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梵宇‘遠聽’沒錯的話,林家的家法應該是一根鞭子,啥時候變成稻草了?只是屋子內氣氛嚴肅,梵氏已眼角含淚,梵星更是嚇得躲在角落扯手指。看來,八成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梵宇便趕緊打起笑臉:
“娘,您這是……?”
“跪下,你這個不孝子!”梵氏卻是一聲呵斥。
“哦。”梵宇吧唧跪下。
“把手伸出來。”梵氏舉起了稻草。
梵宇頓時一頭霧水,老娘這是真的要打我啊。只是,為啥呀?梵宇抬頭望了望梵氏,一臉威嚴。又看了看梵星,正不停給自己打眼色,一臉焦急。梵宇無奈伸出手掌,一臉不情不願,更多的則是疑惑。
而梵氏卻手臂一揮,稻草‘啪’就打在了梵宇掌心。
其實,根本不疼。
但梵氏卻突然眼眶一紅,淚如泉湧,稻草卻根本不停,隻管往梵宇手心招呼。而梵氏的淚水,已如長江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
眼看著梵氏臉色蒼白,還左手捂著心口,梵宇突然感覺一陣窒息。
老娘心口有傷啊!
或許,讓她疼的不是刀傷,而是心傷。
有句老話,打在兒身,疼在娘心。
梵氏雖然一直在哭,但手上卻是毫不手軟,稻草就這麽一直啪啪打在梵宇手心。直到梵宇覺得每一次的稻草落下,仿佛都在鞭笞著心靈,梵氏這才稍微停歇,左手撐著旁邊的桌子,右手用稻草指著梵宇,質問道:
“知錯了沒?”
“知錯了,知錯了,孩兒知錯了。”
梵宇趕緊點頭認錯,只是心底卻一陣嘀咕,我哪知道哪錯了?只是一抬頭,發現梵氏正呼吸急促,左手使勁的捂著心口,似乎剛才打自己時扯動了傷口,臉色已經疼得發白,還伴著嘴角一陣抽搐。梵宇忽然眼角一酸。
老娘這是,真心為我呀。
梵宇便一頭磕在了地上:“娘親,孩兒不知,請您明言。”
眼見梵宇反覆,梵氏先是有些上氣,隨後似乎明白了過來。兒子是真懂事了呀。梵氏這淚水,便又一次如黃河泛濫,收都收不住。不過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一種看到了希望之後的喜極而泣。好一陣子後,梵氏終於收起了稻草,問道:
“你是不是和林海約定,在年祭比試詩文?”
“是。”梵宇點頭。
終於弄明白老娘為什麽生氣了,梵宇舒了口氣。只是他就有些不明白了,一個詩文比試而已,老娘至於麽?發這麽大火。
梵氏似乎看出了梵宇的疑惑,問道:“你知道這比試的意義麽?”
梵宇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林海的坑裡。趕緊問道:“不就是他輸了數比,心底不服氣,想要找回場子麽?”
“愚蠢!”梵氏卻是一聲呵斥。顯然是被自己的傻兒子氣壞了,心口一陣劇烈的起伏。梵宇是真擔心把老娘氣倒了。好一陣子後,梵氏的臉色才緩和了些,有一種認命之後的蕭瑟。隨後歎息說道:
“唉……,為娘如此委屈,為什麽還要待在林家?你知道麽?”
梵宇愣住,不是書上說的‘三從四德’麽?但既然老娘這樣問,顯然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了。那是為了吃飯、生存?似乎也不是,梵氏雖然柔弱,但性子堅毅,剝蓮子也能養活自己的。那是為什麽?
梵宇隻得問道:“孩兒愚鈍,請母親大人告知。”
“唉……,你呀。”梵氏又歎了口氣,滿臉失落。說道:“我朝有製,
七品以上文官,皆可‘恩蔭’一子,可致仕、可蔭生。就是不考進士也能做官,只要通過‘鎖廳試’就可以。並且還不需要參加‘解試’,可以直接參加‘省試’考進士。你爹有太師幫忙,咱林家有兩個‘恩蔭’名額。
但是,你爹有三個兒子啊!
所以年初你爹定下規矩,過兩三年,等三個兒子成人禮後,進行年祭詩文比試,取勝的二人,獲得恩蔭名額。可你這才上學一天,怎麽能答應與林海提前比試呢。這不是明擺著讓出名額麽。
氣死為娘了!”
梵氏說完之後,氣得坐在一旁抹眼淚。
梵星也知道少爺闖了大禍,愣在旁邊不敢吭聲,隻連忙幫梵氏抹胸口。
梵宇則是愣住,大意了呀,竟被林海這小王八蛋給坑了。梵宇雖然不在意這恩蔭名額,但老娘在乎啊!從她言語就能聽出,就算林一飛不給名分,她也一直待在林家,不就是想為傻兒子弄個‘恩蔭’名額麽。
可是多年等待,只因梵宇這一句話,很可能就丟了。
梵氏能不生氣?
只是,梵宇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心底卻是一陣大怒。
林一飛明知道自己是傻子,還以詩文比試來定名額,這不明擺著想把‘恩蔭’留給正房陸氏的兩個兒子麽。
梵氏竟也相信。
我這個傻娘喲……
梵宇一陣無奈,只是他又何嘗不明白。
梵氏哪裡是傻,她也是沒有辦法啊。如果離開林家,這傻兒子是真的沒希望了。就算她嘴裡不承認,但心底也是明白的,要想讓傻兒子參加解試、省試、殿試,通過考取進士做官,絕無可能。
是以就算如此羞辱,她也賴在林家,一切,
都是為了兒子啊!
想通這些之後,梵宇突然磕下了頭,砰砰三響,隨後說道:“母親大人請放心,年祭時,孩兒定會取勝!”
梵氏卻歎了口氣,蕭瑟離開。
梵宇兩世為人,第一次被人用稻草打了一頓。
竟然,還無比的疼……
是夜,梵宇又一次失眠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雖然還沒有出過大門,卻已經感受到了風起雲湧。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怕是不可能了。而且梵宇也明白,就算自己年祭贏了林海,估計這‘恩蔭’的名額,也夠嗆。
林一飛是靠不住的,這苦難的母親啊。
隨後,他便‘遠聽’了陸氏家裡。果然,兩母子也正討論年祭詩文比試的事兒,林海信誓旦旦,陸氏笑意盎然。梵宇這才明白,陸氏白天來學堂,也是和秦管家一樣的想法,要弄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傻。
而林一飛的書房內,今夜除了陸大勇,秦管家也在。
這老狗,竟然沒有回秦府。
梵宇頓時有些頭大,與陸管家的‘數比’還沒有履約,現在又來了一個秦管家,逼得自己裝傻。難道,老子與管家都犯衝麽?
狗東西,看爺不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