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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別再打了,奴家知道錯了,求你別打了……”
“別打我娘,爹爹別打了,哇……”
“哼,叫你不守婦道,還敢跟為夫頂嘴,今日為夫就要讓你知道夫綱倫常的真諦,用家法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扈清不停揮動手中藤條,毫不留情的甩在紀氏那瘦弱的身軀之上,只打的紀氏趴在地上哭喊著求饒,窗外兩個孩子更是嚇得嚎啕大哭起來。
異界大周王朝女人地位十分低下,男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就算貴族皇親之中的公主千金成親後也要看夫家臉色,更別說像紀氏這樣自小在扈家長大的童養媳,地位也僅比奴仆高那麽一點而已,而且周朝對女人最為苛刻的就是像扈清這樣深受“儒學”熏陶的學子,平日斯斯文文,一旦有所不滿,發泄對象永遠都是自己家中的妻女……
隨著扈家院門內的動靜越來越大,驚動了左鄰右舍前來觀望,很快在扈家大門之前就圍了一堆人,對那黃土矮牆之後的哭喊喝罵聲是不停搖頭歎息,都道這扈三郎就是個白眼狼。
那紀氏多好的一個女人,不嫌棄扈清家境貧寒,每日都是任勞任怨照顧他日常起居,而那扈清什麽都不會做,一天到晚就知道拿著本書搖頭晃腦,自命不凡……
這時住在隔壁的金嬸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著黃土矮牆之後大聲喊道:“三郎啊,別再打了,是不是家裡又沒米了?是的話先來我家取個二升,快停下,那麽好的媳婦兒你要給打死打跑了,你肯定會後悔的……”
金嬸一家也是四口人,自己丈夫在邊軍進駐之後,便應召修路去了,由於他勤勞踏實肯乾,每次回來都能帶回好些米肉錢糧,幾個月下來,日子從以前吃了上頓愁下頓,到現在米缸余糧充盈,還能有閑錢扯布給家人做新衣,算是徹底奔了“小康”,光家底就遠遠把扈家甩在了後面,時不時還要接濟他們,最近金嬸還打算去城外胡女首領開的飼養場應聘補貼些家用,日子是越過越紅火……
現在整個新城縣的百姓都在為生計忙碌,過的是異常充實,有技術的吃技術飯,沒技術的吃勞力飯,總之只要不懶惰,最基本的溫飽是絕對沒問題的,只有像扈清這樣的“頑固派”,不願融入嶄新的改變,才會變得愈發的落魄。
扈清又打了一陣,見紀氏手臂臉上全是傷痕,這才停下手氣喘籲籲地對紀氏說道:“為夫這麽對你都是為了你好,希望你引以為戒,不要再說這些令為夫大動肝火的話來,知道了麽?”
紀氏抽噎著不停點頭,對扈清她是不敢有半點反抗,之前那些話自然也不敢再提及……
扈清見紀氏點頭,隨後掃了眼門外那麽多人,想了想又對紀氏說道:“剛才為夫聽那金嬸說要借我們兩升米,正好你去問她取來果腹,順便跟她說說能不能一次借個一鬥來,省的下回再開口你也覺得為難……”
紀氏擦了擦眼淚,起身對扈清說道:“三郎,金嬸家的米糧也不是憑空掉下來的,奴家如何跟她開口要一鬥啊?”
扈清說道:“金嬸家的米糧不少,她不會在乎這一鬥兩鬥的,我上回就看到她家兩個米缸全盛滿了糧食,富的很……”
紀氏不敢再多說話,生怕又惹到扈清再遭一頓毒打,隻好點點頭起身,忍著身上被藤條肆虐後的痕跡開始到桌邊收拾起扈清用過的碗筷,同時心裡思量著如何跟金嬸開口借米……
“哼,聖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聖人當真不曾欺我也……”
扈清望著紀氏忙碌的身影,眼中沒有一絲的同情,只是丟下藤鞭,大搖大擺的坐到椅子上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當他看到窗外兩個女兒還在不停抽噎哭泣,頓時眉頭一皺,大聲說道:“你們哭個甚?攪的為父好是心煩,兩個只知道吃飯的家夥,真是礙眼,等你們再長大些就把你們賣了……”
紀氏一聽停下手中的活,瞪大了眼睛忙對扈清說道:“三郎,那是你的骨肉啊,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們?”
