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禮貌,自然是好事,也會讓人心生好感。可是如果太有禮貌,有些時候就會讓人覺得十分有負擔了。
比如說此刻,陳言的感受就是這一對看起來有些古怪的父子讓人很有負擔和壓力。說起來,自然就是這對父子太有禮貌了,以至於陳言覺得他就是一個不懂禮貌、沒有家教的粗俗人。
雖然和這對父子言語不通,只是陳言也覺得這對父子對他很有禮貌,甚至有著明顯的討好意味。現在又不知道身處何方,陳言也只能跟著這對父子一起下山了。
陳言喃喃自語,忍不住搖頭苦笑道,“真的禮貌,太有禮貌了!”
之所以這麽說,就是因為那個半大小子微微站在陳言的身前。雖然不是很懂這小子說的話,但是應該是‘請’之類的意思。
天可憐見,這就是在山路上而已。每次遇到什麽拐彎處,一直微微走在前面的半大小子就會指路。
劉徹心潮澎湃,不過還是強自鎮定下來。他和霍嬗遇到了仙緣,也成功的取得了仙人的一些好感。起碼仙人現在沒有再打算飛天離開的意思,仙人願意跟著他們一起下山。
只是劉徹覺得這還不夠,他希望可以長生不老,他希望能夠飛升仙境。
不過劉徹也覺得激動,雖然現在不懂仙人的語言,這個仙人看起來也有點怪。但是他是親眼目睹仙人從天而降,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遇到了仙人,而不是此前的一些方士說的那些故事等等。
劉徹不在意現在遇到的一些小小困難,他願意虔誠的學習仙人的語言。而且只要仙人願意留下,他會以虔誠之心打動仙人!
當看到霍嬗那小子想要再次指路的時候,陳言基本上是徹底崩潰了。他又不是路癡,根本不需要這樣讓人負擔感十足的禮貌。
所以陳言快步上前,一把攬住霍嬗的肩膀,“小子,還是算了吧。我算是怕了你們,到底是什麽樣的家教能教出你們父子兩個這麽一板一眼!”
霍嬗有些惶恐,他覺得神君似是對他有些不滿。可是即使沒有聽懂神君在說些什麽,不過霍嬗也覺得神君沒有真的生氣,好像還有一些親昵之意。
霍嬗小心的看了一眼劉徹,擔心皇帝陛下生氣。
當然擔心了,君上求仙之意甚誠。雖然霍嬗也希望得到仙緣,只是他絕對不敢搶走屬於君上的仙緣!
劉徹微微點頭,他自然是希望神君可以對他更加親近。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神君似是更親近霍嬗。劉徹其實心裡有些竊喜,他更擔心神君無欲無求,擔心神君飄然離去。
如果霍嬗能夠纏住神君,如果霍嬗能夠取得神君的信任,這也對他有幫助。至於霍嬗的忠誠,劉徹是一點都不擔心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只是帶著霍嬗行登封禮!
這是一段尷尬的路程,在陳言看來就是不折不扣的尷尬。
這對古怪的父子說的話,陳言是完全不懂的。而且這對古怪的父子,實在是太有禮貌了,一板一眼的禮儀讓人新生負擔,讓陳言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過劉徹和霍嬗是激動的,因為他們遇到了從天而降的神君,因為神君對他們有好感,因為神君願意跟著他們一起下山……
“唉,小帥哥。”陳言忽然招了招手,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麽好像這裡沒有其他人?”
霍嬗立刻來到陳言身邊,沒有小跑、快步,但是速度絕對不算慢。最主要的是霍嬗看似不急不緩,然後垂手恭立在身側,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很有美感。
陳言無奈的捂住額頭,歎息道,“算了,我還是不要說話了。”
真的不能說什麽了,因為現在彼此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麽。可是只要陳言一開口,那麽對方肯定禮儀周到、態度恭謹。哪怕是根本沒有明白陳言在說些什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只是對方肯定會是一副內疚的樣子。
一行三個人各懷心思,慢悠悠的下山,一點都不慌不忙的樣子。
只是忽然間陳言腳步慢了下來,一把拽住劉徹的胳膊急忙問道,“唉,我們到底在哪?”
