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荷的身子已經大好,這修養了一年多,要說不見好是不成的,蘇婉瑤和侍女一邊一個的扶著她,也到蘇家的老祖宗牌位前磕了頭。
午飯十分豐盛,許多往日裡不吃的,或者舍不得吃的,今天都會吃,幾個出嫁的姑娘還都往家裡捎了東西來,吃的用的穿的看的,應有盡有。
蘇婧瑤嫁的是經商人家,蘇沛瑤嫁的是昌郡王府那樣的大家大戶,所以送回來的東西必不寒酸,只有蘇玉瑤一點沒送,甚至還寫家書回來求蘇耀給她送些銀錢去,說是沒法過日子了,婆家不待見上頭被婆婆壓著下頭被當家夫人邵言兒壓著,別提多苦了。
看見那書信,若放在一年前的蘇耀,定是心疼的不行,不僅要給送錢去,還說什麽也要到蕭家去給三女兒討個公道回來。
可如今他已經摸透了曹氏母女的法子和習慣,又怎會輕易上當?
午飯做了一整條的清蒸鯽魚,湯做了兩道,一道蝦仁冬瓜湯一道野山雞湯,紅燒卷筒雞做的有一股鹹香味,魚香荷包蛋一口氣放了十二個雞蛋,好像擔心誰不夠吃一樣,八寶兔丁裡還放了黃瓜丁和蘿卜丁,花吹鵪子外皮有些微微的糊香,熗拌竹筍絲和清炒小白菜、冬菇燴筍片算是桌上難得的素菜,梅子酒用熱水滾出來溫好,吃起來酸甜不醉人,清炒牛肉脯軟硬適中,就連老太太吃起來都不覺得嚼不動,冰糖醬肘子有些油,這菜吃的人不算太多。
一大桌子的菜,取了十二這個吉祥數,原本廚房還打算做的,只是秦曼槐沒讓。
其實根本就沒人能吃得了那麽多,每次過年的飯菜撤下來能吃個三分之一就不錯了,多做菜也都是浪費。
蘇耀在桌上說了幾句話,還和去年一樣,意思是家裡明年要消停些,別弄出聲響來,別惹出禍事來,兄弟姐妹應當同氣連枝,畢竟家裡的人都是共榮共損,誰也跑不掉。
主要的是,像去年蘇玉瑤的事,那絕對不可以再發生了。
還有,來年蘇應寬就要成家了,不出意外的話蘇惠瑤也會嫁人,蘇青瑤已經定了人家也快嫁人了,蘇錦瑤就算不嫁人也會說個婆家什麽的,孩子們成家立業是好事,萬萬不能在那個節骨眼上出岔子。
這午飯吃的還算消停,其實得分人,像不在意蘇惠瑤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那就是覺得消停,若像蘇墨瑤一樣看不上蘇惠瑤那個表現的,那這頓飯吃的就別提多憋屈了。
蘇耀有些生氣,但還是考慮著今天過年,給孩子留點面子不去訓斥,可蘇惠瑤卻是一點也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她倒也不是真哭,就在那愁眉苦臉的傷春悲秋,時不時歎口氣,像是受了什麽說不出口的委屈一樣。
“爹爹,咱們全家在這兒吃團圓飯,惠兒是很願意的,可一想起娘她還在床上承受著痛苦折磨,惠兒這心裡頭…就好似滾油一直烹一般…”
蘇墨瑤聽完嗤笑一聲,終究是看在今天是過年的份兒上沒懟她。
不過蘇耀卻是不願意聽見這種話“你也真是的,過年的日子提那個做什麽?還能是誰委屈了不成,做錯了受罰那是天經地義的,別在那兒不覺景兒,要是心裡頭不舒坦那等吃完飯你就去映霞居陪你娘去。”
這話說完,蘇惠瑤一撅嘴,倒是不敢再裝可憐博同情了。
二房的人在自己家用過了團圓飯,舉家一起來到了大房這兒慶賀過年,蘇耀和秦曼槐給二房每個孩子都封了壓歲錢,自然了,大房的孩子也有,不過僅限於沒及笄的。
蘇青瑤在前幾天的驚嚇中成長了不少,原本她就冷靜懂事,現在就是更冷靜更懂事了,不過看誰都有些警惕,顯然是被那次的事嚇怕了。
不過變化最多的是蘇沁瑤。
若說蘇易瑤的遠嫁嚇著了她,讓她為自己以後的親事趕到了懷疑,那這次胡芷柔被趕出蘇家,可以說是徹底嚇著了她。
以至於秦曼槐給她的壓歲錢都是想了好久才接的。
以前她最是不懂事,蘇韻瑤和蘇墨瑤她們幾個沒少和她不對付,她自大高傲,總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總之幾個姐妹都沒有哪個和她特別交好。
同樣的,她也幫蘇惠瑤做了不少的錯事。
可今天一見,她變了很多,時刻都像是一隻容易受驚的兔子,吃茶吃不安穩,用點心用不安穩,就連旁人誰不小心碰著她一樣都夠她喘兩聲粗氣的了。
胡芷柔這人,不能說她這母親做的對與不對。要說對的話,她曾為了自家娘家的利益慫恿兩個女兒去偷田產地契,這對嗎?不對,可要說她不對的話,她又很多時候都在時時刻刻的為兩個女兒著想,怕她們吃苦怕她們受委屈,這也是說明她這個母親做的不錯。
世上的對錯從來沒有哪個特別正確的評判。
蘇韻瑤笑呵呵的和蘇青瑤說著話。
“幸虧那丁家是個知禮識抬舉的,不然你怕是要委屈了。”
蘇青瑤說“也沒什麽委屈的,他們怎麽想都正常,不過他們選擇相信我我很高興,那是個好門戶。”
“婚期快定下來了吧?”蘇韻瑤問“等定下了我讓我娘給你備一份兒大嫁妝,覺得讓你腰杆硬起來。”
蘇青瑤有些哭笑不得“別了吧,咱們倆不一樣,我嫁丁家這麽個小門小戶也就罷了,你以後可是要做正室主母的,你的嫁妝少不得,讓嬸嬸替你和墨瑤妹妹攢吧,我外祖家是商家出身,這點必虧不了我,放心。”
“那可不成。”蘇韻瑤開著玩笑道“我還指望我出嫁的時候二嬸給我備一份兒嫁妝呢,這要是不提前給你備一份兒,將來我怎麽好意思要二嬸的?”
