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紗自苧羅(3)
青衣男子點頭,
“那是自然,而且在后宮前朝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在長訣小姐這一邊的情況下,太后娘娘站出來了,這意味著什麽?”
旁邊的茶客狐疑道,
“你這意思……難不成是太后娘娘…不認可陛下,及文武百官的做法?”
男子點點頭,目光讚許,
“我記得陛下並非太后娘娘所出,只是太后娘娘的養子而已,而太后娘娘歷經三朝,大周上下誰不讚歎一聲賢後?”
“而且太后娘娘在還是庶人的時候,就因為獻策被封縣主,後來又嫁給先帝成為太子妃,賢德無二,可謂是目光精銳,格局遠大,可是,太后娘娘卻不喜歡陛下,你說,這會不會根本就不止是如今這一件事的原因?畢竟,若只是這一件事有錯,太后娘娘沒必要撕破臉皮去和陛下作對,可是如今,太后娘娘卻是毫不猶豫地站到了與陛下的對立面。”
旁邊的茶客目瞪口呆。
女子壓低聲音道,
“難道是陛下如今有別的事情做錯?”
青衣男子隻道,
“這可不敢亂說。”
關無忘落下一顆黑子,
“內史大人,該你了。”
治粟內史滿頭大汗,心虛得不敢抬頭。
拿起棋子隨便落了一個地方。
關無忘悠悠道,
“內史大人,陛下可說要在宮外不遠的地方修一座佛寺,上次雲貴妃在去萬國寺的路上遇見劫匪,陛下很是擔心,如今,就該是國庫劃帳,畢竟,這新的萬國寺建起來,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嗎?”
治粟內史的冷汗滴在棋盤上。
“關…關大人,國庫…國庫只有兩百五十萬兩銀子,就算是叫我把自己的身家拿出來,也不夠修一座萬國寺。”
關無忘笑道,
“不過就是銀子而已,內史大人何必緊張,明日不就是收賦稅的時間了嗎?這賦稅一收,哪還有什麽沒錢的說法。”
治粟內史睜大了眸子看關無忘,
“你明明就跟陛下說——”
關無忘故作思考,道,
“我說過什麽?怎麽我都不記得了?”
關無忘落子,卻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大人是說,我要向陛下說你與陳王孟家那些事情嗎?”
關無忘一臉為治粟內史著想的模樣,
“別擔心大人,只要你不亂說話,我自然也記不得要說些什麽。”
治粟內史心跳如雷。
當日未時,有人在衙門前擊鼓鳴冤。
擊鼓的青衣書生高聲道,
“大周皇室蒙羞——”
“大周皇室蒙羞——”
衙役出來,
“何人在此喧嘩!”
書生高聲道,
“我有冤情要報。”
見有人擊鼓鳴冤,一些人停住了腳步。
擊鼓之人被引入堂中,而後不久就被趕出來。
衙役拿著棍子,作勢要打人,青衣書生忙躲。
衙役吼道,
“若再來衙門搗亂,必抬棍就打!”
青衣書生將掉落在地的帽子撿起,戴好,
“明明就是你們不願意接我這案子,如今卻說我搗亂,這世上有這樣的王法嗎!”
“你們衙門吃著老百姓的飯,不給老百姓做主便罷,竟還要打老百姓,當真是沒天理!”
聽青衣書生這般說,更多人站住了腳步。
幾個衙役見百姓們駐足,忙道,
“去去去,在這兒亂講什麽,我們可沒有打你!”
“再不走,再不走,我們就——”
說話的衙役忽然覺得不對,要說出口的打人二字硬生生地憋在了嘴裡。
青衣書生憤懣道,
“就怎樣?還要打我嗎!”
青衣書生道,
“你們這些人,定是和那狗官蛇鼠一窩,連案都不讓人報,生怕被揭穿真面目!”
一個衙役聞言,順手就擼起了袖子,將書生提起來,
“小子,胡說什麽呢!你的案子明明就和我們大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揭穿什麽真面目!你明明就是要——”
衙役猛地止住了話頭。
眾人見狀,看衙役的模樣,卻愈發覺得是書生所報的案子一定是直指官府內蛇鼠一窩,說不定還有證據,否則這衙役這麽突然就不敢說下去了。
衙役的面色有些猙獰,看著書生,而書生雙眼一瞪,挑釁地看著衙役,高聲道,
“說下去啊!怎麽不說了,明明就是你們心裡有鬼,貪贓枉法,關大人上諫,陛下允準,長安近日裡本該有一個月削除賦稅的,可是這個消息,我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到,顯然是你們把這錢私吞下去了,那可是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全被這些官官相護的狗官,還有你們這些肮髒的走狗給吞下去了,長安百姓數萬,稅錢必然巨大,你敢說,那些錢都到哪裡去了嗎!”
書生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了眾人耳朵裡。
眾人皆震驚。
賦稅?
這個月免了賦稅?
可是五天前,賦稅才剛剛收上去。
眾人細思著書生的話,越想越是面色陰沉。
是了,前不久才聽聞,因為姚將軍邊關大捷,陛下要大赦天下,而廷尉關大人進宮上諫,力諫不赦,防止作奸犯科之流於世作亂。
而大赦天下的恩澤沒了,必然要由別的東西代替,可是他們近日裡什麽消息都沒有聽到,難不成,這替換了大赦天下的,是減除賦稅?
有人面色漲紅,亦有人眸光凝重。
而衙役見眾人面色大變,忙拎住書生往下一扔,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衙役忙進門, 作勢就要關上大門,而書生爬過去,衙役砰地一下就要把門關上,千鈞一發之際,書生將手臂夾在門上,門並未關上,書生被門夾了這一下,疼得面目扭曲,齜牙咧嘴。
而衙役見狀,忙要掰下書生的手。
書生卻大喊道,
“官府欺詐百姓,私吞賦稅,當眾打人,這世間還有天理嗎!陛下點頭答應要削除的賦稅,卻都被你們昧下了,那可都是我們的血汗錢啊!”
書生的手死死地扣在門上,而衙役用力要將書生的手掰下來。
爭執間已見血。
有魁梧的大漢跑上去,一腳踢開一個衙役,大吼道,
“你們還是人嗎!當街就要打死百姓,你們就不怕遭天譴嗎!”
男子的聲音粗啞,這樣一吼,像是陰風怒吼著吹入深森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