迫。

  他囁嚅著答道“托大將軍福,她們都很好。”

  “你不用跟我虛作客套,更無需托老夫的福。”項燕大手一揮,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都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好好往下走吧。特別是你李鶴,你是男人,往後余生,行事做人,對得起男人兩個字便好。老夫垂垂老矣,管不了許多了。”

  項燕的語氣裡,滿含著無奈和滄桑。

  李鶴心中不忍,一撩袍裾,單膝跪下,說道“謝大將軍教誨!李鶴今生,定不負大將軍所托,善待小姐,如有違今日誓言,定然天地同誅!”

  項燕看著李鶴,重重地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老夫信你!起來吧。”

  李鶴並沒有起身,繼續說道“稟大將軍,李鶴臨來之時,已命人護送小姐西去黔中了,沒來得及請示大將軍,請大將軍恕罪。”

  項燕臉色明顯一愕,旋即又恢復了自然,說道“我知道了,這是你的家事,原本用不著跟我請示。”

  說完,指了指旁邊的方墩,說道“起來,坐下說話吧。”

  李鶴站起身,坐在項燕身旁的方墩上,看著項燕面前絹製的巨幅地圖,問道“大將軍,李鶴有些話,不知道能不能問?”

  直到這時,項燕的臉上,才露出了絲絲笑容。

  “呵呵,在老夫這裡,你還要客套到幾時?”

  李鶴雙拳一抱,說道“大將軍,大軍為何東撤?”

  項燕說道“從去年五月,老夫便在商水、上蔡、平興一線展開大軍,布置了一條防線。我楚軍雖然在人數上少於對方,但老夫自信,我大楚佔盡天時地利之便,加之荊楚男兒個個豪勇,又攜前番大勝李信之勢,與那秦軍足可一戰。”

  “可是沒想到啊,那王翦率大軍到達此處,便安營扎寨,構築工事,任憑我軍各營日日叫陣,卻仍然置之不理,閉門不戰。”

  “這種對峙的局面,時間一久,楚軍上下憋足的一口氣便慢慢泄了,鬥志更是日漸消弭,老夫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再這樣下去,不用秦軍來攻,我們自己先就垮了。”

  說到這,項燕又壓低喉嚨,低聲說道“到了後來,那楚王負芻求勝心切,王庭之上,諸位臣僚以為老夫畏戰,負芻更是半月一書,催促老夫尋敵決戰。老夫無奈之下,只有暫時東撤,以期調動敵軍。待我渡過渦河,在蘄城以南擺開戰場,彼時,我便有足夠的縱深,誘敵前來圍攻,屆時,老夫定然調動各方兵力,圍殲王翦於此地。”

  不能不說,項燕的計劃雖然出於無奈,但確實有其合理之處。

  但是,項燕忽略了一點,王翦按兵不動的初衷並不是畏戰,而是消磨楚軍的鬥志,待楚軍不耐煩了,必然有所動作,楚軍往任何方向稍微一動,王翦苦苦等待的機會就來了。

  而且,像楚軍這樣大模大樣,缺乏交替掩護的戰略轉移,正是王翦求之不得的,將這種低級的錯誤送給對手,老謀深算的王翦是不會放過的。

  對於六國中的任何一位將軍來說,王翦這樣的對手都是極其可怕的,這種職業軍人,打了一輩子的仗,勝率始終保持在八成以上,豈是僥幸所得?

  這種領兵統帥,既有敏銳的戰場洞察力,又有足夠的戰略定力,不缺謀略,不缺勇氣,全身上下幾乎沒有破綻。更為可怕的是,這種沙場老將軍,雖然年紀老邁,但思維依舊敏銳,獠牙依然鋒利。

  李鶴清楚的記得,秦滅六國,絕大多數的滅國之戰都是拜王翦、王賁父子所賜,十年之內,這對父子帶著大秦的鐵騎,北踏遼東,南征吳越,向東一直打到大海之濱,踏遍了整個華夏大地,罕有對手!

