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與二人作別，安步向英國公家的那個珠寶店走去。上次已經知道了，張勇平時就在哪裡。

　　進店一問，果然張勇在後院，夥伴將我帶了過去。

　　進門先與張勇見禮，夥伴奉茶過來後，張勇問道:“曹少爺，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莫非有事?”

　　“沒什麽，今天進城，正好有時間有過來看看您。”

　　張勇不信的搖了搖頭，“我卻是不信的，沒事，你是不會上門的。”

　　這倒是，我是個宅男性質的人，沒事鬼才願意出門呢，現在這交通，從莊子到城裡，我的屁股都快顛成四瓣了。

　　“哪有啊，就是來看看你，並順便了解一下，英國公府在北平都有什麽生意。”

　　“我就說麽，你沒事就不會來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您知道，我最近建了一大堆的鋪面，無論是自用還是出租都用不了那麽些的，而且自用，賣什麽我也沒個主意，所以來您這請教一下。”

　　“噢！前幾日還和范公一起說起過你這事兒，你這孩子，亂來一通，商鋪是好東西，但也沒你那麽個建法的，一起有多少?三四十間吧?”

　　“一共四十六個商鋪。”

　　“這麽多，你都幹什麽用，出租?”

　　“一部分出租，大約會留十間來自用。”

　　“出租我就不問了，李虎會做好的，租金一百能有個四五百兩，也是個不錯的營生。自用，你準備幹什麽?”

　　“自用想賣南北的雜貨，張先生您知道，曹莊上雞蛋，肉、菜什麽的一直產量不小，現在還在擴大，坐等商家上門來收購吧，一方面價格不好意;另一方面，商家實在不行，采購數量小，費時費力。所以我想自己開店來賣這些東西。”

　　“這倒是個辦法，北貨你在鋪子裡收就行，現在南貨不好找，是嗎?”

　　“您說的是，南貨我沒什麽門路，所以想看張先生，您這有沒什麽門路。”

　　“老夫的門路也是英國公府的，”張勇曬笑道:“英國公府倒是有做南貨，這事兒，老夫就可以做主，幫襯你一些。不過，你和曹家都沒做過這塊，雜貨、雜貨，顧名思義就是散亂雜陳的商品。你一家店鋪，還是問題不大的，讓你家下人來找我，我讓人帶著去調貨就行了。”

　　“我不是一家開雜貨，我準備一次開十家雜貨鋪！”

　　張勇正在撫弄胡須，聞言一驚，不小心扯下了一二根，“你搞這麽多雜貨鋪做什麽?而且你曹家有這麽多人手嗎?雜貨鋪最簡單，但也是最麻煩的，單單一個掌櫃人選，就不好物色，你還搞十家?”

　　“張先生，我這還沒說完呢，您聽我說，”我走到張勇案前，在手裡端著的茶杯裡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又一次畫出我設想的超市示意圖。

　　“三間賣南北的雜貨，這些都是包裝好了的，一間賣曹府的農產品，最後一間是客人結帳的地方。客人從一端進店，每人發一個籃子，開放式貨架，客人需要什麽直接撿到籃子裡，到最後一間要出門的時候，統一結帳。”

　　“那你的米面油，這些散貨怎麽辦?別家都是夥伴稱量好，再包給客人的，你家呢?”

　　“散貨，我全部預先包好，一斤或三五斤一包，客人可以根據需要自取數量;油我會找一合適的包裝。”

　　“這也是一個辦法，油用什麽?用葫蘆?呵呵，大葫蘆你上哪找那麽些?”

　　“這個您不用擔心，你還不知道吧?無色琉璃，

曹家叫‘玻璃’，曹家已經在工部的支持上掌握了製作的辦法，現在已經能做出巴掌大的一塊、平板的玻璃。玻璃可以做成瓶子，我有辦法的，用來裝油再好不過了。”　　“你用琉璃瓶來裝油?”

