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糾結，他腦殼裡一片混亂，他很猶豫。他垂頭喪氣地走回家，父母兄弟們正在吃早飯。

　　父親看到他就放下碗說:“看你這樣子都是沒有成，我昨天就告訴過你了，世上沒有這種好事輪到你。我似牛一樣辛辛苦苦地供你上學就是希望你考上大學，跳出龍門，不要似我一樣當農民。可是你沒有考上，是你自己不爭氣，沒有辦法了，你只能認命似我一樣安心地種地了。”

　　龍濤盛了一碗紅薯飯一邊吃，一邊低著頭小聲地說:“其實我可以去當教師，或者乾別的，不用當農民。但是我不想對不起你們，你們含辛茹苦地把我養這麽大，我不能就這麽丟下你們。”

　　他的話才到此，他爹龍恩平就急急地問:“你什麽意思呢?你這話講得不清不楚的，勞資聽不明白，你講清楚些。”

　　龍濤“嗯”了聲，更為小聲地說:“昨天晚上我同王菊紅談過了，她說如果我樂意到她家倒插門，她爹有辦法讓我去教書或者去幹別的工作，不用當農民。她的兩個姐姐都出嫁了，她爹沒有兒子，要將她招上門女婿。我考慮到這樣，我以後就不能孝敬自己的父母，自已的孩子也不能隨我姓龍，所以我拒絕了。”

　　他爹沉默了，他媽卻隻略微想了想就說:“濤兒，你去上門，不上門，依我們村，依我們家的這條件你很有可能娶不到老婆。我們村不少年輕人都是因為地域條件太差，家裡窮才打光棍的。不少媒婆領著外地姑娘來看一眼這大山裡就匆匆走了，個個是嫌棄這裡太窮，太落，才不樂意嫁這裡的。王大友是首富，你去了他們家不光自已不用受苦了，以後還可以幫自已的弟弟妹妹們。雖然倒插門名聲不怎麽好，但是有自已的老婆，我們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娶姑娘來了。我與你爹也沒有能力替你娶，供著你們幾個孩子讀書，我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只要王家樂意你就去，我與你爹還可以自食其力，等我們真正老了，你哪時也應該可以當家做主了。你與老婆搞好關系，你好好對待她的父母，她不可能不養我們吧?她總要盡盡心吧?”

　　說完這麽多的龍媽媽，一邊歎息，一邊眼中就溢出了淚花。

　　龍濤一搖頭說:“不去，我到外地打工去，我不能讓人笑話，我要孝敬自已的父母。天無絕人之路，我才不信，我這麽年輕會賺不到錢。”

　　龍恩平大吼:“你放屁，你去外面哪裡呢?我也聽說了去南方打工的人都是親戚朋友帶去的，還有不少人去了找不到工作又灰溜溜地回來。有的還回不來了，在外面當乞丐，再說沒錢你能走著去不成?我剛才想了，你媽講的對，去王家上門對你以後有好處，不養我們沒關系，我們只希望你好。如果你真有本事好好乾幾年就出息了，王大友有錢給他家上門我樂意。王大友即然是招上門女婿，他的財產肯定是留給這個女兒，這事合算。王大友同我們村長關系好，我去找村長講講，求他去說合。”

　　龍濤大吼:“不要去找村長，你們樂意，我自已去說就成，我自已如果談不攏，村長去講也沒有用，相反還會讓人笑話的，這事先不能讓人知道了。”

　　吼完他放下碗就站起來向外走。

　　他一邊向山下走，一邊想:父母講的話是正確的，如果自已不倒插門，真有可能會打一輩子光棍。村裡連去鎮上的公路都沒有，姑娘沒有幾個樂意嫁到自已村上來的……

　　他沒有直接去木工廠，他走到鎮上到處轉悠，鎮上與自己村上就是大不一樣。尤其是王菊紅家更是與自已的家有天壤之別，難怪王菊紅會對自已趾高氣揚。

　　他轉到了中午飯時才去木工廠，王菊紅見到他臉一變很不高興地問:“你還來幹嘛?滾呀！我不想看到你。”

　　龍濤湊近她嬉皮笑臉地說:“我舍不得離開你，我樂意倒插門了行不?我想同你恩恩愛愛地過日子，以後一切聽你的話，按你的辦……”

　　他哄了王菊紅好一陣，王菊紅高興，開心了，當即滿臉笑得稀爛地伸雙手吊著龍濤的脖子，張嘴似蜻蜓點水般地往龍濤臉上，嘴上“叭！叭，叭……”地亂親，狂啃了一陣就領著龍濤去吃午飯。

　　兩個人吃過午飯，又手拉著手地走向王菊紅的家去見王大友。王菊紅拉著龍濤走到王大友面前就滿臉堆笑地說:“爸，我正式戀愛了，這是我男朋友，他帥不?”

