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道:“厲某只不過為情勢所逼,不得不為爾。只是不知道現在應該叫你莊二俠呢還是莊大人?”
莊恆雲仍然是一臉微笑道:“‘大人’二字,愧不敢當。莊某不過升了一級,充當東廠理刑千戶屬下的一名役長,比厲兄弟在錦衣衛之時的官職還差著遠哩。”
自成祖朱棣設立東廠以來,雖經過數次整編,基本架構卻並未變化。東廠的首領稱為東廠掌印太監,其下屬和民間一般稱其為廠公或督主。掌印太監手下的主要屬官有兩名,分別為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各一員。最初由錦衣衛的高級官員充任,也稱貼刑官。只是後來東廠權勢日重,已超過了錦衣衛的權柄,是以掌印太監便不再從錦衣衛中簡拔千戶和百戶來充任,而是直接從太監之中選擇心腹來出任貼刑官。
除這兩名貼刑官外,東廠下設掌班、領班、司房等四十余人,最初也是由錦衣衛指揮使挑選精乾之人充任,分為子醜寅卯十二顆。在宮中當值之時,顆管事戴圓帽,著皂靴,穿褐衫。其余的人靴帽相同,但穿直身。後來隨著貼刑官由太監出任,這些顆管事也隨之換上了太監。
而令百官和民間聞之色變的“番子”其實大多數不是太監,而是由東廠收買的武林高手或民間人士充任。番子分為“役長”和“番役”。其中役長相當於小頭目,民間稱為“檔頭”,也分為子醜寅卯十二顆。在正式場合,這些檔頭一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役長一般統帶數名及至數十名番役,這些番役其實才是民間所說的“番子”。番子身份複雜,既有京城和各地的低級官員和小吏,也有民間的三教九流,更有武林中各幫派的武林人士。由於番子負責具體的偵緝、探查行動,因此又被稱為“乾事”。番子最初也是由錦衣衛中挑選出來的精乾分子組成,受錦衣衛指揮使的管轄。後來隨著東廠權勢不斷擴大,錦衣衛指揮使已經失去了對役長和番子的控制權,全都歸屬於東廠掌印太監指揮。
莊恆雲雖然在武林中頗有名望,卻只是東廠的一名番子,眼下雖升了一級,也只不過是役長一職,從官職上來說,與厲秋風曾擔任過的錦衣衛百戶確實不可同日而語。
厲秋風冷笑道:“以莊二俠的身份,隻做一名檔頭,未免太屈才了罷!”
莊恆雲搖了搖頭道:“厲兄弟此言差矣。莊某雖加入東廠時日不短,只不過寸功未立,當一名番子正符合莊某的身份。只是此次皇陵之事,借著厲兄弟的虎威,莊某才晉升一級,做了檔頭。由此可見,東廠賞罰分明,實在是朝廷的柱石。”
厲秋風嘿嘿一笑,並未說話。只聽莊恆雲接著說道:“厲兄弟,自從莊某在五虎山莊與你相識以來,就一直認為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是以數次向大檔頭推薦厲兄弟,加入東廠,為朝廷出力。此事莊某數日之前已向厲兄弟提過,不知道厲兄弟現在做何打算?”
厲秋風雙眉一挑,道:“厲某打算浪跡江湖,再不做朝廷鷹犬。”
他此言一出,莊恆雲身後那三人臉色大變,右手按住劍柄,陰惻惻地盯著厲秋風。
莊恆雲卻是平靜如常,對厲秋風道:“厲兄弟,你在錦衣衛已有多年,雖列為百戶,官職不低,只是一直未近中樞,只不過是武英殿當值的侍衛。此次破門出教,未必不是對這些年所受的鳥氣滿懷怨氣所致。自今上登基以來,陸柄大人掌控東廠與錦衣衛之後,朝廷百官便不再將咱們放在眼中。皇帝以興獻王的身份入繼大統,得位之曲折頗有可疑之處。
是以由藩邸舊人陸柄和陽震中掌控東廠和錦衣衛。只是先帝一直以東廠和錦衣衛對抗朝廷中那些貪贓枉法的大臣,今上驟登大位,卻也無法將東廠和錦衣衛徹底清洗。這些年來,忠義之士仍以嶽武穆為楷模,為不負先帝之恩德而奔走。如此忠心耿耿之輩,豈能受朝廷中那些人面獸心的百官的壓製?”厲秋風道:“所以你們便要鼓動軍士嘩變,利用江湖群豪,做你們謀朝篡位的工具?”
