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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長訣》退婚(八)
  退婚(8)

  宮長訣看著孟華文面露淫光,隻覺得惡心。

  宮長訣拿起一旁的酒杯,

  “申姐姐,聽說這宴上的桃花酒都是姐姐府上自己釀的。”

  申行姝笑道,

  “這是自然,但也不過濁酒罷了,怕妹妹笑呢。”

  申行姝拿起酒壺將宮長訣手上酒杯斟滿。

  宮長訣伸出手,將酒遞到孟華文面前,笑道,

  “孟公子可要嘗嘗,否則便是不給申姐姐面子了。”

  孟華文對上宮長訣笑意盈盈的雙眸,心中一震,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長訣敬酒,自然是要喝的。”

  宮長訣笑,然她的笑中卻藏著刀光劍影。

  左窈青和另一位小姐相攜而來,身後跟著朱鈺。

  孟華文看見朱鈺,面色一變。

  朱鈺也氣急敗壞,原來她陪著在亭中坐了半晌的女子竟不是宮家大小姐,而是左小姐,那個真正的宮家大小姐竟然是贈她簪子的人。

  朱鈺的眼神凝在宮長訣身上,轉而看見一旁的孟華文,朱鈺隻覺得呼吸一停。

  華文哥哥已經見過這宮家大小姐了?

  朱鈺看著孟華文,見他站在宮長訣身邊,神態間極是親昵的樣子,不由得氣血上湧。

  完了,華文哥哥該不會看上這宮家大小姐了吧?

  不行,她得先發製人。

  朱鈺上前道,

  “華文哥哥,原來你在這兒,我尋你尋了好久呢。”

  作勢就要站在孟華文身邊,想要擠開宮長訣,宮長訣不動聲色地讓了一步,朱鈺整個人幾乎貼在孟華文身上。

  申行姝眉頭一皺,拉過宮長訣,

  “這是誰,怎的我從未見過,我記得我未曾給此人寄過拜貼。你可要小心些,這女子刻意同孟公子攀談親近,不像是個善類。”

  宮長訣挑唇一笑,要的就是她同孟華文在眾人面前刻意親近。

  孟華文趕緊躲開,這般關系怎能示於人前?

  孟華文低聲道,

  “你怎麽來了。”

  朱鈺卻刻意放大了聲音,

  “華文哥哥,你日前贈我的那首詩,如今我讀通了,這些日子裡,我一直想著要將自己的見解說與你聽呢。”

  眾人乍聞這聲音,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卻都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這是誰家的姑娘,竟如此不懂禮數,在別人的宴會上竟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還同主人家撞了衣衫顏色。偏偏還就壓不住這顏色和這打扮,說話也如此大聲,這般粗魯,好生失禮。

  眾人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孟華文,這女子與孟華文站得這般近,是不知道男女之別嗎?還有,那話中孟華文曾贈她詩文又是什麽意思,尋常男女之間怎麽會互贈詩文呢,難道這兩人……

  不對,明明這孟家是同宮家訂了親的,這女子到底是從哪來的,竟敢橫插一腳。真不知宮家知道了,要怎麽找孟家的麻煩呢。

  宮家本就是低嫁,孟家與宮家定親,孟家可是高攀,這孟華文還未曾娶妻過門就弄出這一遭,只怕是有好戲看了。

  眾人看過去,卻見孟華文身後,申行姝與一個容貌極盛的女子並肩站著。

  這位小姐又是誰家的?竟生得如此好樣貌。只怕同左家小姐相比也不遜色分毫。

  申行姝見眾人都往這邊看來,眼神多少有些疑惑,片刻,她恍然大悟,長訣向來不怎麽參加宴會,想是不怎麽露面,這會子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她是誰呢,

思慮片刻,申行姝便道,  “宮妹妹,聽說窈青說你手受了傷,現在可好了?”

  宮長訣點點頭,笑道,

  “不過是小傷,不礙事的。”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不常出席宴會的宮家的女兒,是了,這般清瘦卻挺拔的身姿,確實有將門長女的氣度。

  只是……

  眾人眼光在宮長訣,孟華文,朱鈺三人之間徘徊。

  這孟華文怎麽敢在未婚妻面前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還有這女子,當真是十分失禮,大庭廣眾之下,與他人的未婚夫糾纏不清,還當著人未婚妻的面。

  孟華文注意到眾人的目光,面色難堪,隻想擺脫朱鈺,便道

  “那詩文我給了不少人,想來這位小姐同別人說說也可,不必同我細說。”

  眾人見孟華文躲避的姿態,又聞其言,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女子硬要貼著孟華文。

  朱鈺瞧著眾人的面色,咬著唇,道,

  “華文哥哥,上回你可是說那詩文隻贈予了我一人的。你怎的這般說呢。”

  申行姝見眼前這般情狀,眼見著就要成一場鬧劇,忙上前道,

  “孟公子的詩文寫得是極好,長亭中有不少人都正在看孟公子那詩文呢,不若孟公子同這位小姐先移步去長亭中,也可探討一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孟華文想著能離開這兒,不讓眾人再看笑話,自是迫不及待,抬步便走。

  有小廝忙道,

  “孟公子,長亭在這邊,請隨小的來。”

  朱鈺見孟華文走了,忙緊緊地跟在身後。

  申行姝暗暗歎了口氣。她所說的長亭根本沒有人,之所以她說要孟華文與朱鈺去長亭,不過是讓他們有個安靜地方把這些糾葛都掰扯掰扯清楚,別在眾人面前出了洋相毀了這宴席。

  再者,長亭雖無人,卻極為開闊,一覽無余,就算是孤男寡女同處,也不容易傳出閑話來。

  看著孟華文和朱鈺走了,申行姝低聲道,

  “長訣,你可要前去看看?那可是你的未婚夫。”