　　“是玻璃瓶！”

　　“不管你叫它什麽，琉璃可是七寶啊，那瓶子的價錢都是油的幾倍。”

　　“沒您想的那麽貴，其實玻璃也好，琉璃也好，都是砂子燒出來的，非常的便宜。”

　　“那你賣玻璃就好了，還賣什麽雜貨啊?”

　　“這不一樣的，雜貨家家都要用的，而且我主要是為我自己莊子上的貨物找銷路;琉璃有幾家人都用?平常小戶，還不是用個葫蘆就代替了。我現在能搞玻璃，而且價格便宜，所以我想把玻璃的價格挖出來，便宜，讓小門小戶都用得起，這才是王道啊！”

　　“如果，你真能做到這麽便宜，不說別的，我張家就可以大量使用。”

　　“怎麽說呢?玻璃透光非常好的，可以代替水晶做眼鏡，可以代替銅鏡做梳妝鏡，這個我已經製成了，過幾日就可以給您看。另一方面就是剛剛說的做瓶子，未來我還可以做杯子、做任何容器。”

　　“聽你這麽說，倒是有點意思了。”

　　“先生，我們不要太發散，還是說回南貨的事兒，這事兒您看?”

　　張勇開始沉吟起來，半晌後，張勇道:“曹少爺，老夫管著英國公在北平的各項生意，說句不恭敬的話，尋常的張家子弟都不能做主的，老夫也可以一言而決。”

　　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曹家做這麽大的事兒，家裡的錢財用的差不多了吧?”

　　“錢庫存都能跑老鼠了。”我苦笑道。

　　“那好，你的雜貨鋪......”

　　“我決定叫‘超市’，超級的雜貨鋪的意思。”

　　“好，你的超市和玻璃作坊，這二塊，都是曹家的新生意，英國公府想入股，不知子瞻你意下如何?”

　　“入股?”

　　“聽你一說，我覺得有點意思，特別是玻璃如果你真能讓小門小戶都用得起，老夫可以做主入股曹家產業;而且子瞻你也說了，曹家現在沒錢了。你的超市需要大筆的開銷，進貨這一項，就夠你麻煩的。所以老夫決定入股你的超市和玻璃二項，你看看......”

　　靠，我是來找貨源的，不是來找天使投資的。不過沒錢倒是真的，有人願意投資，我還是很開心的。

　　“那英國公府想佔多少份子?”

　　“這個要的你開價多少，老夫才能還價，咱們是熟人，但也把醜話放前頭，親兄弟、明算帳！”

　　“張先生，說實在的，這次十家，只是試下水。如果這種方式能成功，我準備把超市的形式擴展開來，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所以現在的價值真的不好估計。”

　　“你做成了，我張家還沒一定參與呢，就是你現在還沒成型，所以張家才要參與一股。”說著，張勇又語重心長地對我道:“你曹家，雖說也是潛坻的舊臣，但你爹已經去世了，而且還是遭了事兒的，所以你搞這麽大一攤子事，就怕有哪心壞的眼紅啊！我張家，是當今萬歲親封的國公，不管是誰都要給幾分面子的，所以張家入股你曹家，是想幫襯你。”

　　“張先生，您沒等我把話說完啊！我知道英國公府對我曹家一向關照，但這超市我是沒多少信心，所以.....”

　　“所以，你更需要張家入股，至少張家的家業比你曹家大的多，銀錢方面更是海了去了。難道你怕我張家吃掉你曹家的產業不成?”

　　“這是那的話啊，曹家小門小戶，又有什麽值得別人掂計的。”

　　“那就好，張家雖是武勳，但也一向詩書傳家，還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的。也是老夫管這事兒，還有這權力，才想幫襯你一下，你還......”