莊恆雲搖了搖頭道:“厲兄弟,你這句話卻是錯了。謀朝篡位的不是我們,我們只不過是撥亂反正,將大明皇位,交回先帝正統血脈手中。”
厲秋風冷笑一聲道:“正統不正統,是他們朱家的事,與我又有何乾?”
莊恆去還未說話,他身後一人尖聲說道:“此人冥頑不化,還與他多說什麽?趁早將他殺了是正經。”
厲秋風嘿嘿笑道:“你可以試試看。”
那人臉色慘白,一雙細眉,眉毛下邊卻是一雙鳳目,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他見厲秋風一臉嘲諷的模樣,陰森森地說道:“你以為殺了雲飛揚,我們就會怕你不成?”
厲秋風冷笑道:“不怕的話,你早已經出手了,還會說這些廢話?”
他此言一出,那人臉色又是一變,其余兩人上前一步,三人站成一排,逼視著厲秋風。
莊恆雲急忙伸出雙手,將三人攔在身後,這才轉身對厲秋風道:“厲兄弟,莊某知道你鼓動武林各大門派撤出了永安城。只不過永安城之事,還遠遠沒有結束,很多事情,只怕你還想象不到。厲兄弟,你以為走出了皇陵,這一切便可以了結,事實是你走進了一處更大的皇陵。你將群豪帶出了永安城,以為他們這下子是天高任鳥飛,卻想不到他們不過是去了另一個牢籠。”
厲秋風道:“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稀奇?以東廠的勢力,在永安城和武林群豪中安插幾個番子,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莊恆雲笑道:“既然厲兄弟還有顧慮,自可以仔細考慮幾日,到時咱們再細細商議。我知道厲兄弟身有要事,那就不必打擾了。不過有一件事倒要告訴厲兄弟,那位慕容姑娘並未回轉江南,而是往京城方向去了。你若是一味向南追,只怕是南轅北轍,越追越遠。昨晚她已到了虎頭岩,只不過那裡有一座沙家堡,堡主沙一鳴不是一個好相與之輩, 慕容姑娘的脾氣嘛,厲兄弟知道得比我清楚,到時只怕會有一番糾纏。厲兄弟不妨到沙家堡瞧瞧,說不定會遇到慕容姑娘。哈哈,哈哈。”
厲秋風臉上變色,雙手抱拳道:“謝過莊二俠!”
厲秋風翻身上馬,撥轉馬頭便要向東走,莊恆雲笑道:“厲兄弟,你就不怕莊某騙你?”
厲秋風道:“你還要替別人招納厲某,不必在這小事上騙我。”
莊恆雲道:“厲兄弟知道就好。咱們有緣再見!”
厲秋風不再說話,調轉馬頭便向西奔了過去。
厲秋風知道沙家堡是武林中一處極厲害的所在,堡主沙一鳴更是神秘之極,江湖中關於他的傳聞不少,卻幾乎無人見過此人。十余年前,江西言家第一高手言無忌到京城踢館,連敗十七名武林高手,打得京城“一城三局七門十三堡”無人敢出面迎戰。最後有人故意用言語激他,說言無忌不敢向沙家堡挑戰。言無忌正在得意之時,哪受得了這些人的刺激,便即前往沙家堡向沙一鳴挑戰。卻不料言無忌進了沙家堡之後,便如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那言家也是武林中的一大勢力,言無忌失蹤之後,言家多名高手趕赴沙家堡,卻都是有來無回。言家十多名高手失蹤,實力大傷,不敢再向沙家堡尋釁,又想請武林中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出面說和。最後仗著邸王府教師爺方雨亭的面子,沙家堡送出了言無忌的鐵血彎刀。這刀是言無忌最喜愛的兵刃,常說“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如今刀送出來,人不見了,自是死在沙一鳴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