  宮長訣搖搖頭,

  “不必了,我相信孟公子為人。”

  申行姝隻好道,

  “既是這般,我也不好多說,隻請你一定要注意些,這女子看起來確實是與孟公子有些糾葛的。”

  宮長訣道,

  “姐姐說得是,我會注意的。”

  申行姝與身邊侍女囑咐兩句,不多時,便有家丁搬著一個花盆上來。

  家丁朗聲道,

  “宴會開始了,請各位公子小姐入席吧。”

  眾人紛紛入席,因為曲水流觴沒有位置規定,故而宮長訣擇了最後的位置落席,左窈青同廷尉府上的小姐坐在了宮長訣兩邊。

  左窈青道,

  “姐姐,待會兒要是你對不出來了,我小聲提示你便是。”

  宮長訣笑道,

  “你這丫頭,竟小看我。”

  左窈青道,

  “這可不是小看姐姐,若是今日宴會上比的是射箭投壺,姐姐定然高中魁首。可今日比的是對詩文,姐姐可別逞強。”

  宮長訣笑道,

  “你倒是有心,我看你這長安第一才女,倒也名不虛傳,是有幾分膽子骨氣的,竟敢挑釁將門之後,就不怕我生氣了揍你麽。”

  左窈青笑,

  “瞧你這樣,還想打我不是?”

  左窈青道,

  “你看那酒杯飄來了,你可要接?”

  潺潺的流水帶著一方小托盤,上面放著十數杯酒,正緩緩順著流水而來。

  宮長訣道,

  “行的是什麽令?”

  左窈青道,

  “想是隨意說眼前場景便是了罷,畢竟這第一令不過是熱場,說什麽不重要,叫眾人把心思移到這行令上才重要呢。”

  宮長訣道,

  “那你要接嗎?”

  左窈青搖搖頭,道,

  “不接,如今才開場,值得行的酒令定然還在後頭呢。不過,倒是未曾見楚世子,方才我聽申姐姐說楚世子來了,怎麽這會不見人?”

  一旁的廷尉小姐忙答話,

  “楚世子並不是來赴宴的,只是丞相大人有事與楚世子商議罷了,方才我聽引路的婢女說了,說是跟西北蠻夷戰事相關。”

  宮長訣眸色一緊,如今宮韞正在西北大戰,前世裡這場戰役打了半年才平定,但到底是平定下來,宮韞也全身而退,所以宮長訣沒有多擔心,這會兒楚世子來尋丞相說戰事,難道是其中出了什麽意外?

  宮長訣道,

  “可是西北出了什麽意外?”

  廷尉小姐搖搖頭,

  “若是大事,只怕此刻就不是與楚世子商量了,此時朝廷上下當是震動才是,也許只是一些細節罷了,我聽說是什麽糧草之類的。”

  宮長訣松了一口氣,前世裡確有糧草緊缺這一遭,後來大周的軍隊步步殺敵,將敵方糧草奪走,糧草緊缺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原來說的是這件事,想來並不是什麽意外。

  左窈青接了新一輪放下的酒杯,緩緩道,

  “業無高悲志當堅,男兒有求安得閑。”

  眾人道好。

  “雖是女流,有此風骨也可傲世了。”

  左窈青淺笑,

  “謬讚了。”

  托盤傳至末尾,又一托盤傳下,

  申行姝笑道,

  “此番的詩題,便是這春時菊花。”

  曲水流觴的首席上擺著一盆菊花,細嫩的花瓣重重疊疊,純潔的白色可凌萬紫千紅之上。樣態似極孤傲而清瘦的美人。

  托盤傳至申行姝的弟弟申行霈面前,申行霈抬手拿起一杯酒,朗聲道,

  “一素百芳中, 謀卻春華色。”

  眾人叫好,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左窈青的視線凝在他面上,他一身玄衣,坐姿端正,眉目朗逸,她不由得嘴角輕輕上揚。

  陸陸續續有幾個人拿了酒杯,所說的詩卻都沒有申行霈所說的那句妙。

  申行霈所作的那句詩中的一個謀字便將這鈴白菊的絕美一一盡現,眾人冥思苦想,托盤上的酒還剩許多,卻沒人接。

  流至左窈青面前,眾人的目光都凝在左窈青身上,左窈青素有才名,這杯酒,只怕是要接的。

  左窈青手指輕輕點在了托盤上,阻止了托盤往下流,她拿起一杯酒,笑道,

  “百芳無一色,何處斂春來。”

  眾人聞言,沉默片刻,很快便有人叫好和鼓掌。

  申行霈說一素百芳中,謀卻春華色,是說這一朵素色的鈴白菊在豔麗的百花中依然能獨佔鼇頭,奪盡春色。

  而左窈青說百芳無一色,何處斂春來,是說百花都是無色的,哪裡有春天給這株鈴白菊奪?

  看似在貶這鈴白菊不能奪盡春天,實則卻是再說這一株鈴白菊讓百花皆失色,百花失色,便不是萬紫千紅的春天了,這一株鈴白菊的美色連季節都給改變了,哪還找得到春天。

  明著是貶,實則是褒。

  而且與申行霈幾乎是以對話的方式而寫,一唱一和。

  申行霈的目光沉靜,看向左窈青,片刻,又轉回視線。

  左窈青笑著放下酒杯,悄悄回頭看申行霈,卻見他仍是看著面前的鈴白菊,她眸中歡欣一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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