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將軍,不能再這樣打了,傷亡實在太大了……”
孟珙望著撤回來的將士大部分身上帶傷,可李宿溫似乎還有繼續進攻的打算,終於忍不住再次苦心勸道。
李宿溫聞言卻是根本不予理會,只是對李精忠說道:“派兵繼續押上去,越到這種時候就越不能退縮,只要元閔的騎兵從側翼殺過來,這一仗我們就徹底贏了~”
“是……”
李精忠喘著粗氣,拱手應聲,繼續去準備進攻的軍陣。
孟珙搖了搖頭,長呼一口氣,看著李宿溫那副剛愎自用的神情,只能萬分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出擊~”
“嗷嗷嗷~”
伴隨李精忠一聲令下,進攻的號角再次吹響,又是三萬周軍結陣踏步,緩緩的向齊軍逼了過去。
“換陣~~”
而齊軍這邊,高祥見到敵人再次朝自己發起攻勢,立刻改變了軍陣,讓處在後陣休整的步兵輪替了剛經歷一場血戰的將士。
新一輪的廝殺即將再一次殘酷的展開……
……
福積道戰場上,殺聲震天,馬蹄轟鳴淹沒了激烈的慘叫之音……
殘酷的戰鬥已經持續兩個時辰,元閔的鐵騎始終無法突破眼前齊軍的戰陣,好幾次迂回包抄,都被高密和李嗣誠給擋了回來……
“噗呲……”
“籲……”
一隊疾馳的異族從側翼向李嗣誠所部逼近,結果臨至陣前,被成排漆黑粗重的長矛阻擋了下來,不少戰馬嘶鳴一聲後,連同馬背上的騎兵一起,齊齊被捅落了馬下……
“喝~~”
高密高喝一聲,揮動手中偃月刀,迎著對面一名疾馳的鐵騎,對準其馬蹄就是沉重一擊……
“啊~”
“籲~~”
盡管偃月刀已局部卷刃,但鋒利的刀鋒依然將其一條馬腿削斷,在戰馬前傾倒下一瞬,馬背上的身影也是慘叫著甩出馬鞍,直接被高密身後的長矛和長槍洞穿成刺蝟……
“颼~”
“噗~”
“呃~”
一騎飛馳,在十步之內對一名長矛手猛地射出一支鋒利狼牙箭……
冰冷的箭鏃在如此近距離內,從甲葉縫隙洞穿了長矛手的胸膛,噴出一道飛濺的血弧,但見重甲長矛手痛苦的呻吟一聲,重重倒在了血泊之中……
“砰~”
另一邊,李嗣誠赤膊著上陣,對準一名靠近的異族騎兵,錯身刹那,狠狠揮動手中陌刀,直接從那羌騎胸膛劃出一灘血雨碎肉……
“噗噗噗……”
“啊……”
在李嗣誠周圍,凡是勉強衝入陣的羌騎無一不是成為那沉重可怖“劍刃”之下一條條屈死的亡魂……
失去馬速衝鋒優勢,一旦減下速度,陌刀就能發揮出那“人馬俱碎”的可怕威力,每一個軍陣中前四列八百士兵舍命壓製騎兵速度,就是為最後兩百陌刀手製造斬敵的機會。
而那些強悍的陌刀手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只要陌刀掃過的地方,就見不到馬背上還有人影的存在,有的只是一道道激蕩沸騰的血液在戰場上飛濺……
寬闊的福積道上,戰場早已被血霧籠罩,殘騎裂甲,血流成河,那濃重的死亡氣息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扔在交戰雙方士卒的神經……
齊軍將士憑借著一股意志支撐,一次又一次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異族鐵騎的進攻……
“暫退……”
眼看自己所部的鐵騎損失慘重,元閔當即下令撤兵……
聞聽軍令的羌騎立刻脫離戰場,撥轉馬身飛也似的逃離這片噩夢之地。
“嗷~~”
“嗷嗷嗷……”
第五次擊退元閔騎兵的進攻,李嗣誠高舉陌刀帶頭大聲咆哮起來,身邊的將士也齊齊跟著歡呼起來。
他們臉上表情是無比的驕傲,五千步兵正面抗住兩萬鐵騎進攻,他們有這個驕傲的資格!
“還剩多少人?”
高密並沒有因為敵人暫退而放松警惕,在別人歡聲雷動之際他依然保持著清醒,因為他明白,戰鬥還遠沒有結束。
李嗣誠望了眼倒在地上的屍體回道:“還有二千二百多個站著的兄弟……”
高密奇道:“這麽快就知道還有多少人了?”
李嗣誠說道:“之前幾次倒下多少人我心裡頭都記著,估摸著八九不離十……”
高密點點頭說道:“人是有些少了,那就把陣型收縮一下吧……”
“遵命~”
李嗣誠大聲回應後,立刻將殘存陣整合聚集一處,分列集中,等確定對面騎兵一時半會兒不會發動攻勢後,趕緊讓士兵原地休息恢復體力,準備應付接下來的激戰。
而元閔這邊,氣勢卻是前所未有的萎靡……
看著一個個渾身浴血,垂頭喪氣的士兵牽著戰馬,疲憊的回到陣中,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愈發凝重。
高密這支數千人組成的重甲步兵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給他造成的震撼不可謂不大,五次進攻都沒能將他們的陣型打亂,實在讓元閔心中憋著一口壓抑的氣息。
“麻布爾,我們損失了多少人馬?”深思許久,元閔才跟一名羌騎將領問道。
麻布爾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對元閔悲痛地說道:“回護國將軍的話,已有四千余名勇士沒了……”
元閔歎了口氣,萬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鐵騎居然會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挫折,心情是相當壓抑難受。
“護國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麻布爾不安的問道,“勇士們傷亡實在太大了,再這麽打下去的話,我們還要折損多少人啊?”
