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母葬禮結束,剩下的還有一些葬後禮,不過這些都是間隔一段時間進行的了。陳大海終於還是垮了,下葬當晚直直地躺在了地上。阿全趕緊招呼人喂了一點瘦肉粥吃下,好好的讓他睡了一覺。林鳳英雖有非陳大海不嫁之意,不過這股勁過了之後還是羞澀不已,亦是覺得既然已經下葬,也就早早的回自己休息了。
阿全放心不下陳大海,走出臥室,此時鐵鷹等人都已經等在門外多時了。
“阿全,阿豹的消息可是千真萬確!”
鐵鷹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一見阿全出來就急忙湊了上去。
阿全當然知道阿豹是不可能欺騙自己的了,而且還是這麽大一件事。
“我知道,自家兄弟哪有不相信的呢?”
阿豹帶回來的消息,原來孫懋沒死!
陳大海的妻兒是孫懋殺死的沒錯,隻是陳大海殺得並不是孫懋,而隻是一個替代品!
難道這世間真有長相如此相像之人?
“阿豹,你確實聽得有人叫孫功學嗎?是不是聽叉了?”
阿全始終不願意相信,這一切可能還隻是冰山一角,一切的陰謀都在後面!
“阿全,你難道還不知道我麽?別說這麽大聲的說話了,就是隔遠點,我隻要看得到他們的嘴巴,我都能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
其實當阿全重複問了之後,自己都有點不相信了。如果孫懋未死,而孫學功告老還鄉隻是一種假象。那元宵夜的晚宴上到底有誰?他們到底準備做什麽?又或者說,是陳母的自殺讓自己和陳大海逃過了一截?張棟到底在裡面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一切都是一團麻,阿全覺得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太少,隻是心中始終覺得不安,預感大事即將來臨。
……
“迅速包圍張府!不要讓一個人跑了!”
正當阿全四人在府中商量的時候,門外傳來了陣陣嘈雜聲,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開門!”
外面的人用力的拍打了幾下,仍是不見動靜。
“來人,撞開!”
正當外面準備撞門的時候,阿全把阿豹等三人拉到一旁。
“鐵鷹,阿豹,阿虎,你們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這幫人是來者不善了。”
鐵鷹雙眼漲紅,就要提刀衝向門口。反倒是阿虎冷靜了下來,急切的問道。
“要走也是阿全你走啊,你走,我們護得你的安全!”
嘭!
隻聽得沉悶的一聲,大門輕輕地搖晃了兩下,還是沒有撞開,不過已經岌岌可危了。
“好了,來不及了,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放心,近期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所以我們要分工合作,我負責深入虎穴打探消息,你們想辦法與我聯絡,到了合適的時候咱們一起行動!”
三人雖然覺得不妥,可是也隻有阿全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山寨中的人都是乾脆之人,既然另有他謀,那自己要做好的就是聯絡與營救了。
“那好!阿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當三人剛剛消失在黑暗之中。又傳來沉悶的嘭的一聲,大門轟然倒地,掀起一陣塵土。宋兵每人手中舉著一個火把,如同餓狼一般朝著阿全衝過來,死死地把阿全摁在了地上。
“把陳大海押上來!”
四名宋兵把陳大海五花大綁押了出來。
“蔡昆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叫人綁我!看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塊!”
蔡昆原來一直都是陳大海的手下,陳大海被貶,蔡昆卻沒有受到牽連,反而連升兩級,成了長安軍判。聽得陳大海的怒罵,蔡昆右手舉起火把,蹲下來湊近看了看。
“呸!”
陰笑而過,悠悠站了起來,又拍了拍身上的軟甲。
“帶走!”
陳大海還想大罵,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阿全。剛剛睡得迷迷糊糊之間被人五花大綁,也是這幾日一刻未睡,不然就是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入睡的陳大海了。阿全本就是抱著入虎穴的想法,所以沒有刻意的做任何反抗,壓著他的兩名宋兵見阿全還算老實,也就手上的力氣小了些。
陳大海看到阿全在給自己使眼色,心知此事沒那麽簡單,也就不再反抗,老老實實的被押著一路前行。
大牢!
大牢門口站著王宦官。
蔡昆見到大牢門口的王宦官,恭恭敬敬的問候。
“王大人!”
