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奢華靜謐的書房內,突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謝昱珩、謝長風、謝長琤、謝長平等一眾謝家子弟看到安國公咳成這樣,全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年來安國公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病上一輪,而且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跟以前那老當益壯的樣子實在差太多了。
如今謝家正是四面受敵、風雨飄搖之時,如果身為頂梁柱的安國公在這時候出了什麽事,他們幾乎不敢想象該如何是好。
雖然謝昱珩是安國公兩個兒子當中唯一活著的人,也是名正言順的謝家繼承人。
但與執掌兵權數十年,並與各個世家家主有密切關聯的安國公相比,謝昱珩想要完全代替父親統率全軍還差得遠。
更何況當初安國公最看中的繼承人是大房的長孫謝長志。
他原本想先讓長子謝昱昆繼承國公府,然後再順理成章地由長孫謝長志繼承謝家。
因此許多人脈和軍權他都有意留給謝長志,好讓他將來順利接管謝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萬萬沒想到,胡人會橫跨上千裡的西南高原偷襲西南地區,還把長孫謝長志給殺了。
後來順天帝禦駕親征,身為大將軍的長子謝昱昆又遭到胡人的埋伏,導致全軍覆沒。
由於痛失長子謝昱昆和長孫謝長志,謝家大房已經名存實亡,安國公謝明順只能把二房立為繼承人,這也是無奈之舉。
正如當皇帝的年紀再大,也不願在自己沒死之前把皇權交出去一樣。
雖說是時候進行權力交接,但性格強勢的安國公多年來習慣了大權在握的感覺,當然不甘心現在就把手上的兵權交給兒子。
身為“隱太子”的謝昱珩心裡也很清楚父親的禁忌,自然不敢輕捋虎須,只能繼承夾著尾巴做人。
這導致軍權交接之事就這樣一直拖著,不上不下。
在咳了一輪後,安國公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唾液,然後沉聲道:“如今江西的戰況如何?”
謝昱珩趕緊踏前一步匯報道:“回父親,賊軍勢大,如今已經攻下了開陽府。”
“西北軍拿下開陽總共花了多少時間?”
謝昱珩臉色有些難看地回答:“西北軍僅用了一天時間就攻下了開陽。”
雖然早就預料到開陽會失守,但聽到這個回答安國公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寧家真的僅用一天時間就拿下了開陽城?”
“是的,父親。據探子回報,賊軍使用了大量火銃兵配合攻城,守城士兵根本無法抵卸。
在火銃兵連續不斷的集火掩護下,攻城兵很輕易就爬上了城頭,與城內守軍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
由於賊軍跟胡人一樣凶悍無比,因此城頭很快就失守了。緊接著幾個時辰後,開陽城就被賊軍給拿下了。”
“又是火銃,可惡!”安國公的臉色變得鐵青一片。
火銃陣之犀利,當年在西北大戰中他早已親眼見識過。
就連裝備了馬鎧和盔甲的精銳騎兵也擋不住火銃的威力,區區守城兵就更不用說了。
正因為見識過火銃的厲害,他才決定遷都江南的。
他並非真的打算徹底放棄京城乃至北方全境,而是準備遷都江南暫避鋒芒,再傾全國之力大量製造火銃裝備全軍。
換句話說,他遷都江南的真正目地,是想用北方廣袤的土地來換取大量製造火銃並裝備全軍的寶貴時間。
等他理想中的火銃大軍成型後,他會重新對寧家發起大反攻,從而一舉奠定勝局。
只要火銃真的能夠裝備全軍,到時別說寧家,就算是胡人他也不怕了。
在安國公看來,火銃這種全新的武器甚至比百萬大軍還要厲害,他已經深深為其著迷。
然而現實卻往往比想象更加艱難許多,工部所研製出來的火銃不僅十分難用,而且製作起來也太過耗時耗力。想要達到裝備全軍的目標,根本就遙遙無期。
如今的工部,已經換了三批人。
前兩批官員因為進展太慢,幾乎被安國公給殺得差不多了。
但即使是用這樣的雷霆手段來強迫工部加快進度,還是沒能突破如今的困境。
工部所研製出來的火銃,完全不像西北軍那樣可以直接射出鉛彈。
相反,每次開火之前,都要像前朝的火銃那樣,把一根引火繩插進藥室裡,然後通過人手點火的方式來點燃發射,方可完成一次射擊動作。
從推入火藥和鉛彈,然後到插入火繩,再到點火發射這一整套流程下來,每次發射都要很長的時間。
跟西北軍的火銃相比,差了幾乎一倍時間。
如果能搞到一支西北軍所用的火銃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不用火繩點燃就直接發射鉛彈的。
奈何西北軍對火銃營看守嚴密,這才一直無法得以實現。
這難用也就算了,最讓安國公無法忍受的是,每杆火銃從開始製作到完工,至少要三、四個月時間。
這還是熟手工匠才能做到的事,如果是生手,花個半年到一年都有可能。
如今三年過去了,動用了數千工匠拚命加班製作的工部也不過做出了兩千多杆勉強能用的火銃出來。
這樣的進度想要裝備全軍,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反觀西北軍那邊,已經越來越習慣把火銃兵用於實戰當中,並且屢建奇功。
這兩相對比之下,怎能不讓謝家上下感到無比的焦急。
謝家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就跟當初池非在研究如何讓火槍量產時所遇到的難題一樣。那就是如何大幅提高火槍的產量。
可是安國公等人就算再聰明多智,也絕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簡易機床這種東西,以及標準化的分工協作這種流水式的工作方式。
少了這兩樣東西, 想要實現火槍的批量生產,根本不太可能。
這種差距的產生不是池非真比工部的官員聰明多少,而是時代與見識的差異所造成的。
而這種差距,絕不是通過威副利誘的手段就能強迫官員和工匠們有所突破的。
否則在池非那個世界的近代史裡,堂堂中華大國就不會被洋人的洋槍洋炮給打得喪權辱國了。
當年的鴉片戰爭,與其說是洋人打大清,還不如說是工業文明打農業文明,兩者根本就不是同一個量級,哪裡打得過。
如今的謝家,就跟當年的大清有點類似。
在面對西北軍犀利的火槍時,自知單靠人力已無能為力,不得不研究製作比池非那山寨版遂發槍更加山寨的火銃來應付西北軍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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