扈清聞言撇嘴:“骨肉?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你說你的肚子為何如此不爭氣?這麽多年了也不見給我扈家添個香火,你如何對的起我扈家?這兩個小娘皮早晚都是人家的,還不如賣了省心,免得成日見了心煩……”
紀氏輕聲說道:“可阿嬌和阿霞怎麽也是你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又怎能忍心這麽對她們?”
扈清登時大怒,拿起藤條對紀氏說道:“好啊,剛才家法處置過你,現在還敢頂撞為夫?你這個女人怎麽就這麽賤啊?看來為夫剛才是過於心軟了,給我跪下!”
紀氏嚇的本能的跪在地上,身子骨是不停的發抖,按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求道:“三郎,你就饒了奴家這一回吧,真的不能再打了,奴家這皮肉不打緊,這衣服要打破了如何出去見人啊……”
“好你個賤人……”扈清指著紀氏顫聲說道,“你居然還想著去外邊招蜂引蝶?勾搭野漢子?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三郎你冤枉奴家了,奴家怎麽可能會做如此下作的事情啊~”
面對扈清那強行腦補的無理取鬧,紀氏只能哭著求饒試圖跟他解釋自己只是出去借米,但扈清哪裡聽的進去,揚起藤條就要揮下,窗外的兩個女兒嚇的早已閉上了眼睛……
“哐哐哐~”
“開門開門~”
就在藤鞭要落到紀氏身上的時候,扈家院門忽然被人敲響,同時傳來一陣洪亮的呼喊聲。
扈清止住手中藤鞭,衝門外大聲喊道:“門外何人敲門?若要替這婦人求情還是請回吧,這是我等家事,你們休要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門外立刻傳來雄渾不耐煩的回聲:“家事?誰有閑情管你家事不家事!本旗總是來執行公務的!立刻開門!否則休要怪我不客氣!”
扈清一怔,隨後丟下手中藤鞭,整了整自己衣冠,對紀氏說道:“等下再跟你這賤人算帳,還不去開門?”
紀氏擦拭了下眼角淚滴,連忙起身向院門奔去,還不忘用手梳下凌亂的發絲……
當紀氏把門打開後,只見門外全是圍觀的街坊,望向自己不乏又怎能同情之色,唯獨門外正中,站著三個身披暗澄色皮甲,一臉嚴肅的軍士,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尤其中間那個肩系披袍的旗總,更是散發著一股森森的冰冷之意,令她心中很是惶恐。
不多時,那旗總對紀氏拱手行了一禮說道:“夫人莫要驚慌,在下是預備軍征召處旗總樊寅,今日此來是來尋你家丈夫扈清,讓他出來說話……”
紀氏聞言回頭望了眼屋內,隨後對樊寅三人欠身行了一禮說道:“三位軍爺,我家相公就在屋內恭候,請入內說話吧……”
“不必了!”樊寅揮手拒絕道,“讓扈清出來說話,我等公務繁忙,還等著去下一家呢!”
紀氏忙道:“三位軍爺稍待,奴家這就去請我家相公出來……”
樊寅說道:“那就有勞夫人了,請他快一些,我們真的很忙……”
紀氏點頭連忙向屋子內回轉而去,樊寅三人就在門外等候,當樊寅瞥見院子裡兩個女童怯生生望著自己的時候,不由眉頭一蹙,突然衝她們扮出一副鬼臉,但好像效果並不好,兩個女童嚇得連忙躲在雞籠後面,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令樊寅臉上一陣尷尬……
就在三人百無聊賴之際,扈清才不情不願的來到院門口,望著肅然的三人拱手作揖對他們說道:“敢問三位軍士有何貴乾?”
“你就是扈清?!”樊寅眼眸一頜,厲聲問道。
扈清被唬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小的便是扈清,敢,敢問……”
不等扈清把話講完,樊寅就接過邊上一名將士從一口羊皮包裡取出份打印好的文件,遞到他跟前說道:“這是軍督府發布的冀北邊軍征召令,凡年滿十六到四十五歲未曾服有兵役的青壯,經過篩選合格,
需一律到軍中服役三年,這是征兵文書,你看看有什麽問題,沒問題的話準備準備,隨我先去城口體檢,一經選中,你就是邊軍一份子了!”