“你這個小蹄子。”蘇青瑤指著她掩著嘴笑。
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紅彤彤的燈籠照的地上的雪都是橙紅色,全家人在一起守歲,大房二房的人難得都聚全了,除了曹千憐。
蘇應宵這陣子禁足可真是沒白禁,現在的他胡茬都長出了好些,一看便知是不整天打理的緣故,話也少了,待老太太也比以前有禮了一些,不過和蘇應宸卻是更不對付了。
兩人沒張嘴吵架,而是水底下推船,暗裡較勁。
老太太賞給蘇應宸的點心,蘇應宵接了遞給蘇應宸,期間把那點心捏碎了半塊,這蘇應宸都沒出聲。
蘇耀說讓蘇應宸多去看看他親娘,蘇應宵聽了一聲嗤笑,像是不相信的樣子。
秦曼槐讓蘇應宵多和他八弟弟學學,他聽見時表情很不對,像是不服氣,好像一眨眼他就要掐住秦曼槐的脖子一樣。
蘇韻瑤和蘇墨瑤相視一眼都沒說什麽,她們這個哥哥可沒人比她們還了解了。
自私、自大、利己、不為別人著想,行為不檢點、不上進總想著靠家裡養活等等,他的缺點可以說是一抓一大把,要說優點呢,一時半會還真找不著。
想當初蘇應宵犯錯,曹千憐到蘇耀面前求情,那是好說歹說的硬扯出一堆優點來,什麽為家裡著想,什麽在外頭維護家裡的名聲,明明是在外頭因為吃醉了酒踩了人家的腳被打了一耳光動起了手,到曹千憐的嘴裡就變成了什麽維護家裡名聲,是出於好意,那人說蘇家壞話讓蘇應宵聽見了,正好還醉了,所以才動手的。
還有什麽為家裡著想不花家裡的錢,因為他去瀟春樓兜裡沒錢了,就管那些狐朋狗友借了一些,回來也不打算還,被告到了家裡,蘇耀大怒可也讓曹千憐的舌燦蓮花鑽了空子。
許許多多的事可太多了,這個大哥哥是一點好的帶頭作用也沒有,整天惹是生非自私貪婪,對待下頭那些個弟弟妹妹也是沒什麽好心思。
這次看似好像學好了些,但蘇墨瑤和蘇韻瑤心裡頭清楚著呢,要真是解了他的禁足,兩天半他就得像以前一樣,只會更嚴重不會收斂一點點。
好在他還知道今天是過年, 沒弄出什麽大聲響來,讓老太太和蘇耀還算滿意的過了個年。
夜空中月亮昏暈,星光稀疏,淡淡斑駁的燭光打在地上,顯得這熱鬧的夜有些許的寂寥。
回沁竹軒的路上,蘇韻瑤不免想起去年的現在,那時候五姐姐還在,還能和她手挽著手相攜一起回沁竹軒。
“韻兒。”蘇耀的聲音從後頭響起,兩個姑娘一起回頭看他。
“怎麽了父親?”
蘇耀走到蘇韻瑤的面前,遞給了她一個正燒著熱炭的手爐“這些日子天冷,你病才剛好,別著了涼,注意身子,還有白小公爺的事,有什麽事一定要同父親說,咱們家裡人幫你想辦法,別自己拿定了主意坑害了自己,想想你易遙堂姐,要不是因為那件事也不至於嫁的那麽遠。”
蘇耀說的是好話,蘇韻瑤乖巧的聽著,抬頭道“女兒記住了,外頭天冷,您快些回余鴻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