邐山的情勢很微妙了,帝都的情勢更加複雜了,人心之光怪陸離也逐漸顯露。
短暫的回顧一下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卓一刀初來帝都於五侯府斬了廷尉監的一隻右擘,接著去了去侯府。
隨後便是張小泉的一路跟隨,到王二與薛三兒的對峙。
再到陳誠四人的助陣,折扇公子的出現,以及薛王兩家的管家帶來的話。
當然這之中,還有關於卓一刀活不過今晚的打賭,以及今晚帝都夜空有一場焰火的打賭。
接著卓一刀更是選擇登聞名天下的神道,並成功的引發了種種常理難測讓人怎舌的奇觀。
後來便是白小生與彪好漢這對強勢的組合出現,要置卓一刀於死地。
只是一番交手下來,彼此膠著著。
白小生的神魂小人與卓一刀的神魂小人不分勝負。
彪好漢因為要護著白小生的肉身也只能與叔秋打一個平手。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有人在暗中給了薛三兒一道很了不得的劍光,斬了他的手。
再結合著邐山不遠處的那三位刁姓軍士被一頓毒打看來,這情形就十分複雜了。
怎麽說呢?如果初來乍到的卓一刀就要與刁太后開戰,與三王十二恨,與廷尉府,與那些效忠於刁氏的人徹底撕破臉皮,那麽他就太過於愚蠢了。
他的到來,只是要讓身在這個世界的人們看到一種可能。
在一種長久威壓下,可能發生的變化。
直白的說,他要讓人看到希望。
這裡的人包括了文氏新帝,包括了大大小小的侯爺,以及依舊忠心於神聖皇帝的老臣們。
所以毒打三位刁姓軍士的行為無疑是在添油加醋。
斬掉薛三兒的右臂更是會讓薛歐暴走,聯合眾多利益相關的人進行反撲。
這樣導致的最為的直接結果是整個神聖帝國再次陷入無盡的戰火之中。
到那個時候,指不定北方的那頭狼又要覬覦,揮軍南下,南方那些蠻族也要乘機擴張。
這樣的結果是去侯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去侯一定要阻止的。
神聖帝國可謂是他的心血,他的一生都奉獻了給這個國家。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是會毫不客氣親手殺了卓一刀,止戈這場動蕩。
因為這是止戈最快的方法。
這些雖然都是推測,卻也是極有可能發生在不遠的將來。
那一道很了不得的劍光究竟是發出的,那位很了不得的人究竟是誰?
這個人究竟是誰?
成了謎!
這人心啊,果然是最難懂的,也是最難猜的。
…………
簡單用過了餐的薛歐,洗漱一番,便一個人坐在書房。
他把書房的門,窗都關的好好。
他是帝國的財神爺,也可以稱為最有錢的人,但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驕奢淫逸。
多年來他還是保持著一如往常的節儉習慣。
他吃的都是家常小菜,油鹽放的也很少的,很是清淡。
他用的也都是尋常百姓見能見到的物什,並沒有奢華之物。
他常年穿的還是上頭髮的那幾套官服,仔細看的還有些發白。
這一刻薛歐獨坐於燭火前,小憩著。
燭火搖曳,勾勒出一幅幅奇妙的圖案。
薛歐半睜半眯的眼睛從這些圖案之中恍若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年輕時英俊瀟灑,
風流倜儻,也曾過過極為快樂的日子。 為此他也付出過極大的代價。
大病一場後,薛歐大徹大悟,看破世間浮雲,學會了珍惜。
薛三兒是薛家獨苗,薛歐視若珍寶。
但越是寶貴的東西,就越不能把他看的過於貴重。
不然,在這還不是太平盛世的紅塵裡他就越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所以,人們印象裡的薛歐對薛三兒不抱有很大的幻想,這一輩子隻盼他個混吃等死即可。
這樣的薛三兒便是最安全的。
因為沒有誰會去和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較真,他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害處也就是多喝點水,多吃飯。
事實證明薛歐的想法是對的。
他老拿去侯作對比,去侯家三位如龍如鳳的兒子不就早早死去了。
薛歐看著燭火搖曳,變幻著倒影,他的一顆心也在跟著沉浮。
書房的門是關著的,窗也是關著的。
沒有對流的書房燭火本不應該搖曳。
但它還是搖曳起來。
它的搖曳是因為有一個人來了。
薛歐看著這個人,老眼有些混濁。
這個人在歐薛耳旁低聲耳語了幾句。
就是這短暫的幾句話,薛歐混濁的老眼,漸漸濕潤,到最後老淚縱橫。
他沒有擦掉眼淚,任由老淚劃過臉頰。
他的模樣很狼狽,老淚縱橫卻悲憫的哭不出聲。
他壓抑著情感,默不作聲。
像一位受盡委屈的孩童可憐的壓抑的哭不出聲。
“我如此小心翼翼的珍惜著這世界,卻還是要一無所有嗎?”
薛歐想起了年輕時的風流,年輕時欠下的債,想著這應該是報應吧!
…………
報應是因果循環。
報應是這世間最大的法則。
道宗統一了意見,決定為文氏新帝站台,衝鋒在這場風暴的最前端。
那麽他理應就要接受這場風暴最為波瀾壯闊的衝擊。
孟春站在烽火台被破壞的祭台上,看著夜色中的邐山,就像懷著初心的孩童第一次登頂高山,俯望天下。
這種居高的感覺很奇妙,讓人無由來的生出依依不舍的感覺。
他是道宗除了四皓之外最為德高望之人。
道宗的衣缽早晚有一天會傳到他手上。
為此,他多有些想法是在恰當不為過的。
他聽著“萬人天道劍陣”集結發出的無數劍吟聲,心潮隨著劍吟聲一同澎湃起來。
但很快,理智在不斷壓製著這些心血來潮。
他看著被彪好漢以巨力破損的祭台,修複它並不太算難,也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可有些東西一旦破壞了就真的難以修複。
比如道宗與刁太后的關系。
在神聖皇帝還在位的時候,道宗是全力支持過刁皇后與盈太子的。
可以說,這兩者之間的友誼非同一般。
現在孟春居高俯望邐山,更能明白他面臨著是何種抉擇。
因著他的抉擇,又要生出怎麽的結果。
他早晚都是要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