　　“張先生，張公，您別說了，沒問題，曹家接受英國公府的入股。但是咱醜話可要說前頭，萬一將來事有不協，張先生不要怪我曹家就好。”

　　“子瞻啊！你這孩子就是要強的厲害，你看看這段時間你搞的這些事情，憑你曹家的人脈，那件你找不到人幫你啊?你都自己搞，老夫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北平留守的官員、世紳都是你曹家的故舊，今年年上沒送幾家年禮吧?老夫都聽說了，就你先生家和我張家，你送了年禮，其他的你都沒送，這是不對的......”

　　“這不是年少沒經驗嗎?再說我也問了錢管家，他說過去我爹在也沒送幾家，所以......”

　　“你同你爹能一樣嗎?你爹當年是上官，後面遭了事兒，也是一時放不面子。你就不一樣了，像英國公府這樣的門亭都是你曹家的世交，你都應該叫我世叔的，正要借著這個把聯系建立起來，否則再過上幾年，你爹的遺澤散盡，看誰還理你曹家是誰。”

　　“謝張先生的指點，後面小侄會留意的。”我聞言馬上改口，這一段時間，真是這樣，我在北平官場辦什麽事兒，都有人幫忙，當初還以為是范先生在幫忙，後來先生說不是，現在明白了，是我便宜爹的遺澤在幫助我。

　　“現在明白，我張家入股的作用了嗎?”

　　“明白了，張先生，這是讓英國公府給我做遮風擋雨的大樹，真心是為曹家好的。”

　　“你能明白就好，這入股的事兒?”

　　“小侄回去核算一下，要用到多少本錢，然後再來找張先生。”

　　“好，好，你好好核算一下，英國公府三五千兩銀子，老夫就可以一言而決。所以，你看看兩家如何合作才能搞好這個事。老夫醜話也放前頭，如果虧了，老夫是沒什麽的，你小子可就有難了，明白不?”

　　“小侄明白，這就回去核算一下。”

　　談到這，基本上雙方已經達成了意向，又再閑聊了幾句，這才與張勇告辭出來。

　　出來後，找到了老錢和李虎，他們還在工地上。

　　“少爺，談完了?”老錢問道。

　　“談完了，英國公府準備入股超市和玻璃作坊。”我心不在焉地回道。

　　二人聞言都是一驚，李虎道:“什麽條件?”

　　“沒條件，就是讓我們提要多少錢接納他們入股。”

　　李虎道:“這樣啊，那英國公府的意思是......”

　　“張先生的意思是，超市和玻璃都是個新東西，而且他也覺得能賺錢，所以別人會眼紅、會使壞，他想讓英國公府給我們當個保護傘什麽的。”

　　“這是好事啊?”老錢奇道。

　　“我也知道是好事兒，但是這個價值不好確定。所以過來找你們，也是想同你們商議一下。”

　　說著，三人又回到午間吃飯的那家酒肆，叫二小上好茶水，關上門，三人開始計議起來。

　　“少爺，老奴先說，這事兒我覺得是個好事兒，”老錢現在管著幾百號人，權力的增長，讓他自信心爆棚，而且經的事情多了，能力也上來了。“少爺您，昨日說要擴大幾處工坊，老奴正覺著家裡銀錢不足了，現在英國公府入股，至少可以解決我們的銀錢方面的壓力。”

　　“是的，少爺，我也覺得府裡最近，銀錢的壓力太大了，剛還同貴叔再說這事兒，現在府裡存銀只有一千多兩了，肯定不夠雜貨鋪，不對，超市備貨之用。”

　　“你們說的，我都清楚，我現在想的是，給英國公府多少股份，收多少銀子比較合適。”

　　“超市這塊，房子是曹家的，主意也是曹家想出來的，超市備貨我估算了一下，至少二千兩銀子。份子這事兒要少爺拿主意，但我要說，這事既然英國公府提出來，那至少咱們要給人家五成，不然面子上過不去。”李虎道。

　　“老奴也是個意思，十間鋪子至少要算四千兩銀子，再加上備貨的二千兩，就是六千兩，給英國公家五成份子，就是三千兩。”

　　“不能這麽算，至少超市的創意還值個一千兩，而且鋪子是曹家的，我不想加到超市的份額裡去，這樣算下來，超市就是三千兩，再加上裝飾裝修我們再加個一千兩，超市估值四千兩，給英國公家五成，就是二千兩。我覺得行，你們呢?”

