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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安好》第6節 無眠夜的下弦月
  母親那時,已經40多歲。我手裡握著半截鉛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仔細端詳起這個女人。

  我看到母親略顯佝僂的脊背、我看到了母親因纖瘦而突出皮膚表面的骨骼棱角、我看到母親因體力衰弱而輕微勞作便布滿細密汗珠子的額頭。其實,那幾年,我看到了母親太多的變化,有些變化隱在時間的鉸鏈中,它讓齒輪在傳動了無數個春秋之後,才讓我發現,無論四季再如何更迭,我也彌補不了因我的年少無知而給母親所帶來的心傷,而這種痛,即便母親離世的那一年,我也未能全然理解。直到我在長大之後,不情願地複刻了母親的某些生命長調。

  在我入學之後的這二、三年,外界物質世界對我的心靈衝擊是根本無法逃避的。我如同這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樣,在毫無自製力的情況下,任由金錢去猥褻我年幼三觀的形成。

   90年代的中國南方城市,江蘇省作為水陸樞紐,承來了眾多國內外新鮮且奇特的思想和資源,發展速度極快。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就如同脫韁的野馬,看到這世界上的什麽都是新鮮無比,除了和母親呆的那個晦澀陰暗的家。我會豔羨身邊同學的新文具,會羨慕他們父母的優秀,會羨慕他們的錦衣玉食,會羨慕很多很多。

  精神世界的膨脹,最終導致了我靈魂的浮誇。我開始把心思放在了除了學習之外的一切事情上,我甚至為了得到一塊帶有香味的橡皮,而給那肥頭大耳的有錢人家公子刷弄髒的球鞋,而這一切,我自始至終沒有告訴過母親過。

  當母親在整理書包時候,見到那草莓樣子的橡皮時,皺起了眉,她問我這東西從哪裡來的。因為母親知道,她幾天才給我5毛硬幣作為零花錢,我根本不會舍得去買對於小學生來說如此昂貴的東西。我一直咬著嘴唇沒有說話。母親急了,她敲了敲桌子,擲地有聲地問我,究竟從何而來。可能是因為心中對母親又怨恨,而這種怨恨又不知從何而來,我一直緘默不語。

  你問我恨什麽?於當時,我恨母親的軟弱,恨母親的無能,恨母親沒有文化讓我丟了臉,恨母親沒有給我更優越的生活條件。這麽多怨恨堆積在一起,導致了我和母親的敵對關系。當然,這種關系,隻來自於我單方面。

  我見到母親氣得手抖了起來,她最後問我的那一遍,語氣裡明顯帶著顫音。我啪地一聲把筆摔在了桌子上,力度之大,致使鉛筆跳了翻個個子蹦到了地上。我猛地回頭,把我心中的不滿通通傾倒給了母親!我把我憋了許久的恨,都刀刀扎在了母親的心上。

  我說完之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我可以很清晰地聽見,落在地上的鉛筆滾落在牆角的空綽之聲,那聲音,我猜,可能就像母親當時心裡空落落般一樣,帶著觸壁的冰冷,帶著幾經回轉的雁落孤鳴,繞在心房深處,撞擊得千瘡百孔。

  母親怔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不敢回頭去看她是否已經定格在了光陰之中。母親的矗立不動,使我發毛。許久之後,母親緩緩抬起放在我椅背的手,轉身,一步步向臥室而去。母親沒有歎氣,也沒有哭泣,可能,她的眼淚,已經沿著心底那條蜿蜒曲折的河,流進了那晚天上的下弦月吧。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會讓母親傷心,但或許是因為年幼,所以,我仍舊沒心沒肺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那晚,窗欞旁的褪色窗簾並沒有拉上。我就這樣,

和母親肩並肩地躺在床上。看窗外那非黑即白的天,看天上那黯淡了年華的那輪殘月。  母親一夜沒有合眼。我曾偷偷看她幾次,她幾乎一個姿勢,一直望著頭上的棚頂。眨眼的頻率告訴我,母親,有心事。

  第二天,一切如舊。我似乎只能從母親迷離的眼神中,捕捉到昨晚發生的一切。在我出門的時候,母親低頭的一瞬讓我恍惚間覺得,一夜之間,母親白了一些鬢染之發。我走下樓梯口,努力搖了搖頭,我告訴自己,花了眼而已,一夜白頭,那是小說,是小說!是小說騙人的鬼把戲。

  接下來的日子,不過都是複製與粘貼而已。母親與我之間的話,明顯少了些許,可我並不以為然,對我而言,倒是清靜得很。

  一個暑假過去。小學四年級的上學期,剛一開學,我便在我蝸居般的世界中,亂了陣腳,這一亂,就如同寄居蟹突然沒有了可以蜷縮的窩,然後就那樣,赤裸裸地橫行於世界之上。

  開學的日子,所有的同學都是興奮異常的。偏偏這時,老師讓班長發下來家庭信息核查表。這表需要填的內容並不多,但,僅僅是這簡單的幾筆,卻讓我犯了難。父親一欄,名字,我憑記憶,寫了曹牧,那牧還寫成了木頭的木。但工作那一欄,我卻編不出來了,我咬著鉛筆,滿腦子搜索他可能是幹什麽的。

  我的同桌,是一個家境較為優越的男生,母親是老師,父親是南京市某街道辦事處的領導,他為家裡獨子,姓闞,叫闞濤。其實,闞濤和我平時關系不錯的,我也會把母親給我帶的炒雞蛋分給他吃,但他,有著小孩子通有的特性,欠兒!

  當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將表填寫完送給老師的時候,闞濤回來趴在我桌子這邊,欠兒欠兒地瞅著。我忙伸胳膊蓋住了空缺的橫線。闞濤撇撇嘴:“曹沐夕,你該不會連你爸幹什麽的都不知道吧!”說完,獨自捂著嘴笑,並且回頭和後桌的同學說我不知道自己家長做什麽的。

  我一聽,急了。我本來就生活不優越,自卑心理本就壓得我喘不上氣,如此之時再讓同學落下笑柄,是我根本無法容忍的。於是,我聲音很大地衝著闞濤喊到:“別胡說,誰說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會寫那幾個字。”

  闞濤眉毛一挑,白白的皮膚透過教室裡的光,顯得特別透明。

  “哪幾個字?你說說,說不定我會,我教你。”其實,闞濤並無惡意,可誰讓我是撒謊者,撒謊容易,圓謊可著實費勁。他這一問,我更是著急了。臉憋通紅,因為,以我的見識度,真是編都沒有詞。

  闞濤見我半天吭不出來一個字兒,忽然壞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沒有爸爸吧?!哈哈,我忽然想起來,這麽久,一直都是你媽給你簽卷子,還簽的歪歪扭扭跟蚯蚓爬似得。”他這一說不要緊,鄰桌的都過來隨聲附和。一時間,我感覺自己的血向上湧,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掩蓋自己如此落魄的家境,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命運的卑微。於是,我伸手打了闞濤一巴掌,這一巴掌,就落在陽光下白透的臉頰上。

  闞濤生氣了,他一把抓過我遮擋的單子,快步跑向老師。班裡瞬間安靜了。闞濤在從過道回來的時候,得意地看著我,那表情,就像挑釁一般。而我,呵呵,已經喪失了一切的戰鬥力。老師叫我的名字,我耳朵嗡嗡作響,我不知道老師要問我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如何回答,我只知道,下午透過窗子的太陽,曬得我暈頭轉向。

  一時間,便昏了天,暗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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