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幾站公交車,又走了兩百米,馬連山公園就在眼前了。
五顏六色的彩燈,爆米花烤香腸,抓娃娃套圈兒,這種鄉村“嘉年華”估計大夥都見過,不算新鮮。可在馬連山公園,這些東西的周圍是石碑,古木和詭異的雕塑,讓人仿佛走入了一部魔幻現實主義的電影裡,還挺刺激的。
薑妍一來就買了好幾樣吃的,把嘴裡塞得滿滿的,絲毫沒有淑女的風度。
“你是不是餓死鬼投胎啊?”我一臉嫌棄。
一般的情侶剛好上,那都是你儂我儂,如膠似漆的。可我和薑妍卻不行,來的路上兩個人都溫柔了一下,結果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賊雞兒尷尬。我們倆心照不宣,還是繼續以前的互損模式吧。
“我怕款太閑……”薑妍咕囔著回答。
哦,她爸管的太嚴。也難怪,一般當醫生的都對衛生的要求都很高,薑妍肯定沒怎麽在這種小攤子上吃過東西。
氣槍打氣球,套圈兒,我隨便玩了幾個遊戲,這種玩意兒老板一般會在道具上做手腳,你贏不了大獎,但最後也會有點小禮物,沒多大意思。
“我來!”薑妍終於把吃的消滅乾淨了,她卷起袖子,一副要大顯身手的樣子。
她的目標是那邊的跳舞機,這算是公園裡最時髦和受歡迎的項目。
排了半天隊終於到我們了。
“一起來?”薑妍問。
“行……”周圍圍觀的人多,我有點怕出醜。我身體的協調性還可以,卻是個標準的音癡,根本找不到旋律和節奏。跳起舞來,估計比樹林裡的黑瞎子強不到哪兒去,
“這有啥可怕的?你就來吧!”薑妍把我拽了上去。
音樂響起,薑妍動了起來,開始時還一板一眼,沒過多久就徹底放飛自我了,晃著腦袋也不看屏幕上的指示,自己各種瞎跳,但別說舉手投足間還真挺有范兒。
這首歌太快,我很快就跟不上了,乾脆就在一邊看著她。
薑妍越來越起勁,整齊的發梢在臉龐來回甩動,身體的律動特別有節奏。
跳著跳著,她突然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凌亂的笑,通透的笑,肆無忌憚的笑,從橫膈膜向上迸發的笑。一瞬間她的身上似乎閃耀著白光。
我想我的人生意義就此改變了。學校和家的兩點一線是我人生的基線(baseline),它如同體型龐大,憂鬱的灰色烏雲,籠罩著整個天空,足球就是鑲在這片烏雲上的金邊,時刻提醒著我生活中還有希望和其他色彩,而此刻,我確信我看見了彩虹。
一曲終了,我的分數自然是慘不忍睹,薑妍的分數也不算高,可是她跳起來夠自我,不做作放得開,竟是贏得了周圍人的一片掌聲。
“哇,姐姐,你好棒啊!”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小姑娘說。她光顧著看了,手裡冰激凌卷筒舉了半天都快化了。
“謝謝你。”薑妍傻笑地合不攏嘴。她拉住我的手,猛地衝出了人群。
如果眼神能殺人,我覺得自己都要被周圍的男生給凌遲了。畢竟本人當時小紙人紅藍球衣在身,髮型亂如鳥窩,腿上還有紫窪窪幾大片碘酒,而薑妍率性時尚,舉止大方,倆人站一塊兒整個一村裡的傻小子娶了洋媳婦的感覺。
可老子就是這麽牛!我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我也想開了,帶著薑妍繼續瘋玩。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公園要關門了,兩人才往回走。玩了半天花了一共30多塊錢,我就帶了十塊,剩下的錢薑妍出的。
我一手一個贏來的毛絨玩具走在前面,薑妍手裡拿著吃的,大搖大擺地跟在後面,一副巡山大王的派頭。
走到一個丁字路口,我家直走,薑妍家則要左轉。
這一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我的腦子實在處理不大過來,走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
“對了,薑妍,教我們班英語的楊老師是怎麽認識你的?”
“楊老師?”薑妍愣了愣。“她啊,是我家的一個朋友。”
“哦,她好像挺關心你的。”我點點頭,薑妍的這個回答實在有些含混,加上她笑得不太自然,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什麽事兒。
“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還真是個挺有意思的老師,她說……”
我還沒說完,從街角的路燈後面的暗處冷不丁衝過來一個黑影。
薑妍嚇了一大跳,差點飛身就是一個側踢。
“別慌!”我一把拉住薑妍,有個弱智暴力女友的第一條原則——別讓她傷著人。
來人“嗷”的一聲叫了出來,受到的驚嚇並不比薑妍小。
“偉哥?你在這幹嘛呢?”我仔細一看,來人竟然是偉哥。
“媽呀,可算找到你了。”偉哥驚魂未定。
“出什麽事了?”我一頭霧水。
“我靠,球賽完了你人就不見了。我們幾個在學校裡裡外外都快找遍了!”
“找我幹嘛?”
“你當時那副德行,臉白的跟紙一樣,瘸著腿,吐水吐得都趕上葫蘆娃了,誰tm放心啊?”偉哥劈頭蓋臉地說。
這事兒我辦的的確不夠意思,不聲不響地就沒影了,的確有點讓人擔心。
其實還有一點他當時沒說出來,那就是他們怕我心裡壓力太大,就算沒去幹什麽傻事兒,那也得趕緊找到我。
高遠鬼點子最多,他假裝借書,去我家刺探了一下,發現我沒回家。一夥人頓時全慌了,到處找我,而那時,我和薑妍在公園玩的正玩的高興呢。
“瞎指導沒告訴你們我去醫務室了?”
“瞎指導?踢完球就沒見著他啊?”
也是,瞎指導眼睜睜地看著青梅竹馬的妹子被我撬走,感情受挫,估計自己一個人早就回家療傷去了了。比賽當時正激烈呢,估計很少有人注意到我和瞎指導離開了。
“反正你人沒事就好。”偉哥看我,再看看薑妍,也大概明白是怎回事了。
“謝謝哥幾個還掛念著我。”我衝偉哥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閃人。第一次約會,我怎麽也得送人回家吧。
“明白,你不用操心,我去告訴高遠和大喪。”偉哥心領神會。
我跟薑妍剛要走,偉哥又把我叫住了。
“對了,你現在還不知道比賽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