扈清和紀氏聞言,頓時腦海一片空白,只見扈清哆哆嗦嗦的取過文件仔細望去,當看到最右下角紅色“大周前軍都督印”的章記時,嚇的腿都軟了……
紀氏忙對樊寅說道:“軍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家相公是讀書人啊,怎能前去從軍呢?”
扈清回過神也對樊寅說道:“是啊軍士,你們一定搞錯了,大周可是對儒士免除兵役的啊,在下曾在魯師門下讀過兩年聖書,所以……”
“這是軍督府規定,有什麽疑問你跟軍督大人面前說去!”樊寅沉聲打斷二人的話,“儒士不用從軍?真是笑話,我邊軍之中儒士學子還少麽?秦墨秦先生的學問和處事方式比你這個成天只在家裡讀死書打老婆的酸儒強多了,人家可是在軍中起家輔佐軍督大人把治下打理的井井有條,你能跟他比麽?
葉斌葉先生也是儒士出身,還是正兒八經的士家豪門子弟,人家至今在軍中服役,救治傷患將士的性命可謂功德無量,你能跟他比麽?
軍師大人許文靜,雖為商賈世家,但他自身同樣也是儒生出身,你看看人家,為我軍中出謀劃策,助軍督府驅逐胡奴與千裡之外,你能跟他比?
還有葉宣文葉公子,人家自小就被稱之為神童,如此足智多謀都在軍中立足,為收復冀州立下赫赫奇功,還謙遜的隻以不才自稱,你能比麽?
這麽多學子才士你哪個比的上?怎麽就你扈清特殊,不用服兵役麽,告訴你,想加入邊軍的人都能從冀州排到雁雲關擠破腦袋都求不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去體檢,
一經合格,立刻發放五斤精鹽一石安家米!三個月新兵訓練後能正式成為邊軍一員,諸多待遇惠及家人豈不比你們現在這樣子好百倍?”
扈清早就已經懵逼了,讓他去從軍,還是凶險萬分的邊軍,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反正不管怎麽樣,他是堅決不會去的。
於是他對樊寅說道:“在下不去,我扈清堂堂儒士學子,豈能去當一個小卒?恕在下實在難從命!”
“你這是打算拒服兵役嘍?”樊寅聞言,眼眸變得冰冷,“凡是拒服兵役者,一律按軍法從事,先是登報向全天下聲明此人劣行斑斑,再是處以十年以上勞改, 你確定要拒絕配合執行軍部的命令麽?”
樊寅的話讓扈清全身驚出冷汗,最後一個踉蹌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而紀氏聽聞從軍家中馬上能獲得五斤精鹽和一石米時,本來很有抵觸的心裡起了一絲波動……
“夫人,幫你丈夫收拾收拾行禮吧,只要上午體檢合格,下午就要起身去預備營了,記的領取安家費……”
樊寅話畢,不再理會坐在地上的扈清,轉身就要離開,忽見那兩個女童怔怔望著自己,便蹲下身子露出一臉笑容,對他們招招手讓她倆過來。
倆女童小心的來到樊寅旁邊,只見樊寅從自己的皮包裡取出兩包油紙對他們說道:“叔叔今天胃不好,你們幫叔叔把這些吃了好麽?不過,別浪費糧食哦……”
說完樊寅輕輕捏了捏兩個女童的臉蛋,把兩個油包塞在他們手中起身向外走去,臨走不忘瞥了眼扈清暗道一句:“真是走了狗屎運,這種貨色能有資格征召篩選……”
等樊寅離開後,兩個女童小心的把油紙打開,裡面是一隻油香四溢的燒雞,另一個裡面是五個豬肉油煎餅,二女頓時開心極了,他們從出生到現在都不曾吃過這麽好的東西……
“天哪,我不要從軍啊……”
扈清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恐懼,仰天長嘯一聲大哭起來,看的周圍圍觀的街坊是嗤之以鼻,他們的家人或自己這次沒能在這次征兵中被選中體檢已是懊惱不易,想著法子走關系都進不去,這扈清倒好,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