“神君,請!”見陳言主動開口,劉徹開心的引路道,“神君,予已設明堂。”
陳言急了,指著前面問道,“這是哪個劇場?在演什麽戲?”
看到陳言似乎有些急、有些緊張的樣子,霍嬗看了一眼劉徹。在劉徹微微點頭的瞬間,霍嬗迅速行動起來,小跑著離開。
霍嬗這次一路小跑,他覺得神君不喜軍士,所以立刻安排開來。
陳言可以說目瞪口呆,他錯愕不已的看著山路兩邊旌旗招展,很多上身穿著單衣、套著甲胄,下身穿著小口褲子,但是基本上都用綁腿綁住。
這些人,手持長戟、長戈等兵器不說,關鍵是一個個都是額頭上裹著布、戴著冠,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兵馬俑的造型。
“神君,請!”劉徹微微一笑,笑著說道,“士卒粗鄙,多有冒犯。”
陳言可不管這些,他有些被嚇到了。雖然喜歡冒險,只是陳言絕對不喜歡被嚇唬、被耍。
“大哥,別耍我行不行?”抓著劉徹的胳膊,陳言苦笑道,“你們這裝扮,是哪個劇組?”
劉徹可不管這些,他現在更多的是開心。因為神君主動抓著他的胳膊,這是代表親近。
既然神君已經主動表示親近之意,劉徹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作為一個權謀高手,劉徹同樣也是一個洞悉人情的存在。
輕輕握住陳言的手腕,劉徹笑著說道,“神君,請!”
其實依然是雞同鴨講,大家根本都不知道對方是在說些什麽。這個時候,大家也都是各有心思。
陳言這個時候早就無能為力了,他覺得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這對古怪的父子到底是在賣什麽關子,看看這些人到底是在演什麽大戲。
劉徹更多的還是開心,因為神君願意跟著他一起走,神君對他的親近並不抵觸。
霍嬗一路小跑,小聲訓斥、安排,沿途的一些郎衛、兵衛等等,有序的迅速散退。
這是很反常的一幕,因為按照這次封禪的行程,天子和奉車都尉會從山陰下山,會去按祭後土的禮儀禪泰山東北麓的肅然山,這才是完整的封禪儀式。
只是這一次,守護在山路邊的士卒被奉車都尉霍嬗呵斥散退。這些士卒根本搞不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麽,可是執行力強,這就是這些士卒們應該有的品質。而且奉車都尉可不是普通人,這是大司馬、冠軍景桓侯獨子,這些護衛在山路邊的一些士卒,他們的上司衛尉路博德就是跟隨霍去病北征匈奴才因立下戰功封為符離侯,一年前以伏波將軍的身份與樓船將軍楊仆等進擊嶺南。
霍嬗可沒有什麽心思去和其他人解釋什麽,他只是想要迅速的完成這些工作。冒犯神君,這是大不敬,這會耽誤陛下的仙緣。
就在霍嬗呵斥這些士卒的時候,一個體形魁偉、容貌威嚴、目不斜視的青年快步跑了過來。
他恭謹作揖問道,“君侯?”
霍嬗一看來人,立刻說道,“金侍中,速速驅散沿途護衛,百官不得靠近!速速去辦,不得耽擱!”
青年一愣,有些為難道,“君侯,這是為何?”
“哪有那麽多為何?”霍嬗不高興了,在陳言面前他是懂禮貌的孩子,但是在其他人眼裡,他是冠軍侯、侍中、奉車都尉,“耽誤了君上大事,爾等擔待不起!”
青年這下更加恭謹了,十一年前冠軍景桓侯自隴西出發北擊匈奴擊佔據河西地區渾邪王、休屠王部,其中就有眼前這個青年,他本是匈奴休屠王太子,當初他十四歲,他便是金日磾,這個曾經在黃門署飼養馬匹雖然前兩年因皇帝賞識而升官的異族王子,可不敢得罪霍去病的獨子。
更何況明顯是有大事發生,謹慎的金日磾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