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草梁上,旌旗招展,如果德楞太這會可以站在黃草梁上往下看的話,他就會發現,他當面面對的,絕不是新近入教的烏合之眾,而是整個湖北白蓮教的精銳。
王聰兒、姚之富率領的黃號,李全的藍號,林開太的青號,都埋伏在這面山坡上!
沙灘河邊,興漢鎮中營守備李景山,正帶著他的戈什哈走最前面。
他前面的河道寬而淺,勉強能夠涉水而過,身後西安駐防的漢八旗兵,則架起了斑鳩腳銃,幾十個蒙八旗的騎兵也下了馬,手拿著步弓虎視眈眈的警惕著對面!
說是掩護興漢鎮的綠營兵渡河,李守備更覺得,這些傳說中的八旗天兵們是在防止自己後退。
河對面的教匪他們估計不怎麽射得著,正渡河綠營兵估計是一射一個準!
不過李景山一點也不覺得詫異,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打仗的,綠營在前面打,八旗天兵在後面督戰。
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失敗,因為對岸教匪給興漢鎮的綠營兵的印象,實在是太差了!
基本都是些一觸就倒的樣子貨,既沒什麽鎧甲,也沒甚好兵器,與其說是教匪,不如說是些沒拿農具的農夫!
果然,眼看著中營五百多官兵基本都渡河完畢,對面的教匪也隻發動了一次進攻。
根本就不用八旗天兵動手,李守備手下的弓箭手,就把這些廢物教匪給射回去了。
看著左營、右營的弟兄們也快渡河完畢,李守備的臉上露出了平日裡不常見的笑容。
這次他們興漢鎮真是要發了,轉戰陝南前後三個多月,擊殺教匪數萬,等到論功行賞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升官,多少人得到犒賞!
“總教師!咱們就這麽讓他們過河?
要是這會衝殺下去,後面的官兵定不敢再渡河,咱們就可以輕松解決這一千多綠營兵了!”王清看著王聰兒說道。
雖然王清是王聰兒的父親,但是在白蓮教軍中,王清還是以總教師稱呼自己的女兒。
“爹爹勿急,我要是隻想吃掉這一千多綠營,何須如此小心在此設伏!
我就是要讓德楞太將大半人馬過河,打就打疼他,我要徹底打垮他的陝南綠營,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容入川!”
王聰兒回頭看著自己的父親,耐心的解釋道。
“大人,興漢鎮的鎮標三營都已經過河了,正在架設浮橋,河對面的教匪隻衝了一次陣,就再沒有動靜了!”
德楞太看也沒看地上跪著的戈什哈,只是揮了揮手讓他起身。
“這些教匪既然打的不是半渡而擊的主意,那他們是要幹什麽?
要把我這兩萬精銳全部吃掉?或者對面又是一群烏合之眾?”
德楞太到不怕王聰兒是存著將他一口吃掉的心思。
雖然看著他帶的只有兩萬余人,但是其中有兩千人,是跟著他一路打過湖南苗,鎮壓過大小金川余孽的精銳。
這些久經戰陣的官軍精銳,遠不是王聰兒手下的教匪可比,他現在怕的是王聰兒又丟一些烏合之眾給他!
要是再拖幾個月沒有戰果,恐怕北京來的就不是申飭,而是下獄了!
“嘿喲!嗬喲!”
等到過河的綠營兵浮橋都快架完了,山上的教匪才亂哄哄的向河邊逼過來。
他們打著亂糟糟的旗號,也沒什麽陣型,前面的拿著鋤頭、鐮刀、棍棒等,後面的才有點像樣武器。
也沒見什麽頭領,
倒是有一些穿的花裡胡哨的家夥,又唱又跳,仿佛跳大神一般! 李景山蔑視的看著亂糟糟的教匪,他抽出一直拿在手裡的腰刀大喝道:“鳥槍手!給老子把子藥裝好了,讓這些教匪嘗嘗鉛子的厲害!”
“轟轟轟!”亂七八糟的槍聲響起,綠營兵陣前升起了一股股的煙霧。
按現在綠營兵訓練質量來說,能把槍放響的綠營兵就算不錯了,齊射什麽的,肯定是奢望。
而且這會也隔得遠了點,騰起的火焰煙霧又影響了後面弓箭手的視線,所以為了應付事的弓箭手,也忙不迭的把手裡的箭矢射了出去!
隨著陣陣鳥槍聲,正向前逼近的白蓮教義軍陣中,竟然還真有七八個倒霉蛋中了槍。
由於隔得遠,鉛子的威力已經小了很多,所以中槍的基本都沒死,而是在地上一陣亂滾,嘴裡發出一陣陣慘嚎!
還有一個更倒霉的家夥,頭上插著一根箭矢,正在跌跌撞撞的四處亂竄!
正在前進的義軍士氣為之一挫。
幾個後面的小頭目趕緊喊道:“怕什麽?給我上,死了的就可以到無生老母那裡,享盡榮華富貴,爺娘妻兒自有總教師照應!”
“對!對!對!打殺了那些害人的官兵,就可以分田分地,你死了怕啥,入教的都是兄弟姐妹,爹娘兒女咱活著的替你們照顧!”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士氣又恢復了不少,正好鳥槍發出的煙霧散了些,不知道不覺間,雙方都發現自己離對方很近了!
“衝啊!”
“殺啊!”
李守備和一個義軍首領模樣的男人同時大喊一聲,兩邊都開始了衝鋒。
義軍勝在人多,綠營兵勝在武器精良,也略有一點訓練上的優勢。
而雙方後面又都有督戰的,一時間,竟打了個不分勝負!
這邊的德楞太一見對面的教匪好像好玩真的, 頓時大喜過望。
他大手一揮,“著楊總兵的湖北綠營跟上,西安駐防八旗居後,全軍過河!再發信號給烏爾圖納,讓他加快速度!”
清軍眼見援軍不斷過來,士氣頓時大振,而白蓮教軍則逐漸不支。
“吹號!”
王聰兒忽的站起身來,大喝一聲,黃草梁上頓時響起了嗚嗚的牛角聲!
“撤!”
“撤了!撤了!”
幾個一直處於最後的小頭目對望一眼,他們都得到了王聰兒的囑咐,當下大聲吆喝著往後跑去。
前面的一看後面的都跑了,本來就不大支撐得住的陣型,頓時崩潰了,所有人都哭爹喊娘的往山上跑去!
而已經跟白蓮教軍打成一片的興漢鎮綠營則跟打了雞血一樣,人人舞刀弄槍、大喊大叫的窮追不舍!
越追越近,前面的官兵都開始爬山了,這時山上一聲炮響,瞬間立起來幾十面旗幟。
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站一塊大石頭上,她手中的寶劍一揮,密密麻麻的人群,從樹林裡,灌木叢中,石頭後面站了出來!
當先的人群手拿利刃,身穿綠營兵一樣的棉甲,一看都是從攻破的大小州縣中搜羅的,頭上則帶著或黃或藍色的頭巾!
“嚇!嚇!嚇(he)!”
隨著三聲怪異的吼叫,這些剛站起來的漢子如猛虎下山般,朝窮追不舍的綠營兵衝了下去!
李景山腿肚子一陣抽筋,“中計了!”他絕望的大喊一聲,掉頭就往河邊跑去!
臨敵三吼!正是白蓮教精銳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