　　骨瘦如柴，臉上沒有一點肉，只有兩片皮的王大友鼓著一雙小眼睛，對著龍濤一邊上下溜溜直轉地打量過不停，一邊笑眯眯地說:“人長得還帥氣，還可以，哪個村的?”

　　龍濤馬上躬了躬聲回答:“叔叔，我龍嶺村的。”

　　王大友當即臉就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冷冷冰冰地說:“龍嶺村是我們鎮最窮，最苦的大山村，我是全鎮的首富，這親怎結呢?你爹是哪個?”

　　龍濤臉一紅小聲地回答:“我爹是龍恩平。”

　　王大友擺了擺頭說:“不認識，沒聽過這麽個人，我認識的都是有錢人，沒錢的人我不交往的。你同我女兒談戀愛應該是看上了我家的錢，愛錢是好事，但是我要招上門女婿。以後你只能住我家裡，替我做事，生了孩子也是跟著我姓王，如果不行，你們倆馬上終止來往。如果行，你們可以住到一起，試著交往，試著生活。反正一句話到我上門就要聽我們父女的話，不樂意隨時滾。我有錢，我女兒又這漂亮，聰明，不少人想到我家倒插門……”

　　王大友趾高氣揚地說了好一陣，王菊紅就領著龍濤走回了木工廠，兩個人也就是從這天起正式同居了。

　　王菊紅果然沒有讓龍濤失望，不過幾天龍濤就成了絲毛溪村小學的一名教師。

　　一年後王菊紅生下了女兒蕾蕾，龍濤在絲毛溪教書兢兢業業，因教學質量好年年加工資，有獎金。這回居然加到了一百二十元一個月，他看到了前途，他高高興興地連夜跑去向王菊紅報喜。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已剛好無意中撞到了王菊紅在同別的男人幽會，他沮喪萬分地走進絲毛溪學校，躺在床上反覆地想:難道自己錯怪了王菊紅，王菊紅沒有背叛自已嗎?可事實上平時她一個人睡覺是穿小褲，戴紋胸的。整整三年了，自已很了解她的……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想到天亮。

　　他很愛教師這種職業，很珍惜這份工作，第二天，他又精神抖擻地走進教室為學生上課。到了星期天，這次他沒有去鎮上，他一個人呆在學校裡。他希望以此讓王菊紅知道自己在生氣，然後王菊紅主動來向自已解釋一下，哪怕是她向自己撒個謊，自己心裡也好過一些， 自已也可以原諒她這一回。

　　然而王菊紅沒有來，一連兩個星期龍濤都沒有回木工廠，王菊紅也一直沒有來。龍濤沒有等來王菊紅，卻等來了聯校的王校長，放暑假的前一天，王校長刁著一支煙走到龍濤面前冷冷冰冰地說:“龍濤，如果你不去向王菊紅賠禮道歉，不打算去王菊紅家了，那你也就不能當教師了。你能年年評先進，年年漲工資，並非是你真正有能力，而是我看在王菊紅的面子上在抬舉你。我現在給兩條路你走，一是你明天回到王菊紅哪裡，以後乖乖地一切聽她的;二是你明天辭職，下學期不用來了，你仔細想想，好好考慮清楚。你離開王菊紅，你什麽也沒有，你只能又回到山裡去當農民。”

　　說完這些的王校長“呸！”地一口吐掉嘴巴裡的半栽煙，不待龍濤回一句話就背起雙手牛氣衝天，冷哼不止地走了。

　　龍濤看著地上的煙頭，頓時知道王菊紅床邊的那些煙頭是誰吐了。龍濤徹徹底底地心涼了，他把學生的評估寫完，又寫了一封辭職信，第二天交給小學校長，就背起自已的被子安安心心地走向了山裡的家。

　　他一邊走，一邊想:王菊紅不同自已解釋，自已又三個星期沒有去她哪裡，自已再去只會讓她更看不起自已。自已是個男人不能為了一份工作，一個並不愛自已的女人，一個所謂的老婆，一個所謂的家，而作賤自已。自已出去闖，路是自已走出來的，好男兒志在四方。三年的夫妻生活自已受盡了王大友的白眼，看盡了他們一家人的臉色，自已忍氣吞聲到頭了，絕對不能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