  對上這樣的敵人,單一個小心謹慎是遠遠不夠的,更何況眼下的楚軍,連起碼的常識都丟到了一邊。

  “大將軍,我一路過來,均看見大軍在安營扎寨,像這樣背靠渦水駐扎,一旦敵軍來攻,豈不危險?”李鶴問道。

  項燕一笑,說道“我這也是為了加快渡河的速度,無奈之下的權宜之計。渦水之上的浮橋,明日便可搭建完畢,三日之內,大軍即可渡過渦河,現在的營寨,只是臨時駐扎而已。更何況,根據多處斥候報來的消息,那秦軍目前仍然駐扎在平興一線的營寨裡,並無異動,等到秦軍開始啟動,我早已經在蘄南之地給他擺好口袋了。”

  “哼哼,老夫還擔心他王翦不來呢,他若敢拔寨前來,老夫之計便成功一半了。”項燕幾聲冷笑之後,看著李鶴問道“李鶴,有個問題我始終有點疑惑,我且問你,那王翦會不會是被秦王派到我大楚邊境駐守的,不然,他為什麽來到這大半年了,一直按兵不動呢?”

  “絕無可能!”李鶴斬釘截鐵地說道“這隻老狐狸,就是在等著您熬不住勁,先他而動,我現在就很懷疑,秦軍已經動了。”

  項燕眼神一凝,問道“你說這話,可有依據?”

  李鶴低聲說道“大將軍,半月之前,我在平興鎮裡,捕獲了五名秦軍斥候,從他們的嘴裡,李鶴得知,秦軍的很多大營已經空了,但大營仍在,番號旗幟仍在。李鶴就想知道,這些軍卒去了哪裡?為何大軍離去而不拔寨,這種障眼法,所為何來?”

  “此話當真?”項燕倒吸一口涼氣,連聲問道。

  李鶴一拱手,說道“大將軍,此等軍機大事,李鶴焉能兒戲?那斥候惜命畏死,不等李鶴用刑,便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這個消息在李鶴看來,可信度很高。”

  項燕手撫著地圖,仔細地看著,臉色凝重。

  半晌,項燕抬起頭來,衝著大帳門口一聲大吼“來人那,宣王英、斯璧兩將軍進帳!”

  沒過一會,王英和斯璧兩人一身戎裝,盔甲明亮,走進了大帳,兩人齊齊站立帳前,躬身抱拳,給大將軍行禮。王英因為和李鶴是舊識,給大將軍行過禮之後,又衝著李鶴一抱拳。

  李鶴連忙站起身還禮。

  “王英聽令!命你率兩萬軍馬,沿氓莊前出至魏家嶺一線布放,護住我渡河大軍左翼安全。”

  “斯璧聽令!命你率兩萬軍馬,沿著小古莊、大古莊一線,前出至老爺屯布防,護住我渡河大軍右翼安全。”

  “你二人點齊軍馬,即可出發,務必在我大軍全數渡過渦河之前,護得大軍兩翼周全,不得有誤!”

  二將齊聲抱拳喝道“尊大將軍令!”

  二人上前,從項燕手中接過各自的調兵虎符,鐵甲嘩嘩作響,轉身離帳而去,帳外,立刻便響起了一陣陣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

  李鶴心中暗暗祈禱, 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看著帳外天色漸晚,一個軍士拎著食盒走進中軍大帳,李鶴站起身,準備告辭,項燕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別急著走,陪老夫在這裡用餐吧。”

  李鶴一聽,停住身形,跟著項燕來到帳後。

  大帳的後面,是項燕的寢帳。軍士將食盒內的飯菜,一樣樣的擺在幾案之上,給兩人盛上飯,退了出去。

  項燕的夥食很簡單,但對於已經接近一個月沒吃上幾頓熱飯的李鶴來說,已經不亞於山珍海味了。

  兩人都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吃著,項燕看著李鶴狼吞虎咽,微微地笑了,輕聲說道“慢點吃,別噎著,不夠再讓他們上。”

  李鶴沒抬頭,但他能感覺到項燕溫暖的目光,這個時候的項燕,看起來更像一位慈祥的老父。

  “明天一早,你就走吧,大軍之中,兵戈之地,你沒必要留在這裡,以身犯險。”

  項燕緩緩地說道。

  李鶴咽下嘴裡的飯,抬起頭,堅定的眼神看著項燕,說道“不!現在還不是我離開的時候,我必須陪在大將軍身邊,這是我對項智的承諾。”

  項燕端著飯碗,注視著李鶴曬得黝黑的臉龐,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埋頭專心對付起了大海碗裡的粟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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