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四章天女散花

　隨著一排排炮彈帶著嚇人的尖嘯從天而降，城頭上磚石四濺，硝煙彌漫，列陣而站的清兵死傷慘重。

　每一枚炮彈炸開，總有一堆人被炸得東倒西歪，血肉橫飛，四處都有淒厲的慘嚎和哭叫聲。

　此刻，馬德功卻張皇失措，遲遲沒有任何將令發出。

　終於，在恐怖的爆炸聲和血肉模糊的斷肢殘軀的雙重刺激下，一些膽小的士卒終於崩潰了，猝然間轉頭便跑。

　馬德功一見，連忙揮舞著長刀拚命喝止，然而，卻適得其反。

　本來，大多士卒還只是抱頭硬撐，大隊的陣型還算完整，馬德功上躥下跳的這一頓吆喝，反而提醒了他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都被炸成這副熊樣了，誰不跑誰是傻子！

　這些人有一半原是王邦俊的手下，情急之下馬德功哪裡彈壓得住，他越是高喊“不許退”，四散而逃的人反而越多——終於，炸營了。

　一時間，城頭到處都是四處亂竄的士卒，狹窄的馬道上更是擠滿了人，大家都爭相往城下跑。

　三千余人完全失去了秩序，身強體壯的隻管將擋道之人掀翻在地，自顧自逃命，幾隊騎馬的傳令兵更是一路拍馬踩踏過去，哪還管得了別人的死活……

　明軍的炮火卻絲毫不留情面，仍在以極高的頻率傾瀉著炮彈，一時間，城頭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馬德功進退維谷，實則心中也極為懼怕，生怕有一顆炮子會突然落在自己頭上。

　然而，正可謂想什麽來什麽，數聲尖利的嘯叫響起，分明朝他的方位而來，馬德功心知不妙，當即轉身而逃，連忙跑回敵樓躲藏。

　還管他娘的什麽軍紀，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連滾帶爬之下，他帶著十來個親兵終於逃回了敵樓，剛剛跌進樓門，數發炮彈便已經從天而降，在樓前轟然炸響……

　“娘的，好險！”

　回頭望著被飛濺的磚石砸得咣咣作響的樓門廊柱，兀自跌坐於地的馬德功暗呼僥幸。

　再慢一步，老子這二百來斤就算是交待了……

　隨著煙霧散盡，馬德功灰頭土臉地爬起身來，拍了拍滿身的碎屑，大聲招呼著手下:“媽拉個巴子，都給老子滾起來，去，給老子堵住馬道……”

　然而，話音未落，遽然間，他發現，一個噴著煙火的黑點出現在他的視線……

　刹那間，甚至沒給馬德功留下驚叫一聲的功夫，這個黑點就飛速鑽了進來，直接就撞在了馬德功的身上……

　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半邊敵樓飛上了半空，馬德功與他的親兵們頃刻間就被漫天的煙塵所吞噬……

　附近馬道邊的數十清兵，在漫天飛舞的塵煙和磚塊中，眼睜睜的目睹了這次超級大爆炸。

　他們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已經一命嗚呼了……

　……

　這個炸去了半個敵樓的黑點，自然就是一發“標槍”導彈了……

　此時，炮擊剛剛持續了不到五分鍾。

　城外，見清軍不出預料亂成一團，城頭再也不見一發炮子往外發射，夏博敏冷冷一笑。

　還不夠亂！老子再給你們加道菜！

　“導彈準備！”

　他放下望遠鏡，轉頭喝道，“給我來個天女散花，把那座城樓轟掉！再把城門轟開！”

　“是！”

　早已等在他身邊的一個“標槍”導彈小組，在組長的指揮下，兩具發射具先後上肩……

　……

　“炮擊暫停，機槍掩護，填壕溝！”

　望著硝煙中洞開的城門，以及那座塌了一半的城樓，夏博敏高喝道。

　火候到！該攻城了！

　那隊佛郎機人倒也很有經驗，乘著炮火的間隙，他們早已把許多堆滿沙袋土包的手推車，推到了城外營壘的廢墟邊。

　一些槍手還靠著手推車的掩護，饒有興致地向城頭放起了冷槍。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隨著迫擊炮聲的停歇，數挺機槍隨即吼叫起來，一串串子彈帶著流光飛向城頭。

　一聽到機槍聲響，候命已久的佛郎機人，趕緊推著手推車衝出了廢墟，把準備好的土包草袋紛紛丟進了壕溝。

　沒多久，寬達數丈的壕溝中，就鋪出了一條道路。

　接下來，是攻城部隊表現的時刻了。

　一聲令下，在一片“嗚！嗚！嗚！”的海螺號聲中，三個突擊集群的一千多名戰士陸續出擊。

　然而，首撥入城的戰士們卻發現，都不用他們費力砍人了。

　一路上，滿地都是韃子——清兵全都扔了兵械趴在了地上，都懶得跑了。

　等到大隊步兵一擁而入，毫不費力便收繳了清軍的兵器，卻費了好大勁，才將這些軟癱在地的韃子兵聚攏在一處。

　……

　“叔，明賊還追在後面，”

　城外，一條山道旁的樹叢中，一名矮瘦的清兵，抱著一支幾乎和他一般高的火銃，苦著臉對他身邊的提督趙國祚說道，“要不，咱們也降了吧……”

　“放屁！”

　一臉喪氣的趙國祚，氣喘籲籲地罵道，“老子家裡還有妻兒老少八十余口，降了明賊，朝廷能放過他們?”

　“可……”

　三狗子拍著瑟瑟發抖的雙腿，他實在跑不動了。

　“三狗子，我可告訴你，若是被明賊捉了去，不但老子家裡遭殃，怕是要株連三族，”

　趙國祚沉聲嚇唬他，“到時候，你家也一個跑不了……”

　那個叫三狗子的聽後， 驚懼的看了看身後，心中甚是淒苦。

　他們家是鑲紅旗漢人，老家在東北，早在努爾哈赤時，他們的爺爺便投靠了韃子，族中男子大多從軍賣命。

　趙國祚是他的族叔，因戰功當了大官，他們族中的好多青壯後輩便都來投奔他，跟著族叔征伐江南，期盼著有朝一日也能出人頭地，當官發財。

　三狗子身材矮小，本來憑他這副身板也乾不了親兵。

　但他頭腦靈活，素來有些小聰明，又靠著族人的關系，反而在趙國祚身邊混得風生水起，成了他的貼身隨從。

　本來，南征以來，他們一路順風順水的，殺了不少人，也撈了不少油水，族叔都已經派了好幾撥人回去，給老家送回財物了。

　就連三狗子都有些樂不思蜀，在南方當爺的滋味很好，他都不打算回東北那旮遝去了。

　沒想到，黃粱夢醒，他們叔侄居然在福州這個陰溝裡翻了船。