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反擊

　“咻……咻……咻……”

　“轟！轟！轟！”

　帶著恐怖嘯叫的小黑點速度奇快，轉瞬便在密集的船隊中凌空砸下，隨即便是猛烈的爆炸……

　聽著前面打得激烈，機炮班的戰士們早已躍躍欲試。

　機炮班長最急不可耐，他無數次的在心裡默算著，韃子衝鋒隊列的距離和方位角，想象著在密集的人群中種上幾朵小蘑菇的情景……

　兩個三炮手則默不作聲地拿著抹布重複著同一個動作——反覆擦拭著帶尾翼的六零炮彈，把一箱炮彈擦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躲在樹上的觀瞄手興奮地叫了起來——“發現敵情！”

　……

　一接到何守信的開火命令，炮手們個個振奮不已——終於輪到咱們發威了！

　念四河河道的射擊坐標是早已測算好的，根據觀瞄手提供的方位參數，機炮班長立刻指揮一炮手調整著射擊角度。

　正在這時，北邊的信號火箭凌空爆響。

　“一發試射！”

　班長興奮地大叫，“預備！放！”

　“咚！咚！”

　依據信號火箭的軌跡，兩炮各一發試射完畢後，他們迅速校正了射角，隨後便是一口氣的急速齊射。

　平時的刻苦訓練終於收獲了成果，戰士們將這種M224迫擊炮的速度幾乎發揮到了極致，發射的頻率極快，平均三至五秒便有一發炮彈出膛……

　“轟！啪……嘩……”

　終於，一條敵船被擊中了。

　頓時，一朵大號的禮花出現了，在耀眼的紅光和氣浪中，殘肢斷臂和船板木屑爭相激射向半空……

　大概是船上攜帶的火藥桶被引爆了，劇烈的爆炸將這條十數噸的平底船瞬間炸成了碎渣。

　命中目標後，接下來就簡單了，戰士們在同一個密位連發三炮，然後便略作調整，將火力由近及遠地向東方延伸……

　恐怖的黑點雨點般落下，運兵船接二連三地被擊中，瞬間便將擠得滿滿登登的綠營士卒炸成了一堆堆血肉，爭先恐後地掀向空中，又如冰雹一般灑落而下。

　沒過多久，狹窄的河面上便漂滿了人……

　“轟！轟！轟！轟……”

　密集的爆炸聲沒有稍許停歇的意思，死傷慘重的綠營終於扛不住了，陣陣慘嚎中，隊尾的船隻爭相轉向，沒命般向後逃去……

　……

　後面二裡處的岸上，崔獨眼正焦急地等待著前方攻堅戰的消息，左翼接二連三傳來的爆炸聲令他憂心忡忡。

　顯然，那邊的攻勢同樣遭到了強力阻擊，聽聲響，明賊的火力一點都不比正面弱。

　“你加的別！”

　他心煩意亂，嘴裡不斷地爆著髒話。

　這幫可惡的明賊，怎麽這麽多的致命玩意兒?

　雖然左翼只是佯攻，但也是花了他大本錢的，整整一個左營七百多人，要是死傷過多了，軍門必定不會輕饒了他。

　“你，速去傳令，”

　他招來一個親兵，不耐煩地道，“叫他們不許留力，拿不下沙壘，提頭來見！”

　“嗻！”

　“咻……咻……咻……”

　“轟！轟！轟！”

　話音未落，突如其來的嘯叫和震天動地的爆響，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怎麽回事?”

　崔獨眼雙腿一軟，驚疑地望向河道，難道那裡又出狀況了?

　“報……大人！”

　一個遊哨從河岸邊灰頭土臉地鑽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氣急敗壞地叫著，“不好啦……”

　“嗯?”

　崔獨眼一陣心驚。

　“敗啦！敗啦！”

　“什麽?哪裡敗了?”

　崔獨眼手按刀柄，一臉厭惡地喝道，恨不得一刀宰了這廝。

　“看……”

　那遊哨舉手一指身後，帶著哭音尖聲叫道，“敗啦！我們敗啦！”

　“啊?”

　崔獨眼抬眼望去，當即愣在了當場。

　河面上，一條運兵船剛剛從濃煙中鑽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條，又是一條……

　“嗚！嗚！嗚！”

　“殺！”

　然而，沒容他反應過來，左邊又出狀況了，一陣爆豆般的槍聲和喊殺聲緊接著傳來，其間還夾雜著嗚嗚的海螺聲。

　隨即，一大群潰兵從斜刺裡奔跑過來……

　“這……反擊了?”

　崔獨眼一口氣噎住了。

　漫山遍野的士卒在拚命奔逃，他們屁股後面，硝煙中，明賊已經隱隱的從斜刺裡殺了過來，他們高大的身軀和奇怪的頭盔在樹叢間晃動著，劇烈的槍聲正是他們發出的。

　看樣子，反擊而來的明賊有十數股之多，他們三五成群，每股人並不多，但每一股都有一二支噴著火舌的連珠槍……

　“啊……敗啦！敗啦……”

　潰兵們一邊連滾帶跑，一邊嘶聲裂肺的哭喊著。

　所謂兵敗如山倒，這幫慫貨的喊叫，瞬間影響到了正冒著彈雨成批往前送的正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汪繼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沒有時間作出反應。

　前方，他的長矛手已經所剩無幾。

　此刻，密集的子彈在頭頂呼嘯著，跟在他身邊的燧發槍手也正不斷的傷亡著，已經只有很少的人還在射擊，大多蜷縮在彈坑裡和樹叢中動彈不得。

　汪繼軍知道，雖然這支他親手打造的，以新兵為主的部隊還沒有徹底崩潰，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戰爭中，傷亡最大的總是新兵，因為他們沒有心理經歷，沒有時間適應。

　汪繼軍抬了抬身子，又望了一眼前面。

　他的長矛手是白死的，那些蜷縮在屍堆裡的，準備撲上去與明賊近戰的刀牌手完全沒能發揮作用，反而被密集的彈雨打得死傷狼藉。

　遠遠地，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焦千總焦二勇。

　焦二勇倒還活著，也正趴在一個大彈坑的邊緣蠕動著，這幾個擁擠著許多人的大彈坑內，這會已經塞滿了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的屍體和慘叫不止的傷號。

　汪繼軍很清楚，要不是明賊實在不多，這些兵丁或許一個也活不下來。

　本以為，焦千總會趁明軍被佛郎機炮和他的火銃兵的冒死打擊，陷入短暫混亂的時候發起猛烈的衝擊――不求全部殺死他們， 起碼能奪下一兩處沙壘，多少給上司一個交待。

　然而，焦千總分明讓他失望了。

　方才某個時刻，他覺察出，焦千總有些猶豫了。

　或許，他是想讓掩護的炮火和銃子再持續得久一點?

　可是，只有汪繼軍知道，明賊的反應，比他們預計的要迅速的多，雖然他們一度確實受到了炮火影響，但是，他們總是很快就能組織起反擊的火力。

　在這夥明賊面前，機會稍縱即逝，哪怕心存一絲的猶豫，便已永遠失去了希望。

　至此，所有的努力都已成泡影了。

　用不了多久，揚州就會陷落，這座城池，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師妹，來生再見了！”

　汪繼軍心中一酸，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