王宦官微微點點頭,看了眼阿全和陳大海,尖著聲音說道。
“陳大海,阿全接旨!”
按宋律,接聖旨需要跪地而接。隻是阿全與陳大海如同木偶一般,置若罔聞。蔡昆見到路上還算老實的兩人竟然對聖旨如此褻瀆,順勢就要舉起手中的火把打的兩人跪下。
王宦官阻止了蔡昆。
“罷了罷了,反正都是將死之人,就讓你站著接聖旨又如何!”
說罷,也不管阿全與陳大海是否在聽,氣沉丹田,大聲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安府副錄事參軍陳大海,山寨壯力阿全,於數日前濫殺無辜,斬殺盟軍,罪不可恕!陳大海,阿全滿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其滿族永世為奴。陳大海,阿全兩人押解開封!擇日斬首!欽此!”
陳大海終於忍不住了,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先失妻兒,再失母親,沒想到現在還要牽累族人永世為奴,破口大罵。
“姓王的!我殺的是遼人!哪有什麽盟軍!你這千刀萬剮長不全的妖人,老子定當剮了你!老子……”
“啪!”
王宦官凶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陳大海臉上,宦官力氣本就不小,這一巴掌竟是打的嘴角流血。氣急敗壞之後,王宦官才覺得自己好像掉了身份,眯著雙眼,說道。
“你怎知那就是遼人?我跟你們說罷,你們殺的就是金人!此時我大宋與金正是盟友,你說是不是盟軍?”
阿全愣了!
陳大海也愣了!
突然,阿全大笑了起來。
“真是可笑,前幾個月金人還在屠殺我同類,沒想到此刻竟然成了盟友!好一個盟友!好一個盟友!”
其實阿全的心涼了,穿越到這個世界,他本想平凡,卻不能平凡。又想手刃幾個侵我土地的異族,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如此下場!此刻的阿全竟然能夠體會一些嶽飛的感受,壯志山河,卻螻蟻負累!
這宋!
亡了也罷!
陳大海愣的卻是難道自己真的殺錯了人?隻是什麽時候金人成了盟友了?
王宦官此刻極其又耐心,他喜歡這種別人驚愕卻又毫無辦法的虐人,平日裡在宮中又糟蹋了多少宮女。
“不信?可是已經查明,你阿全一擊必殺的就是粘罕旦旦!此人金朝粘罕家族的人!你說能饒得了你們嗎?”
雖然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可是阿全心中釋然,看樣子自己的直覺是對的了。前幾日派喀狼喀鷹兩兄弟送的信應該到了吧。隻要寨中人都好,那一切即使再差,也都是沒事的了。
“陳大哥!罷了,罷了!一死又何妨!”
阿全本就還未來得及梳理頭髮,滿身灰塵,此時阿全心都涼透了,不禁想起了後世嶽飛的滿江紅。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好!”
陳大海站在阿全一旁,此時一陣狂風而起, 吹亂了身上的衣裳,吹亂了頭髮,更吹亂了涼透的心。
阿全轉過頭,問道。
“王大人,有酒麽?”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王宦官都會滿足,更何況,大家同為宋人,都知道靖康之恥是心中之痛,又何嘗不想笑談渴飲匈奴血。隻是王宦官隻是短暫的感慨,心中仍舊更多的是上面的打算。上面自有上面的意思,陛下也沒有錯,求和割地又何嘗不是一種辦法?金人都只會馬背上攻城略地,真要他們下馬治地他們如何應付?時間長了,人心動蕩,大宋必有機會一舉收復失地。最終,大宋的土地還是大宋的土地!
王宦官也料想阿全兩人無法逃脫,便叫人取了兩壇酒,又解開了兩人的繩子。
一壇酒!
大宋的酒!
阿全未作遲疑,打開酒壇,灌飲如狂!
陳大海遲疑了一下,喪期內飲酒本是大忌。心想,還望母親莫怪!便也甩開身來,灌飲如狂!
“辛苦遭逢起一經,乾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歎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醉了!
沒想到在現世號稱千杯不倒的阿全此刻喝著大宋的低度酒卻醉了!
醉的如此徹底!
阿全搖搖晃晃的拎著酒壇走進了大牢,陳大海跟在了他的身後。
陳大海不明白一向冷靜的阿全怎會如此狂烈,不過在他看來,既然這麽做,那就一定有他這麽做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