　　“老奴(我)也覺得行。”二人同聲答道。

　　“行，就這麽辦！下面再按這個方法議下玻璃作坊的事兒。”

　　“還是老奴先說吧，畢竟李虎他還不太熟悉這塊。玻璃作坊實際上是三個作坊的總和，醋作坊負責釀醋，酒作坊負責釀酒和蒸醋，最後才是玻璃作坊得到玻璃成品。昨日少爺要擴大三個作坊，剛少爺去找張公時，我和李虎就核算了一下，擴大三個作坊至少要三千兩銀子。再算上采購各項的費用，至少開辦起來要五千兩銀子。按照少爺剛剛超市創意的算法，老奴覺得玻璃方子也至少值一千兩，所以玻璃三個作坊估值要算到六千兩，給英國公家五成份子，就是三千兩。少爺?”

　　我沒答話，轉眼看了看李虎，想聽聽他的意見。

　　李虎道:“少爺，貴叔算的不錯，但是這樣的算法，不能解決府裡的問題啊。府裡最大的問題是銀錢不足了，不足以支撐超市和玻璃作坊兩個項目，這樣算下來，僅完成二個項目就要五千兩銀子，再加上超市備貨，府裡至少要備下七千兩銀子，才能成事。現在只有一千兩的存銀，收英國公家五千兩，這還差一千兩呢。”

　　“我也算出來了，”我沉吟一下，道:“這樣吧，超市和玻璃作坊作價一萬五千兩，接受英國府最高五成的份子，具體多少，看英國公府的意思。”

　　“少爺，這會不會讓英國公府覺得我們不厚道?”老錢可能覺得要這麽多錢，有點心虛。

　　我又想了一下，“可以再加上一條，如果事有不協，生意虧本了，曹家二年後按原價收回，這條可以加在合約裡。”

　　“這樣好啊，這樣曹家裡外都能關照到了，少爺您真高！”李虎不聲不響給拍了個馬屁。

　　我沒理會這個，對李虎道:“把剛剛的意思，寫下來，擬個合約。一會兒送給張先生，我這再寫封信說明一下，一會兒一起送過去。”

　　計議停當，叫來小二，拿來的紙筆，我和李虎分別擬定合約再對照著修改。幾易其稿後確定了下來，曹家以超市十間(不含房屋)和玻璃作坊(三大作坊合計)作價一萬五千兩，願出讓五成份子給英國公府。並約定如二年內未見盈利，曹家可原價收回股份，並補償英國公府一千兩缺失。

　　計議好後，李虎就給張勇送了去。我沒去，意思就是這事情，我打算公事公辦，因為張勇想幫襯曹家，但他畢竟不是張家家主，不能太讓張勇難做;二來，作坊的事兒好說，沒東西還有作坊在，但超市不同，未來超市是李虎來運作，正好讓張勇也了解一下李虎，我也看看李虎的辦事能力。

　　半晌，李虎回來了。

　　“少爺，成了。合約就照我們議定的那份來簽，張先生還問我們銀子夠不夠，好不好再借點給我的。”

　　“幾成份子，多少銀子?”老錢急忙問道。

　　“就五成，七千五兩銀子，銀子明天就送到曹莊。”

　　“好，成了就好，明日把合約送到官府去備案，這事兒就算完成了。”

　　“是，少爺！對了，少爺，臨走，張先生還說了句，二年後，股份會回到曹家的，我問怎麽個回法，他就笑笑，也不答，沒辦法我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