元閔說道:“該怎麽做,我自有決斷,不用你掛心……”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響,元閔側頭望去,卻見是李宿溫所部的將領李勖向自己策馬疾馳趕來。
“籲……”
來到元閔跟前,李勖喝住戰馬,掃了一圈周圍士氣低迷的胡騎,眉頭不由一皺對元閔說道:“元將軍,大將軍讓我來問一下,你們何時能殺至前陣匯合?”
元閔回道:“本將軍心裡有數,你回去轉告李駙馬,我一定會突破這道防線!”
李勖聞言雙眼一冷:“敢問元將軍,到底還要多久?正面的傷亡可是十分慘重啊……”
元閔沉聲說道:“難道你沒看到本將軍這邊傷亡就不重?”
李勖冷笑道:“元將軍,你這樣的表現似乎不配享有當初的契約啊,太讓人失望了……”
麻布爾一聽,勃然大怒:“你這話什麽意思?沒看到我們夏國勇士付出的代價麽?我們是在為你們大周平叛而戰,想要毀約麽?”
李勖瞥了麻布爾一眼,咧嘴說道:“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麽高尚,要不是為了神都城裡的財帛和女人,你們願意出兵?
凡事都是有代價的,更何況這是戰場,肯定是要死人的,這些道理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好了,別說了!”元閔打斷李勖和麻布爾的爭執,厲聲對李勖說道:“回去告訴李駙馬,最多再一個時辰,我定會攻破此部,生擒高密與正軍匯合!”
李勖點點頭說道:“有元將軍這句話,那我也能回去跟大將軍有個交代,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裡打擾元將軍用兵部署,先告辭了……”
話畢,李勖撥馬絕塵離去。
元閔雙眼微頜,深吸一口氣後,大聲下令道:“傳令全軍,休整兩刻鍾後,從三麵包抄一起衝陣,務必一擊將高密所部盡數擊潰!”
……
“噗呲~”
“噗呲~”
“噗呲~”
“呃~”
正面戰場上,李精忠一個猛虎撲兔的姿勢鑿穿敵陣,手中長槊揮舞的是虎虎生風,不時帶起一片斷裂的臂膀在揮灑的血雨中翻騰……
不過就在這時,三支長槍如鬼魅般刺穿了自己的身軀。身上所穿的甲胄無法阻擋那尖銳的槍刃侵襲,盡數貫穿了自己的血肉……
感受著劇烈刺痛帶來的森森寒意,李精忠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陣細微的呻吟,雙眼瞪的滾圓……
“噗……”
隨著眼前長槍手用力一扭手中槍杆,一口黑血從李精忠嘴裡吐出,緊接著窒息的壓抑將自己的意識從身體剝離,逐漸消散在這嘶吼喧囂的戰場上,迅速被黑暗所包圍……
“噗~~”
長槍手抽槍回防一瞬,李精忠沉重魁梧的軀體就重重倒在了乾硬的地面上,鮮血順著他身上的傷口蔓延四下,匯合成了一條血色溪流。
“報~大將軍,李副將的旗幟倒了~”
一名探馬見到李精忠所部的大旗倒落,就知道怕是凶多吉少,於是忙向李宿溫稟報……
李宿溫聞言,臉上沒有一絲的哀傷同情,只是猙獰地輕吼一句:“真是廢物,死了就死了,傳令全軍繼續進攻,誰都不準退~”
探馬聞言,不由一怔,不想李精忠跟隨李宿溫這麽多年可謂是忠心耿耿,臨了到死卻在李宿溫心中是這麽不值一提,實在讓人感到寒心。
李宿沒有在乎探馬的心思,只是凝望著激烈的戰場,不時將眼光拋向側翼,等待著元閔所部騎兵的出現來扭轉戰局。
“李勖回來了沒有?”李宿溫忽然對探馬問道。
探馬搖搖頭說道:“未曾回來,屬下這就繼續去打探……”說罷,探馬起身離去。
過了一小會兒,李勖就火急火燎的回到李宿溫陣前下,喘著粗氣對他說道:“大將軍,元閔言最多再一個時辰就能殺將過來……”
“這群蠻子到底在搞什麽?還要一個時辰?”李宿溫聞言眉頭緊皺,“側翼不過區區五千守軍而已,怎麽會這麽磨蹭?”
李勖說道:“側翼敵人人數雖少,但各個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元閔的鐵騎一時受阻也是情有可原……”
李宿溫罷罷手說道:“算了,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吧,李精忠已經死了,你就暫時接替他的副將之職……”
“多謝大將軍栽培!”李勖激動的說道,“末將一定肝腦塗地,為大將軍效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